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李恒经过仔细查探,发现朱元香喉头发肿、面色发紫,乃窒息而亡,同时朱元香手里还攥着一方赵天磊的衣裳碎片,铁证如山不容抵赖,于是一举将赵天磊下狱。 案情到此本该了结,偏偏赵平西对儿子的品性深信不疑,觉得他哪怕生性玩劣纵欲无度,但也绝不会伤人性命,故尔在去岁冬日在大理寺击鼓鸣冤。 大理寺卿蒋伯辉亲自审理此案,发现疑点重重。 首先这朱元香虽死于窒息,但喉间并未见勒痕,是否是他杀存疑;她手里虽握有赵天磊的衣裳碎片,但赵天磊当天并未穿那件衣裳,且他一直在伯爵府前厅应酬宾客,有不在场证据。 其次,跟随朱何谓同来的一名叫富贵的小厮也作证,他曾亲眼见到朱元香被一陌生男子带去了赵天磊的寝殿,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此男。 蒋伯辉因此认为,哪怕暂时没抓到真凶,但凭着眼下的证据,也足以能洗清赵天磊身上的嫌疑。 于是没隔几日,赵天磊就被放了出来。 案情走到这一步,赵朱两家的恩怨本也该了了,但朱何谓认定赵天磊就是真凶,如今女儿没了性命,真凶仍逍遥法外,他如何甘心,于是牙一咬,去敲了朝中的登闻鼓。 鼓声惊动仁帝,仁帝便差人传唤顺天府尹与大理寺卿问话,随后便将案子交给刑部会审。 刑部尚书李北天接了案子后又是一番谨慎的堪查,并命资历深厚的仵作赵远再次查验尸身。 赵远奉命行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哪怕朱元香的颈部没有勒痕,也不能证明她不是被勒死,因为凶手完全可以通过冰敷来消除淤痕。 而此前那名叫富贵的小厮在刑部的审讯下也改了口供,称自己是受了大理寺卿蒋伯辉的利诱才作了伪证,他其实并未看到过什么陌生男子带朱元香去赵天磊的寝殿。 李北天审到此处,自是对大理寺卿蒋伯辉多了一重怀疑,故尔派了几名差役暗中跟踪盯守。 三日后,差役便在蒋伯辉的宅中发现了一万两白银,而装白银的箱笼上清清楚楚刻着伯爵府徽记,之后又相继在大理寺左右少卿、左右寺丞及司正宅中发现用同样箱笼装着的不同数量的白银。 大理寺官员为包庇凶手收受贿赂之事由此露出水面,赵天磊再次被押进狱中,而大理寺众官员也相继被抓,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大理寺受贿案”的来龙去脉。 楚哲看完案卷在灯下沉思,这个案件确实疑点颇多,伯爵府哪怕真想贿赂官员,也犯不着用刻有自家徽记的箱笼来装白银。 但话说回来,又有谁会花数万两白银来陷害大理寺的官员呢? 先不说陷害这些官员能落着什么好处,单说这份财力,放眼整个京城,怕是也没几户人家能吃得住。 楚哲的目光落到仵作“赵远”的名字上,想到这个人也曾为母亲验过尸,心里涌出一抹复杂的情绪来。 又想到孟府后院埋着的那个锦盒,他料定此案必定有隐情。 何时去挖锦盒呢?灯下的楚哲有些晃神,去挖锦盒就意味着要再次面对姜欣然,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好不容易聚拢的神思又开始游离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一些背景交代,下章继续感情线。
第28章 欲言又止 次日上朝, 仁帝对楚哲自是好一番问询,下了朝, 还将他单独唤到威仪殿, 赐了座,赏了茶水与果子,君臣二人又是一番细聊。 “爱卿觉得, 对于大理寺那帮贪婪之徒,朕该不该斩?” 楚哲起身拱手行礼:“臣以为,此次受贿案牵连甚广影响恶劣, 按当朝律法自是该斩,但法理不外乎人情, 皇上又一向以仁治国,那为首的蒋伯辉乃先帝朝时大将军蒋云山之子, 蒋云山功勋卓著深为先帝所倚重, 蒋家又一脉单传,留他一条性命也在情理之中。” 仁帝闻言饮了一口参茶, 叹了口气:“爱卿所言极是, 那就将他们通通贬官流放吧, 至于伯爵府的赵天磊,不日问斩。” “皇上圣明。”楚哲暗暗握了握拳,寻思着得尽快挖出那锦盒,看能不能让案情出现转机。 “爱卿看看此人文章如何。”仁帝突然将一卷文书递给吴公公,吴公公躬身接下后, 递到楚哲手中。 此乃一篇策论,题为“如何使民服?”通篇论述下来, 结论无非是:“举直错诸枉, 则民服。举枉错诸直, 则民不服。”① 文章末尾署名为“迟明轩”。 楚哲乍看这名字微微一怔,莫名感觉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姜欣然曾几次在他面前提到什么“明轩哥”,只是不知此明轩是否是彼明轩。 “臣以为,文中观点虽中规中矩,却也能切中要害针砭时弊,不失为一篇佳作。” 仁帝哈哈一笑:“朕确有意点他为状元郎。” 楚哲再次伏地行礼:“臣代表天下学子谢皇上隆恩。” 仁帝甚是受用:“爱卿快平身。” 从威仪殿出来,已过了午时,天色阴沉,厚厚的云层罩下来,让人倍觉压抑。 楚哲才行出宫门外,丁秋生急步迎上来:“世子,郑姑娘到云溪苑来了。” “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找世子的,但眼下去东厢房找姨娘了……” 楚哲提起衣摆飞快上了马车:“速速回南大街。” 云溪苑里,姜欣然没想到郑淑娴会找上门来。 这两日她本在忧心姑父姑母的事,忧心自己与世子如何面对的事,早把世子要退亲一事忘去了踪影,郑淑娴一出现,倒让她霎时振作了起来。 她站在外院的拱门处福了福身:“郑姑娘突然光临,不知是有何要事?” 郑淑娴看上去瘦了,憔悴了,一双单凤眼还略显浮肿,但神情仍似先前那般傲慢:“我是来找楚哥哥的,莫非要先过你这一关不成?” 姜欣然客气一笑,不理会她的嘲讽:“怕是要让郑姑娘失望了,世子上朝未归。” 