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亦不必如此鬼祟,日日出宫请教于她。” 沈千聿越想越觉得一箭数雕,再完美不过。 他数次同宋挽见面,娶她为妻也不算唐突,那人如此重规矩如他先前的行径,怕只能娶人入门方算负责。 万宵举着酒盏,木然道:“您怎可能娶世家贵胄被休弃的弃妇为妻?便是您想收她做太子良娣都无可能,更别提太子妃之位了。” 将酒饮尽,万宵眨着眼:“主子三番四次为那宋家嫡女愁肠百结,可是您对她有意?” 沈千聿嗤笑一声:“大局未定,我怎可能于这小情小爱之上浪费心力?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万宵只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言。 沈千聿冷哼一声:“若我无法娶宋挽为妻,亦不能让她再回城阳侯府。我二人之间到底有些……师徒情分,我怎可亲眼见她再入火坑而无动于衷?” “便是宋挽再嫁,我亦要亲自帮她选一个可托付终身的自己人,如此方是两全其美之道。” 万宵道:“您哪里认识什么自己人,除了一个宋扶,便是东厂这群太监,哪个称得上两全其美了?” 话音刚落,万宵忽而皱着眉道:“其实若宋家同意,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同那宋挽做对食。我虽是侍人,但这东厂督主之位亦足够震慑世人,帮您拉拢宋府也正合适。”
第132章 真容 话音刚落,万宵就见沈千聿啪一声将酒壶重重落在桌上。 “你想做太子师公?” 万宵面色一顿,恭敬道:“属下不敢。” 他抬眸觑了沈千聿一眼,心道他家主子这心思真是不好猜。 说要为那宋家嫡女寻个自己人的是他,如今不愿让人做太子师公的也是他,怪道人家说伴君如伴虎,果真诚不欺我。 沈千聿眼皮微垂,想了片刻道:“还是不成,无人够格做太子师公。” 万宵眼神空洞:“您心思变化实在快了些。” “你懂什么?兵者诡诈也。” 万宵拿起桌上酒壶,心道这都是不挨着的事儿。 不想再纠结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为沈千聿斟了酒道:“主子选这几日现于人前,可是因为江曼搞出的那些祥瑞?” “正是。” 沈千聿勾唇一笑:“这祥瑞又没写名字,我亦可说是为我所降。我本就是太子,名正言顺,几处祥瑞当得起。” 万宵暗道虽厚颜无耻了些,但亦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虽说那祥瑞未写沈千沭的名字,可却也处处暗含五皇子之名。” “就好似那五颗明珠……” 沈千聿道:“你去段宜亭库中再翻出四颗补上,凑个至尊之数便好。” “那沭字碑?” “让东厂的人在同地界继续立碑,每隔个三五日再立个知府、知县碑,再隔半月将那什么村长、族长、里正碑都立上。” 他嗤笑一声:“不足一月,沈千沭之名只会成为笑柄。” 万宵笑道:“好手段。” “那七彩佛光?” 沈千聿眉尾一挑:“你去寻几个人到市井上吆喝,便说那佛光中显现出太子身影亦或太子面容之类,百姓惯喜人云亦云,时日久了传着传着也就成了真。” 万宵无言以对,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好法子。 他放下手中酒壶道:“属下这就去办。” 蛰伏多年,他亦迫不及待想要大展拳脚。 他匆匆离开后,沈千聿看向身旁石凳上的书籍,他眉眼见笑将之细心打开。 随手翻看,只见书中写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 沈千聿眼中浮上淡淡笑意。 那女子是个光明磊落的,自然觉得言谈举止皆需同书中君子一般胸吞百川流,豁达坦荡。 可她哪知君子累其名,富贵却不论奸小? 她是个女中君子,也未见她过得如何,反日日被那虚名所拖累。 虽然如此想,沈千聿眸中仍带出点点不自知的疼惜。 将那些书小心收拾妥当,他决定晚间熟读一二。 虽不屑于君子之名,但沈千聿不得不承认若为世人眼中的君子,行事会畅顺不少。 回到东宫已是晚间,吉荣告知今日有多方人马暗中来探,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想要硬闯,被东宫之人伤了腿拦了下来。 沈千聿挥手打断吉荣的话。 “你处理便好。” 将手中书籍放在屋中,沈千聿让人打了热水来。不多时宫中女官端着黄铜盆子走了过来,将水盆同明黄色布巾放在他面前。 “去寻两个懂宫中礼仪之人。” 吉荣应是,恭敬退下。 沈千聿低头看着眼前软巾,微微蹙眉,随后将它丢入水中。 温热巾帕敷在面上,让沈千聿难得感受到一阵放松之意,他仰躺在木椅上静静等待时间流逝。待发觉面上出现麻痒之意时,方用软巾仔细擦掉面上薄物。 待卸掉东厂专为探子所准备的改容秘术时,沈千聿微微皱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面容令他陌生,虽同之前有几分相似,但又不是十分相同。 镜中男子衣襟半湿,面色因久不见日光而显得有些苍白。