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也是玉兰?” “嗯。” “我好像没在母亲的院子里见过玉兰,玉兰树是什么样的?也会开花吗?” 我在一旁看着他,他已经快将树坑挖好了。 “玉兰树会开花,那花盛开的时候和小姐有几分相似。” 他目光从未转移,种树的时候神色认真,我想他一定十分喜欢种树,我开始相信种下树苗后的每一刻都会是欢喜的,一定藏着乐趣。 所以四舍五入,他也是在夸我好看吧? 坑挖完了,这会儿栽树是重头戏,我扶着小树苗,羽青单膝跪地在我面前,认真地给小玉兰树填土。在我面前,它好小好小,枝条纤细,叶片是刚长出来的,柔软嫩绿,却无不见它的生命力。 “它会长大吗?”我看着玉兰树苗现在这般矮小孱弱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会。”他还在填土,我看到他的墨发垂下,搭在胸前。 “那会长多大?” “你猜。”猜,天天猜,猜你个头! “……它的花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 “我挺喜欢白色的!那它开花应该挺好看的吧?” “歪了歪了。”由于我太过激动,树苗没扶稳,斜了一点。 “哦哦……”摸摸脸,我有点不好意思,尽帮倒忙。 听到羽青说好,我慢慢放手,有些紧张,但当我看到那棵玉兰树苗依偎在梅树旁边时,我没由来地觉得感动,心里某一处变得温柔起来。 “羽青你快看!它站起来了!”我激动地直摇他的衣袖,神情激动,你只从我的声音中就可听得出来。 “嗯嗯,看到了看到了。”他的声音慢慢的,慵懒,好像是累了,但这不影响我感受到他的心情,此刻他也和我一样开心。 “小姐现在是不是挺开心的?”他浅笑着问我,我看到了他额头密集的汗水,滴滴滑落。 “嗯!”我现在看这小树苗,怎么看怎么顺眼。 “还有一步。” 浇水?我来?可是没有洒水壶…… “为什么是我?怎,怎么浇啊?”有些懵,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 “它是你的树,第一次浇水理应你来,还有,静湖里边有水。” 填完土,他的双手,衣裳都沾了土,原本白皙干净的脸也没有幸免,配上他此刻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我第一次觉得他有些滑稽。 为了避免笑出声,他一气之下拔了我的玉兰树苗,我撒腿就往静湖那跑,回来用手捧着一抨水,然后蹲下来,慢慢地洒在树苗身上, “这样可以吗?”我回头仰视他询问。 “可以。” “我捧这么一点水,它会不会活不了啊?” “不会。”我听出来了,他语气里的无奈。 “好吧。”得了便宜要买乖,我朝羽青露了我的狗腿笑容。 “羽青……你知不知道你脸上有土啊?”我憋笑憋得真的有点辛苦,关键那土沾在鼻尖和下巴上,着实有点搞笑。 “知道。”他面无表情地无视了我此刻憋笑的通红的脸,无动于衷。 我正准备开口,羽青抢了先,“那你知不知道你脸上也有土?”毫不在意地促狭我。 “……不知道。”我是有些咬牙切齿在的。 “哪里有?”接着问下去。 “全都有。” “……算了,脏就脏吧,这叫贴近自然,感受自然。”我全然忘了脂粉混着土的模样比单纯沾了土的样子要丑多了。 但即使我们满脸灰扑扑的,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还不停流着汗,我感受到了一种酣畅淋漓的快乐。 “说起玉兰,我曾学过‘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我实在不精通草木,也从无兴趣,只知欣赏。 我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尘土还在,突然觉着他也像是从土里长出来的玉兰树。 “我觉得这玉兰树长大了也会像你。”心口如一,当初见他,我便想到了这个词。 “小姐这是在夸我吗?”羽青笑着看我,他在等我出丑吗? “嗯,我就是在夸你啊,你刚刚不也夸我了吗?”我也笑着看他,点点头,带着一点小得意,我有些好奇他慌乱的模样。 听到他又笑了,下一秒我却面前一片漆黑,他竟拿他的袖子擦我的脸,动作多少有点报私仇的意思。 “呜呜呜……你干嘛!”我夸他,他这是闹哪出? 男人心,海底针…… “太丑,不像了。” “呸!呸呸!”我因为他的“好心”吃了一嘴土,我气愤地扯开他的手。 我瞪着他,他却又毫不在意地笑,如果忽略他脸上的土,倒可以说是翩翩公子。 “现在像了。”他温柔地看我,若我是第一次见他,定然又会被他骗了。 “你嫌弃我?” “哪有?”他说起谎来是眼睛都不眨。 哪有?哪都有! 然后十三岁生辰,我穿了皇后姑母送的好看衣裙,父亲送了我一把绝世好琴,母亲送我一宿安睡。 羽青送我一夜疯狂,我卸了所有首饰,脱了名贵外袍,和他在月下栽一棵玉兰树,他说这是我的树。 我觉得不对,是我和他一起种的玉兰树。 兰玉盛,凤和鸣。 等到玉兰树长大开花,所有的好运都会来的。
