百合掩唇笑:“即便是麻烦的小东西,陛下当年养的时候,还是很欢喜呢!” 钟楚泠停了笔,似笑非笑地看着信纸走神许久,久到毛笔上的墨坠在了信纸上,才缓缓说道:“没有真心的东西,给朕再多欢喜,到最终也只是羞辱而已。” 有些回忆似乎经久不可考,那只叫做“云团”的小猫,最终只在她脑海中留下一个不甚清晰的影像,而后慢慢变成了谢安执的模样。 是啊,他给的羞辱。 “百合,猜猜看,他突然提起大选做什么?” “大抵是为了分散走陛下的注意?” “傻姑娘,”钟楚泠笑笑,伸手捏了捏百合的鼻子,说道,“他那是为了他胞妹谢瑶姝。” 被她这动作弄了个双颊羞红,百合揉了揉鼻子,低声道:“是陛下聪慧。” “谢瑶姝这般性子,找人盯着她便能知悉她最近所作所为。过往朕以为谢安执厌恶极了他那个妹妹,倒是朕想错了,再厌恶也是一母所生,能厌恶到哪去。” 钟楚泠说着,将写好的信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中封好,眼角带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说道:“他没什么在乎的东西,大抵最在乎的,就是他身后的谢家了……那么,朕总要在谢家覆灭前,用完所有它可利用的价值才好。” …… 自那日钟楚泠应允谢安执操办大选之事,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钟楚泠是知晓他必会以忙于筹办大选而对她闭门不见或是敷衍,索性不去找他,节省了时间再去看郭奶奶他们。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几次来,兰子衿都在。 “最近绣坊无事吗?”钟楚泠接过兰子衿递来的玉米粥,随口问道。 “这几日绣坊在选绣郎入宫进司制坊,有意愿的人都成日泡在绣坊里,干了不少活,我们手里的活就少了。”兰子衿坐到钟楚泠身侧,催促道,“余姐姐,快趁热喝。” “这么一说,最近选进宫的人还蛮多的。”钟楚泠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到嘴里咽下,掰手指算道,“大选选侍,还要增选宫人。” “毕竟是新帝登基,宫中大抵缺乏人手罢。”兰子衿揉着衣角道。 钟楚泠点点头,颇为自然地说道:“希望新帝是个好皇帝,莫要辜负选人入宫消耗的财力。” “选人对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倒算是好事呢!听说宫里例银可多,若不是我得看顾院中的孩子们,也跟着入宫多赚些钱了!” “宫中钱多事儿也多,不如宫外安稳。我家有门生意与宫里搭上线,就进宫了一趟。眼瞧着一个小宫人因为不慎碰落一个装饰器物,就被罚跪,骇死人了。若不是做皇商赚的银子多,我可不愿意再进去一趟。”钟楚泠信口胡诌道。 兰子衿抿抿唇,问道:“余姐姐不希望我入宫么?” 钟楚泠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兰子衿,埋头吞咽着手里的玉米粥,清清嗓子说道:“只是希望你赚一些安生银子罢了。” “若我愿意呢?” “那我自然是尊重你了!”钟楚泠缓缓笑开,举起手里的碗,说道,“好吃,再来一碗。” 一旁窜出来的小牧夺过碗,说道:“我来我来。” 钟楚泠失笑道:“这孩子……哦,对了,过些日子我会忙着家中事务,大抵到过年那段时间才能来,银钱我会遣人送来,莫要挂念我。记得给我留一些你灌的腊肠,我可就是好那一口呢!” 忽略了钟楚泠眼里的调笑,兰子衿失神问道:“要好几月见不到余姐姐了吗?” “又不是永远不见,”钟楚泠摸了摸他的头,浅笑道,“有缘自会相见。” 兰子衿欲言又止,此时小牧正好盛完玉米粥跑出来,钟楚泠起身迎他,便让兰子衿口中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他想说,那绣郎有机会见到陛下吗? 可若是那样说了,余姐姐就知晓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说不定以后都不来了。 比起院中其他人的质朴,兰子衿心思要多出许多。从见到余姐姐的第一眼,他就猜到这人或许并不如她自我介绍一般,是一个商人。 毕竟他眼里的商人,谈吐是消不散的铜臭气,哪里如她一般宛若幽兰。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瞧见了大婚游街的帝王。隔着纱帘是瞧不见帝王真颜的,可那时,恰巧有那么一缕风。 就是那恰巧的一缕风,他眼尖透过微微扬起的纱帘,瞧见了车辇中和煦浅笑的她。 原来她是新帝,原来她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可他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成婚了。他想知道那位能够名正言顺嫁给她的贵子是何模样,可那日他追着车辇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那人真容。 直到她带着谢安执前来,他才看到自己输给了什么人。本来他是想仔细比较自己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凤君,满腔愤懑却在对方一个眼神中消散,无地自容。 那眼神,高高在上,好像在看蝼蚁,让兰子衿觉得自己甚至都不配与他比较。 罢了,就当这是个秘密,永远不揭穿,她便永远是他的余姐姐。 可若永远只是他的余姐姐,他真的甘心吗? ---- 万人迷泠泠此时忧愁地捏起了眉心。