沈千聿眉尾微挑,只见镜中人英眉挑动,黑眸中波光流转带着几分狷狂同邪肆。 这张脸他很不喜欢。 “殿下,奴婢为您更衣。” 宫女端来一件明黄色内衬为沈千聿换上,又拿来一件绣着银线竹纹的紫色外袍披在外面。 沈千聿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女为他戴冠。 墨黑缎发披下,将那张俊美到带了三分妖冶意味的俊颜,衬得更为放荡妖艳。 沈千聿垂眸,遮挡眼中不屑。 一个男人生成这般模样,实在是恶心。 他嗤笑一声,却是吓得身后宫女险些摔了玉冠。 “不碍你事,继续。” 不再看向面前铜镜,沈千聿闭目休憩。 若非这张脸,他在南庆之时或许也不会受到那么多无端羞辱。 思及旧事,沈千聿心中愈发烦躁。 他双眉微蹙,精致到带着锐意的五官带出冷意。身后宫女只觉镜中人无一处不散发着强烈的傲然之意,令人心生敬畏。 她心中暗忖,怪道这些年主子不曾用真面目示人,面容如此锋利俊美令人见之难忘,若是不做遮掩怕是方一出现在人群便会被注意到。 “殿下,教导之人已到。” 沈千聿睁开眼并未再看铜镜一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这几日他还要学龙子威仪同宫中规矩。 想到自己突然出现在众朝臣面前,他们有可能的反应,沈千聿饶有兴味的笑了起来。
第133章 阳谋 太子用九旒冕,玄表朱里,贯五色玉珠九颗。 九颗玉珠是沈千聿从段宜亭府中翻出,而这太子所用的九旒冕同冕服,亦是他让东厂之人寻宫中尚服偷偷所制。 沈千聿看着宫女手中端来的玄色冕服,淡淡勾唇。 “奴婢给殿下更衣。” 宫女帮他将素纱中单以及蔽膝换上,系好素表朱里的大带,又把玉佩、大绶以及玉圭一一佩戴妥当,这才恭敬退下。 看着铜镜中穿着太子冕服的自己,沈千聿勾唇一笑,走出东宫。 文惠帝果真如他猜测般毫无动静,不知是无颜面对他这个为质十二载的太子,还是根本不屑于见他。 无论如何,这倒是让沈千聿时间充裕几分。 只是他无意再等下去,待听闻那四颗明珠快马加鞭送入上京,他便决定先行入朝。 沈千聿出现的时候,鸿胪寺官员正在奏报入京谢恩之人,他甫一出现,文武百官连同坐在御座之上的文惠帝,皆露出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他们虽不认得太子,但他们认得沈千聿身上的那套太子冕服。 这几日东宫之名频频出现在众人耳中,只是所有人都隔岸观火,等那先行出手的出头鸟探探风向之时,太子竟自己出现了。 乾清门前鸦雀无声,无一人先行开口,所有人都不知眼下是个什么境况。 有那消息不算灵通的,还在琢磨这瘫太子怎得突然跳了出来,实在匪夷所思。 沈千聿却是一脸肃沉走至文惠帝面前,叩头至地。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文惠帝眸子微眯,片刻后才淡淡说了句平身。 沈千聿起身,看着御座之上的文惠帝忽而大声道:“儿臣可全身而退,多仰仗父皇多年的暗中相护,如今终幸不辱命,带回南庆秘辛。” 他双手一伸,将手中奏折递出。 这没头没尾的一出让众朝臣摸不清状况,只是能站在这里的多不是傻子,便是没有那治世之能,明哲保身的功夫修得也好。 无人做那无头鸟,文惠帝只能让身边太监将沈千聿手中的奏折接了过来。 他接过打开,见上头只是些南庆舆图同官员信息,便又沉着脸合上。 “辛苦你了。” “儿臣谈何辛苦,倒是连累父皇担忧多年,实是儿臣不孝。” 沈千聿容貌出众,如今一身太子冕服更衬得他仿如有千丈凌云之志,凛凛不可侵犯。 文惠帝睁着一双略显浑浊的眼,冷冷看着他。 沈千聿与之对视,勾唇淡笑后沉声道:“五年前南庆袁恒之子落马而亡,三年前南庆国君暴毙之事若无父皇派人相助,儿臣必无今日。” “原本儿臣还以为父皇已忘了我这个儿子……” 沈千聿边说,边哽咽两声。 站在御道两旁的文武百官,却是都在心中嘀咕上了。 原来东宫那个瘫了八年的太子是假的,真正的太子竟一直蛰伏在南庆暗中筹谋?不仅如此,他还同圣上一起暗中除掉了有南庆战神之称的袁恒嫡子,和南庆国君? 众朝臣心中大骇,都讶于懦弱无能惧怕南庆的文惠帝,竟会在暗中做出这种事情。 就连听闻过太子之名的宋蓝安,此时都有些拿不定沈千聿所言是真是假。 他微微蹙眉,沉默不语。 文惠帝眯着眼看向沈千聿,知他这一番话尽是胡言乱语。 但…… 送太子去敌国为质,同让亲子隐于敌国狙杀敌国国君,这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他怎会不知朝中重臣同天下百姓如何看待自己? 他一生虽无建树,但也算勤俭勉励,可称得上一代明君,但史书可会如此认为? 沈千聿设下的这一陷阱,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入不入瓮端看他的选择。 瞬息间,文惠帝便做好了选择。 他站起身沉沉开口:“辛苦我儿……来人,为太子赐座。” 太子二字从他口中一出,沈千聿便微微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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