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日之后,楚哲便在当铺外的马路边一眼看到了那个点翠头冠…… 这一日下朝后,楚哲便乘坐马车回南大街,没成想,快到家门口时车骷髅坏了。 丁秋生赶忙将马车停在路边,埋头修车骷髅。 楚哲也下了车欲步行回云溪苑,抬眸间,便一眼看到了对面当铺里的那个点翠头冠。 头冠被端端正正摆放在当铺的琉璃厨窗里,嵌了金边的宝石点点生辉,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甚是亮眼。 当时刚过午时,太阳正盛,楚哲微微眯起双眸,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静默片刻后他提脚走进了当铺。 掌拒的正低头拨弄算珠,见有人进店,又见其一身官服样貌不俗,便知来者非同一般,忙起身笑脸相迎:“官家可是需要典当什么物件儿?” 楚哲冷脸看了掌柜一眼,抬手指了指厨窗:“那个,拿来我看看。” 掌柜一愣,忙转身打开厨窗,将那头冠小心翼翼托到楚哲面前:“官家有眼光,这顶冠子当真是做得精巧。” 楚哲并没马上应他,而是接过头冠后在其里侧不显眼的角落瞄了一眼,上面果然刻了个小小的“楚”字,不由得握了握拳。 这顶头冠也并非由楚哲亲自选定,不过是在决定纳一房妾室后,吩咐邹伯去备几样迎接新娘的首饰。 邹伯应了差事,特意找了自己相熟的匠人,打制了这款工艺精巧的头冠,事后还拿给楚哲过目,面露得意地说,“这匠人有心,还在冠子上刻了楚家的徽记呢。” 楚哲不过草草地看了几眼,便将头冠递还给邹伯,“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邹伯笑笑,也没再多言,便拿着头冠出了屋。 这才过去数十日,他竟再次在当铺里见到这顶冠子,心头莫名有火气在拱,面上的神色也冷峻了几分:“谁来当的?多少银子?活当还是死当?” 掌柜本以为来了桩生意,没成想这官家竟全然一副审案的语气,故尔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作答:“小的若没记错的话,好似是一名女子来当的,除了这顶冠子,还有一些零碎的钗镮,全是死当,共五十两银子。” 他花几百两银子打制的头冠,她竟然几十两银子就给当了,且还是死当,楚哲越想越气恼,却也并非是心疼银子,就是觉得胸口堵得慌。 “官家,这顶冠子可是有啥问题?”掌柜见楚哲不出声,心里不由得发虚。 楚哲抿了抿唇,冷脸应了句“没问题”,继而提起长腿转身出了当铺,留下那掌柜拿着头冠傻站着,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此时丁秋生已修好了车骷髅,见主子走近,忙掀开车帘将其迎进去,正欲挥鞭赶车,又听得车内传来吩咐:“等等。” “世子,还有何事吩咐?” 楚哲自己掀开帘子,朝对面当铺看了一眼,此时头冠又被原模原样地放进了厨窗,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散发出熠熠光辉,“你去将那顶头冠赎回来,就说是办案需要,给他五十两银子。” 丁秋生得了旨意,赶忙放下鞭子小跑着去了当铺,眨间功夫便将头冠赎了回来,将其交到了楚哲手上。 楚哲拿着那顶头冠仿佛拿着一颗烫手的山芋,心头的思绪复杂得很,明明要给她银子,她却不要,如今竟当掉了他给她的首饰,也不知她是哪根筋搭错了。 下了马车回了屋,楚哲将头冠端端正正摆在茶台上,越看心里越堵,越看气越不顺。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将这顶破冠子赎回来,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最后干脆一把将其塞进了柜子,眼不见心不烦。 晚间邹伯来送膳食,见主子面色不善,屋内的香炉也没了火星子,便知主子心情不大爽利。 他将膳食摆上案桌,又在香炉里薰上龙涎香,嘴里还絮絮叨叨:“夫人在世时便嘱咐过老奴,说别看世子年岁小,心思可重着呢,但凡遇上不顺心之事,定是会短吃短喝自损自伤的,让老奴在旁多劝着点……” “邹伯放心,我并没遇上不顺心之事,更不会自损自伤。”楚哲说完提起衣摆在案桌旁坐下,准备用膳。 邹伯心头一松,咧嘴笑了笑:“哎,那就好,那就好。”说完提起食盒出了正房。 此时楚哲确实没啥食欲,喝了一小碗清粥后便放下了筷箸,静坐片刻,屋外忽传来敲门声,他道了声“进”。 周为推门而入,手里还抱着一坛酒:“楚大学士怎的连饭菜都备好了,只等着我这坛酒了么?” 楚哲斜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每回来见你都是这句。”周为屈身在案桌旁坐下,熟门熟路地从一旁矮架上拿了餐具出来,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又欲给楚哲倒。 楚哲以手掩住杯口:“你明知我不饮这些。” “罢了罢了,不饮就不饮。”周为放下酒坛,自顾自地饮了一口,又转头看了一眼屋外:“你怎的不让那位美妾来陪你用膳?” “闭嘴。” 周为邪性一笑,“你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多美的姑娘,却被你拘在这暗无天日的宅子里。” “你今日来究竟何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哲明显不想提他那个所谓的妾。 