郑淑娴觑了她一眼,今日她仍是一身简朴的装扮,却也仍难掩一身的美艳与妩媚,郑淑娴忍下心头的嫉意,提脚进了内院:“那我就等他回来,你带我去楚哥哥的房里等吧。” 姜欣然又是微微一笑,“怕又要让郑姑娘失望了,世子的房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郑淑娴步子一顿,一脸狐疑地看她,“你也不得入内?” “实不相瞒,确实如此。” 郑淑娴大舒一口气,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楚哥哥有多宝贝你呢,没成想竟也不过如此,那你就先带我去你住的屋子瞧瞧吧。” 姜欣然表现得落落大方:“请郑姑娘跟奴往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内曲折的游廊,很快到达东厢房外,郑淑娴推门而入,将正在收拾屋子的玉儿吓了一大跳。 她斜了玉儿一眼,压根懒得理会,在屋中踱了一大圈后,面上的神色逐渐温软下来:“楚哥哥从小便喜黑白两色,看了这宅子的里里外外,才知这些年他依然没有变。” 姜欣然没应她,却让玉儿给她倒上了茶水。 郑淑娴在首位上坐下,也没饮那茶水,目光怔怔地落在屋内的支摘窗上,唇边浮起一抹笑意:“我第一次见到楚哥哥,是在一次宫宴上,我六岁,楚哥哥十一岁,那会儿我就觉得,楚哥哥长得真好看呀,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君似的。” 她顿了顿:“那时大人吃席,小孩儿便四处玩闹,我谁也不搭理,偏就紧跟着楚哥哥不放,楚哥哥烦我了,突然指着一处偏殿的支摘窗说,你若是敢从那上面跳下去,我便跟你玩。” “后来呢?”姜欣然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后来我当真跳了,崴了脚,痛得哇哇大哭。”她脸上的笑更盛了几分:“楚哥哥以为可以借此甩开我,殊不知,我仍是忍痛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对他嚷着‘你要说话算话’,事后父亲大骂了我一场,楚哥哥也因此被侯爷狂揍了一顿,不过当时宫宴上的人皆玩笑说,看这两孩子如此投缘,不如两家结成姻亲算了,只叹那会儿我俩年岁太小,双方大人不过一笑置之。” 姜欣然饮了一口茶水,淡然道:“你俩现在不也订了亲么?” 郑淑娴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一晃十年过去,这十年里,我心里眼里皆只楚哥哥一人,家里偶尔逼我相看旁人,我哪怕以死相抗也绝不妥协;这十年里,我看着楚哥哥如何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一个英俊男子,看着他三元及第后如何风光无限地跨马游街,更看着他在朝堂如何步步高升成为皇上最倚重的臣子;这十年里,我虽从未走到过楚哥哥身边,但楚哥哥身边也从未有旁的女子出现,只要没有旁的女子,我便深信,楚哥哥早晚都会是我的人。” 她说着突然转头看她,唇边明明带笑,眼中却溋出泪来:“姜欣然,你是最大的一个意外,但你听好了,我郑淑娴是不会认输的,我能在六岁时哪怕崴了脚也紧跟他不放,也能在十年后的今天,哪怕是丢掉性命也要与他在一起。” “谁稀罕要你的命?”楚哲突然裹着一阵冷风夺门而入,挺拔的身姿挡住门口的大片光亮,俊美的脸上覆着三尺寒冰。 屋内的人皆是一怔,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姜欣然最先反应过来,赶忙起身行礼。 郑淑娴也从官帽椅上站起来,一双眼直勾勾落到楚哲身上:“楚哥哥,你回来了。” 楚哲眉间笼着阴郁,桃花眼里的光黑沉沉的,语气也毫不客气:“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郑淑娴无力一笑,眸中又闪出泪光来:“楚哥哥失去音信的这几日,可把我急坏了。” “别在这儿废话了,赶紧回去吧。” 郑淑娴不想回:“我今日特意来,是有话想与楚哥哥说。” 楚哲神色漠然:“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郑淑娴的泪滚落下来,在脸上拉出两条长长的沟壑,她朝楚哲走近了两步,将这个喜欢了十年的男人从头看到脚,眼里堆满不舍、不甘与委屈,“楚哥哥不是绞尽脑汁想摆脱我吗,今日我便是来成全楚哥哥的,我同意退亲了。” 一旁的姜欣然闻言一愣,这郑姑娘刚刚还口口声声说不放手的,这会儿怎的又同意退亲了? 楚哲仿佛也不可置信:“你此话当真?” 郑淑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点了点头:“老夫人说得没错,楚哥哥是何等孤傲之人,我如此不择手段地逼迫楚哥哥娶我,不仅不能得偿所愿,势必还会将楚哥哥越推越远。” 楚哲面色缓和了些:“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宫里找德妃娘娘,劝皇上收回成命,再找个合适的时间通知两家长辈,解决掉此事吧。” “好,我会按楚哥哥的心意来办。”郑淑娴说着转头看向姜欣然:“你也别得意,退亲并不代表什么,我说过,我不会放手,我会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楚哥哥身边,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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