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二爷送得这几本书给您放在何处?” 蘅芷开口,宋挽才想起江晏送了东西给她。 她上前翻了翻,忽然咦了一声:“竟有两本孤本。” 蘅芷道:“这柳管事倒是比柳姨娘强上不少,竟还懂得孤本。” 宋挽点头:“二爷文采学识、品性风度于世家公子中都算上乘,想来柳管事眼界亦低不到哪里。” “只是这几本书所需花费应当不小,回头你拿二百两银子寻个由头送到柳管事那。” 手中书籍尽是她平日喜欢且又迟迟未寻到的,也不知柳管事如何得知。 这几本书倒是送到她心坎去了。 小心放进自己收藏的珍本孤本箱子中,宋挽又落上锁头。 “小姐,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蘅芜指着收在妆台中的几个木雕同白玉簪,还有些褪了色的花灯手串等物件询问宋挽,宋挽看了两眼伸出手指:“都收在角落那口箱子里。” 那口箱子放的是一些没有价值又不好处理的东西,如江妃先前的赏赐,以及宋夫人拿来的一些茶砖澄心纸等。 随手选了个木匣子,蘅芜手一挥将所有东西一股脑丢了进去,咔哒一声丢入箱子角落里。 屋中瞬时清爽不少,宋挽坐在美人榻上,心下轻松。 也不知怎得,虽然知道自己或有可能成为江妃用来辖制宋府同姑母的靶子,可她却不曾害怕,反还有几分终要解脱的疏朗同安闲。 “去院中走走吧。” 宋挽换了身清爽素淡的长裙,同蘅芷蘅芜走了出去。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便是看见林葭玥坐在院中,她心中都未曾升起一丝波澜。 浅碧与轻红在一旁守着她,宋挽只听轻红道:“姨娘怎得还在绣花?您可知昨夜侯爷他到……” “你做什么!” 林葭玥忽然站起身,脾气来得十分突兀:“你没见我在这绣花吗?总嘀嘀咕咕打扰我做什么?什么事情都不要跟我说,你吵着我了。” 她说完才见宋挽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林葭玥心中一抖,抓着手中竹绣撑便往绣烟阁走。 恍惚见,宋挽只见那撑子上绣着乱糟糟的一团,不仅形状怪颜色也怪,完全瞧不出绣得是什么。 宋挽微微蹙眉,低声道:“去问问守更的婆子,昨日侯爷做了什么。” 蘅芷点头离开又很快回来:“守更婆子说昨日侯爷同二爷饮酒,侯爷醉后宿在了怀素房中。” “怪道她那般失态。” 宋挽突然想到林葭玥初入侯府时,大声喊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模样。她垂着眸,忽然就懂了周姨娘身死,为何郑姨娘会有那样的反应。 “回吧,过几日还要入宫拜见各位娘娘,也该给娘娘们准备节礼了。” 宋挽失了赏景的兴致,转身回房。 入宫那日,宋挽让蘅芷帮她选了件鹅黄色烟纱宫装,头上戴了支云鬓珐琅步摇,一身妆容并不如何富丽,却很是雅致。 今日并非仲秋大宴,是以江行简并未同行,宋挽乐得自在。 往日宫中一派森严,到了八月却是处处都透着喜气,往昔暗潮涌动皆被喜乐祥和所取代。 还未到长信宫,便传来悠悠丝竹琴瑟之声,宋挽只觉萦耳动听,心境都畅快几分。 “城阳侯夫人到。” 传信的小太监一脸喜意,宋挽见他忽而温柔一笑。上次入宫便是他带着自己去各宫行礼拜见娘娘,如今再见很是亲切。 “见过公公。” “夫人莫多礼,娘娘已等候多时,您快去吧。” 说完,小太监迎着宋挽入了长信宫。
第84章 宫宴 宋芸宁正在宫中焦急等待,身旁是坐得笔直的沈千柏。 一见到宋挽,二人齐齐站了起来。 “挽儿。” 宋芸宁走到宋挽身边,还未等她行礼便一把将人按住:“怎的穿得这样素淡?姑母上次不是给了你好些首饰头面,难道就没一件喜欢的?” “彩笄,去本宫妆匣将那支宝碟赶花顶簪,同鎏金百花冠拿来……” “还有昨日制好的宫装,都一起送过来。” 宋芸宁摩挲宋挽面颊,心疼得不行。 便是在宫中,她也听见那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一想到她自幼带大的姑娘在侯府被人欺负成这样,宋芸宁便觉心口生疼。 “柏儿,过来给你阿姐请安。” “姑母。” 宋挽忙拉开她的手,慌忙福身拜见三皇子。 “阿姐莫这般,都是自家人如此客套,反倒远了情分。” 沈千柏虽还未到十岁,但行事进退有度,又极为聪慧伶俐。 他将宋挽虚扶起,笑着道:“若是受了阿姐这一拜,柏儿怕要被母妃打手板。” “混小子。” 摸了摸三皇子面颊,宋芸宁推着沈千柏让他找地方玩去。 “柏儿性子爽朗又敬重姑母,很有几分阿兄小时候的样子。” “若像你阿兄那般省心便好了。” 将宋挽带到妆台前,宋芸宁为她摘下头上步摇,又亲自将彩笄送来的百花冠为她戴上。 看着铜镜中的宋挽,她忽然红了眼:“当初姑母不让你嫁,你非是要嫁,如今可是悔了?” “不悔。” 宋挽抿唇一笑,眼中带着只有见到宋芸宁才会出现的撒娇和柔软。 “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悔恨二字,挽儿从不看过去,只谋前路。” “且有姑母护着,挽儿不怕。” 