第16章 汤包 核对完大选名册,谢安执合目养神,冬青连忙上前为他捏起了肩颈,青萝守在一边喂着小猫。 苏家前些日子遣人商议,说是要把二郎苏渊渟换成大郎苏渊清,给的理由是二郎体弱,不宜侍奉陛下。这理由应当做不得假,苏渊渟出了名的病弱,名册上有他的名字,也只是因为大选时世家子优先择适龄最年小者,有情可原自然可以换人,不破规矩。 随着苏家人传来的申请,谢家也来了信,说是谢瑶姝平安,要他别再担心。 谁担心那个废物了?谢安执连冷笑都免了,直接将信又丢到了炭盆里。 当时青萝陪侍在侧,见着他的动作倒是没什么反应。明知他是钟楚泠的眼线,谢安执也不避着他,信的内容他也看不见,就算去告密,钟楚泠遣人去查还要浪费点时间。 他与谢家的关联本就懒得瞒钟楚泠,但若能让她满腔期许落空,他倒是求之不得。 只期望她不要发觉自己上当后恼羞成怒,而后教唆谢瑶姝又闯出什么祸事让他来收拾烂摊子才好。 谢安执睁开了眼睛,将名册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递向了青萝。 “送去凰归殿呈给陛下核对,若陛下有异议务必着人遣回再改。大选就在下月,莫要出了差池。” “是。”青萝上前领了名册,招来一个小宫人吩咐去送。 “对了,过几日是不是有新一批宫人入宫?让尚宫着重教他们规矩,这时候宫中事务多,莫要让他们惹祸上身。”谢安执拧眉吩咐道。 他倒是不担心那些新入宫的人惹了贵人遭难,他只是烦琐事闹到他眼前来。 能少麻烦最好少麻烦。 …… 宫人派出来的教习男官入苏府时,苏渊清正和苏渊渟对弈,眼见着苏渊清落了下乘,可听闻教习男官入府后,苏渊渟状态恍惚,最后却是苏渊清赢了。 “恭喜兄长。”苏渊渟放下棋子,含笑恭贺。 “阿渟贺我赢了棋局,还是将没了玩乐时间,须得日日学礼?”苏渊清招手唤人收拾棋盘,同样含笑看他。 兄弟俩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府中大多人都分不清他二人,分得清的那些,还是因为苏渊渟要比苏渊清虚弱许多。 此时他们相对而笑,只让人觉得是繁花照水,分不清谁是花,谁是影。 “自然是恭贺兄长赢了棋局,又要入宫服侍陛下那样好的女子。”苏渊渟咳了两声,脸上的笑浅了些许。 “说起来,我比阿渟你要愚钝许多,京中盛名是承了你的才气,眼下入了宫,又是承了你的恩。”苏渊清为苏渊渟顺着气,缓声道。 若有心人会发现,两人虽生的一模一样,但笑其实是不一样的。苏渊渟是溪涧流淌的水,而苏渊清是春日微热的暖阳。 “如何算承不承恩?我本就无力侍奉陛下,有兄长替我,是救了我。” 兄弟情深并没有持续多久,苏渊清察觉周身暖意下降,向窗外看了看,才发现夕阳已被山遮了一边儿,遂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估计着男官也安顿好,待我去问好了。阿渟早些休息,我得了空闲再来寻你。” “好,兄长慢走。”苏渊渟乖顺回道。 看着苏渊清急急忙忙赶回去的身影从自己眼前消失,苏渊渟敛下眸子,才发觉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捏了个棋子,暖不得,只在手心里固执地发凉。 “白苏,陪我出去散散心。”苏渊渟轻声道。 “公子,要出府吗?”白苏下意识问道,见着苏渊渟点了点头,也不劝他,利落地寻了大氅为他披上,两人便坐着马车离开了苏府。 这一路目的地倒是明确,马车应苏渊渟所求,停在了一个卖包子的小铺前。 那店面属实是小,桌椅都在店外头,一般是店里伙计端了笼屉出来呈给客人,也有的客人迫不及待品尝那份美味,守在铺子柜台前,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笼出来,亲自端回自己的位置上。 苏渊渟遣白苏点了一屉灌汤包后,便寻好了一处柳树下的桌椅,拂袖随意地擦了擦,坐着等待那屉热气腾腾的美味。 这东西是他第一次来吃,是听得某位友人时常光顾,所以今日便也来尝尝鲜。只是看着其他桌吃得热火朝天的样子,苏渊渟缩了缩脚,只期望他们聊得开心了莫要来找他搭茬,他实在是应付不来。 好在直到灌汤包上了桌,也没人找这位瞧起来就很奇怪的小公子聊天。 苏渊渟松了一口气,夹起水敦敦的灌汤包便想往嘴里送。 “这位公子且慢!”从店里走出来一个捧着笼屉的少女,见他这样吃法,连忙走上前,将手里的笼屉放到桌上,出言阻拦道。 “这东西不能直接咬着吃!”没等苏渊渟作何反应,少女便开口道,“一则是刚出锅的包子烫,里面的汤汁更烫,若是直接咬,怕是烫得满嘴都是包。二则是一口咬下汤汁迸溅,容易脏了衣裳。” 苏渊渟直勾勾地盯着侃侃而谈的少女,似是惊觉自己这目光太不礼貌,垂下眼睫,问道:“敢问女郎,如何吃才对?” 少女从自己笼屉里夹出一个包子放到眼前小碗里的汤匙上,废话不多说,演示了起来。 “首先用筷子戳一个洞,待汤汁流尽后夹起包子来吃,最后将汤匙中的汤汁吹凉饮下。这种吃法烫不着也脏不了,常客都知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吃么?”少女吃完做演示的包子,颇熟稔地问道。 “是,听闻民间食物素来好吃,便出来尝了尝。没想到这样小的一个包子,还有这种讲究吃法。”苏渊渟柔声道,眼睛却一直垂着,不敢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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