周为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忙那个大理寺受贿案,这几日也忙得差不多了,李尚书也下令要结案了,但我瞧着这案子还是有些不对劲,你成日伴着皇上身侧,故想找你讨讨口风,皇上对这案子怎么看?” 楚哲闻言眯起一双桃花眼,狐疑地看他:“怎么,有疑点?” 周为无奈摇头:“也不算是显而易见的疑点,但就是觉得不对劲,感觉有人在背后做局,我得弄清皇上对此案的态度,以决定要不要继续调查。” 楚哲冷哼了一声:“莫非你们刑部查案,只顾皇上态度而不管事实真相?” “瞧你这话说的,我就一侍郎,上头还有李尚书呢,哪怕是想私底下将这案子从头查起,那也需掂量掂量背后有没人支持不是。” 楚哲饮了一口茶,思量片刻:“前些时日平西伯进宫为子伸冤,皇上见也没见,还气得摔坏了一只茶盏,怒骂大理寺罔顾律法包庇凶手,该狠狠整治。” 周为闻言赶忙摇头:“成,既然这样,那本公子就不以卵击石了,保命要紧。”说完无奈地饮了一口酒。 楚哲的眉宇一会儿松,一会儿蹙,难得见他这般纠结,“那案卷可还在你手上?” “当然。” “得空了拿过来让我瞧瞧。”
第19章 教坊 周为抬眸看他:“你对此有兴趣?”顿了顿:“不过有点巧合的是,此案里验尸的仵作,一个叫赵远的,当年也曾给姑母……验过,这都快十六年了。” 周为口中的“姑母”,便是楚哲过世的母亲周虞音。 楚哲闷头饮了口茶水,没接他的话引,“你早点将案卷拿过来便是。” “成。”周为答得干脆:“本公子今日来得也不亏,吃了顿饱饭。”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周为这才起身告别。 他喝得有些微醺,还特意走了前门,巴望着能在宅子里遇上那位美貌的姨娘,但跌跌撞撞在甬道里、游廊上巡了个大圈,也不见那位姨娘的影子,只得扶着墙悻悻而归。 姜欣然闲时便在屋中读书,出阁那日她便带了好些书集出来,邹伯又给她在库房拿了许多本,大好的光阴用来读书,当真是一册在手万事无忧。 其实她的书读得杂,除了姑母小时候要她读的《诗》、《礼》、《论语》之类,她也读《夜航船》、《幽梦影》等趣味类的书,甚至偶尔还翻翻话本子。 这一日正捧书而读,邹伯忽来东厢房:“姨娘,世子让老奴来通知您一声,用完午膳您收拾一下,随他出一趟门。” 姜欣然微微一愣:“世子可说了是去何处?” 邹伯摇头,慈祥一笑:“世子没说,估计是个重要的地儿,姨娘跟着去就是了,不必担心。” “多谢邹伯了。” 姜欣然用完午膳便等到房中,一直等到过了未时三刻,才见丁秋生过来传唤:“姨娘现在可以动身了。” 她攥紧了帕子跟着出门,直到在宅子门口踏上马车,才发现楚哲已等在了车里,忙欠身行礼:“让世子久等,是奴的错。” 楚哲满眼寒星冷若冰霜,漆黑如井的桃花眼里染着光华,几分深邃,几分凉薄,还带了几分清冷的矜贵之气。 他睥睨她一眼:“去教坊看你那位表亲孟平儿,再迟,本世子可就抽不出空了。” 姜欣然闻言心头一喜,忙低头言谢,继而坐到了她常坐的那个位置。 马车颠簸了几下,缓缓驶离了云溪苑大门口。 楚哲一直不吭声,一张俊美的脸板得跟块石头似的,姜欣然寻思着他这是不想陪自己去教坊么? “世子若是没空过去,奴自己坐马车去也是可以的。”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楚哲嗤笑一声:“若我不去,你怕是连教坊的门也进不了。” 姜欣然“哦”了一声,这才没辙了。 不过听着他冰冷的语气,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他,不就是上次多看了他几眼么,莫非一直生气到现在?这也太离谱了!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那顶被当掉的头冠上去…… 教坊地处南大街与明德大街的交界处,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教坊门口。 楚哲先一步跳下马车,下车后也没立即走开,而是等在旁边,直到姜欣然一脸无助地站在车轼前。 他明明冷着一张脸,却又朝她伸出了自己骨节均称的手。 姜欣然看了几天他的冷脸,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这是想扶她下车,不由得一脸愣神。 “你不下车么,若是如此,咱们现在便可打道回府。”楚哲的话毫不客气。 “下……下车,多谢世子了。”姜欣然霎时回过神,忙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掌中。 他握住她的小手,继而用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侧,稍一发力,便将她抱下了马车。 姜欣然刚稳住身子,楚哲便立即抽开了自己的手,像生怕被她黏上似的。 抬眼望去,教坊门口已齐刷刷站了一众笑脸相迎之人,包括奉銮、左右韶舞、左右司乐等。 奉銮大人上前一步,恭敬地向楚哲行礼,“获悉楚大学士与姨娘要来,下官荣幸之极,早已备好茶水相迎。” 其余人等也跟着向楚哲行礼。 行完礼众人还忍不住偷偷打量姜欣然,皆暗暗思量,怪不得楚大学士挨了侯爷一场暴打也要将此女纳进门,其相貌当真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呀。 有些不曾与楚哲谋面的人也心下感叹,听闻那楚大学士才华横溢温柔出尘,今日一见,才知他竟还有谪仙之姿神人之貌,与这位姨娘站于一处,当真是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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