第11章 偏离 春去秋来,时光原来也是可以过得快的,从前总觉得在府中的日子过得慢,慢得好像我怎么都等不到及笄的那一天。 但春天玉兰树开花,白色的花苞缀满枝头,夏天兰香馥郁,我和羽青看它四季盛放凋落,年年轮回,日子也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当初种下玉兰树时是玉兰倚着腊梅,如今近两年的岁月过去,玉兰树越长越高,成了萧府最高的树木,而曾经为它遮风挡雨的梅树如今却是被保护的那个,是梅树靠着玉兰。 只要再挂一次纸花,等到花神节过去,新年就会来的,初春的时候,玉兰又会开花,而我也终于可以迎来十五岁生辰,然后及笄,我便,我便可以出府了。 踏出这十五年来的第一步,这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 我想自己去看看。 一切都在变化,母亲不知为何不再像从前那般忙碌了,只偶尔出府搭理铺子,而玉京的宴席聚会她也鲜少露面了,我常常去她的院子看望,花草不如往年繁盛,只有垂丝海棠养护得算好。 娘似乎总有疲色,不如从前的容光焕发,我曾问她是不是病了,让她见见医官,她却笑着摆手说是年纪大了,过于劳累,多休息便好。 父亲更是繁忙,皇宫里的事务越来越多,这个皇帝莫非整日偷懒贪玩?朝政事务竟要分给爹一个史官来分担。 还有从前我最喜欢的蚕锦睡袍早已不合身了,长生姑姑说我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模样,日后出府定能艳压玉京其他的贵女。夫子也不再罚我抄诗文,宋嬷嬷和蔼了不少,竟说我有当初皇后姑母的风姿,甚至更佳。 宋嬷嬷定然是诓我的,我又如何能和皇后娘娘相比?那可是整个元安最尊贵的女子。 有变化的还有羽青,他褪去刚进府时的清瘦,我觉得当初将他比作玉兰花实是我错了,玉兰纯白娇弱,而他却越来越像枝头缠绕的竹叶青,眼眸越来越暗,周身气质越来越冷,我越来越难见最初他眉目含笑的模样。 无碍,我日日逗他就好,我竟觉得他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得紧。 我以为时间会就这样慢慢滚动,直到花神节那一天,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人生便彻彻底底乱了套。 那日府中其他事务一如往常,我用完早膳去静湖给梅树挂纸花,这是我和他第三次挂纸花了,可当我正准备从羽青手里拿过纸花,他却退了一步。 皱眉,我问他为何不给我。 这厮,又莫名其妙······ “小姐今日不用挂纸花。”他淡淡开口,自顾自地摆弄红绳,像是十分笃定的样子。 “谁说不用的?”我上前,气恼地想夺过来,奈何他个子高,身手矫健,哪能让我得手? 他只是不语,轻易就躲开我的手。 当我正要恼羞成怒的时候,长生婆婆来了,我不得不停下动作。 羽青却是勾笑,眼里的情绪浮浮沉沉,我看不懂,却没由来地一阵心慌。只是下一秒,羽青低眸,已经在专注地挂纸花。 长生婆婆说母亲让我去她房里,有事吩咐。 心里疑惑,娘这会儿该去庙里挂符了,怎么突然唤我?今日是花神节,娘应当是十分忙碌,怎会在早上有空闲? 按下心中所想,我又狐疑地看了羽青一眼,他像是早就知晓,也又为何说我不用挂纸花? “你等我回来再挂纸花吧!”可他哪来神通广大的本事?一会儿回来再与他好好说说。 他笑了,点头示意,可我总觉得他是别有深意。 可我来不及思考,就跟着长生婆婆往娘的院子走了。 等到母亲与我开口,我才终于懂了羽青刚刚的一番话,我今日不用挂纸花,因为宫里下了口谕,让我去文昌庙里和皇后姑母一同祈福。 “为何是我?”我一脸震惊和不解,这消息实在太过让人猝不及防。 娘叹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良久都不说话,柳眉紧皱,欲言又止,终是开不了口。 “姑母一向喜爱你,又有何奇怪之处?”娘这话言不由衷,她甚至不看我。 “娘说这话自己信吗?今日是花神节,皇帝下旨让我陪皇后祈福,皇后祈的可是元安千万子民的福祉,玉京谁家女子有这等殊荣……为何是女儿?!娘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要一个答案,绝不要失足于那未知的漩涡。 娘转过头,看着我,眼里蓄满了泪,“为何是你?” 她一边喃喃,嘴唇不住地颤抖。,“娘也想知道为何是你……可惜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 她的两行清泪也随之落下。 “长生,带小姐去文昌庙。”母亲擦了脸上的泪,我才发现她今日没有描眉化妆,竟是这样毫无气色,然后转身就去了内里的床榻。 看着娘略有苍白的脸色,我停下想追上去的脚步,长生婆婆在旁叹口气。 “皇命不可违,小姐不如亲自去文昌庙寻个答案。” 是啊······皇命不可违。 我要自己去寻个答案。
第12章 萧皇后 “小姐?”长生婆婆在外面唤我,侍女小厮皆在候我,这次门外不会再有侍卫拦我。 我还在门内,看着府外众人,一时觉得恍惚,没想到自己在及笄前就踏出了这十几年来都想冲破的枷锁。 可今时今日,却不全是令人欢喜的。 那道门槛明明那么矮,我只需微微抬脚便可跨过,如今却是难以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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