宋芸宁闻言强笑着道:“若姑母能护得住,你如今也不会还在侯府蹉跎了。” 二人深知对方艰难之处,未免亲人伤心,只能各自咽下苦楚。 同彩笄一起帮宋挽换了宫装,宋芸宁叹息:“那日印公去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会突然暴毙?且我听宫中太监说,他被人发现的时候混似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竟是一夜之间血气尽失,尸首干干瘪瘪,同白日大不相同。” 宋挽惊讶抬头,似是没想到当中还有这桩蹊跷事。 她垂眸不语,芸妃见状将身边人都屏退下去。 将段宜亭到侯府那日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把披帛浸过红蓝花水一事告知芸妃,说完宋挽颇为担忧:“也不知是不是我……” “嗤。” 宋芸宁冷笑一声:“若只凭这点手段便能将印公祸害至那般境地,这些年来他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你莫害怕,同你无关。” “据你所说那日并未发生什么奇特之事,想来是他不知在何处中了谁的暗算。那等惨状,也不知是何人手笔。” 轻轻拍了拍宋挽的手,宋芸宁眼带忧虑:“如今宫中尚且人人自危,你远在侯府,让姑母如何放得下心?” “挽儿有自保手段,姑母莫为挽儿担忧,倒是江妃愈发得宠,有时竟能压过皇后一头去,如今局势有变,也不知她会如何对付您。” “宫里事无需你操心,你只管护好自己便罢。” 重新给宋挽打扮一番,小姑娘如今朱唇榴齿、明眸善睐,比先前来时不止艳丽百倍,宋芸宁心中这才舒服了些,拉着人走出长信宫。 “那江曼于宫中斗不过我,便想着将手伸回侯府折腾你,挽儿且看姑母今日如何帮你出气。” 宋挽乖巧跟在她身后,闻言也不劝慰,任由芸妃发泄。 御花园中粉黛飘香,不仅六宫嫔妃尽在,就连上京门第稍微高些的世家主母,及大家小姐也都盛装出席,一时间说百花争艳亦不为过。 宋芸宁方一入场,便有不少人围上来拜见行礼。 江曼坐在皇后下手,冷眼看着二人。 “江妃这般早就到了?” 拜见过皇后同几位娘娘后,宋挽走到江曼面前:“臣妇拜见江妃娘娘。” 宋挽站在芸妃身后,笑着向江妃行礼。 “挽儿怎么这时候才过来?本宫等你许久了。” 亲热将人拉到身旁,江妃笑着道:“你许久不入宫,阿姐想见你一面比面圣还难,好在如今看你气色不错,阿姐也算放心。” 让宫女搬了绣墩在自己身旁,江妃满面和气邀宋挽入座。 宋芸宁笑得明媚:“还是江妃疼你,比我这做人亲姑母的不知好上多少倍,便是你入了宫未给江妃行礼,也从不曾怨过你。” “且知你身子弱,侯府众多事也不让你费心,府外生意有姨娘操持,侯府内宅又有宫中女官代为打理,我这嫡亲姑母也是做不到这一点。” “快,还不谢谢江妃?嫁入侯府这么久都不曾给她敬过茶,真真不知礼数。” 让彩笄送了软垫来,宋芸宁接过似笑非笑丢在江妃面前。 宋挽提着裙摆幽幽跪了下来,彩笄又送上一盏茶:“挽儿见过江妃娘娘,娘娘万福……” 江曼面色阴沉,看着宋挽举在面前的茶许久未动。 周围人看似各忙各的,却都暗暗关注着这边。 见宋挽跪在江妃面前时,几个夫家身居高位的世妇,默默于心中暗忖江妃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不过是在宋芸宁手中落了几次下风,便连面子情都懒得回护。还让人在如此场合,将这杯六年前就该敬的弟媳茶逼至面前,实在愚蠢至极。 再想到她一个外嫁女插手侯府内宅事,又个个心中不屑。 江曼勾着唇,僵笑着接过抿了一口。 “还不扶城阳侯夫人起身?” 彩笄将宋挽扶起,宋芸宁幽幽叹息:“江妃心疼城阳侯才爱屋及乌,莫说是你,便是府里那位淫奔的侍妾,待其也格外宽厚。不仅没怪罪她丢了天下女子的脸面,还给她银钱开了铺子。” “若圣上知晓,定会欣慰江妃平易近人,与民同乐。” 江曼眸子眯起,眼露不悦。 后妃插手商贾之事,实非正道,她辩无可辩。 宋芸宁继续感叹:“据闻那女子颇通些神奇术法,不仅让江妃同侯爷格外看重,做出的那些个物件也是极好的。” “夏日制冰便罢了,那焕颜斋的东西才真真令人惊艳,就是听说不太容易得,甭管皇族世家,就是捧着银子上门也不见得能买到。” 江曼脸色渐渐阴沉:“若芸妃喜欢,本宫送你一套又如何?” 宋芸宁道:“怎好凭白拿了江妃的东西?且皇后娘娘德妃贤妃俱在,本宫又哪能越过几位娘娘独占呢?” 江曼捏紧了拳,强笑出声:“这天下至宝哪有皇后娘娘得不到的?焕颜斋不过一个小小胭脂铺子,不值得娘娘们看在眼里。但既然芸妃今日提起,本宫明日让人送几位娘娘些,也好赏玩赏玩。” “多谢江妃。” 宋芸宁眉眼含笑,冲着宋挽道:“瞧瞧,瞧瞧,江妃为人向来爽朗,本宫实是喜爱她这性子。” “城阳侯应是也得了江妃真传,边关险死还生苦了六年,回京后本可鹤立鸡群,却放下身段日日闻鸡起舞,如今终是借机奋起,去了神枢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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