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口里的“太后”当是姑母。 我笑了笑,算是应答,昨日到现在诸事忙碌烦心,我倒是把宫里的洛辞忘得一干二净。 昨日婚宴似乎也未见她人,有些奇怪。 赵洛辞怎会不在我的婚宴上露面? “嬷嬷,洛辞公主近日如何?”宫里最好的嬷嬷消息也定是灵通的。 我想看到的不是刚刚还笑得灿烂的嬷嬷瞬间收起了笑脸,,面上一派为难,与欲言又止。 心下一沉,这样的神情我已不是第一次见,而每每见到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赵洛辞······定然出事了! 回过身,我站起来,妆容最后一笔还未完成,旁边年纪尚轻的宫婢已是害怕地弯腰低下身了,不敢再行妆画。 “嬷嬷不语是何意?”我一步步逼近,这位宫里最好的年迈嬷嬷一步步后退,最终像其他人一样跪下来。 我如今当真恨极人欺我,瞒我。 就像此刻,来的什么真心···好意。 看向那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宫婢,我走向她,蹲下,身后大红的裙摆泛起褶皱,躺在地上。 我凑近她,开口询问。 “你来告诉我,公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离宫这几日,皇宫里定然发生了什么。 而我突然的靠近明显更惊吓到她,她俯首趴下,却好在终于回了我的话。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是翊妃娘娘,先皇下旨赐死娘娘,让她入皇陵殉葬。” 话音落下,尾音还是颤抖的,她在害怕我,害怕皇后。 这时原先不语的嬷嬷倒开了口,而我还是蹲下的状态未变,心里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翊妃娘娘,是赵洛辞的母妃。而方才宫婢话里的“赐死”“殉葬”皆是指向她。 赵洛辞的娘亲没了。 我无法想象,因为我的脑海里只有赵落辞纯洁无邪的笑容,还有她母妃一直未曾变过的热情与明媚。 翊妃娘娘,我不久前也与她说过话的,如今······死了? 我只见过一个死人,是芳华宫割腕殉情的柳意冉。 “娘娘,时辰要来不及了,陛下已下朝了,太后那边······” 我却不想听了。 于是打断她,起身朝着殿外走去,提着裙摆,我走得越来越快。 紫辰殿到昭阳宫的路,我识得。 记得好久之前,我答应自己,许诺姑母,要做元安的好皇后,延续萧氏美名。 我失言,新婚第二日便失了礼数,没有与新皇拜见太后,而是盛装跑去了一位失去母妃的公主的寝宫。 此刻我的脑子里是不断浮现赵洛辞在昭阳宫独自哭泣的场景。 只觉得无比心痛。 赵洛辞还未及笄,是刚刚学会扇动翅膀的蝴蝶,怎么就要经历如此风浪? 身边的仆从在劝诫,却不敢拦我,因为我是先皇钦点的新后,实在可笑,这身份权力我仰仗的也恰恰正是那赐死洛辞娘亲的先皇陛下。 今日准备的衣裳并不是用来让我如此奔跑的,繁重不已,拖慢速度,该是累的。 可我却像是不知,只是跑着跑着,不去考虑他们嘴里的礼数,陛下,太后······ 我只知道,赵洛辞在昭阳宫一个人,她需要我。 抬头看见昭阳宫的牌匾,与我上次来看洛辞是一样,并无变化,一样的干净耀眼,一样在今日的明媚阳光下闪闪发光。 开口向着身边的仆从说话,语气冰冷,我想这般的模样该是符合他们心里对于皇后的期待。 “退下,去太后那禀报,晚些本宫会去德安宫请罪。” 仆从不会再反驳我,因为已经连累不及他们,现在我可以踏入昭阳宫,好好与洛辞说话。 昭阳宫外殿如常,宫婢们打理花草,是日复一日的正常生活,只是再看向我时皆行礼跪拜,称呼我“皇后娘娘”。 只拨拨鬓角凌乱的头发,此刻我定然不像个尊贵皇后,精致的妆容衣裳或许更显得我此刻狼狈,但都不是重点了。 “公主呢?”我淡漠开口。 有一位宫婢,穿得与其他宫婢有些不同,有些面熟,我曾见过的,在翊妃娘娘身边。 她应当就是翊妃娘娘生前的贴身婢女。 她走到我面前,低头屈膝,得体回答,“公主在翊妃娘娘的寝殿,已经,两日未进食了。” 我看着她,这位宫婢跟在翊妃娘娘身边多年,应当是看着洛辞长大,她的眉眼尽是担忧。 若是翊妃娘娘在此,定然也会一脸担心的。 “准备些清淡食物送过来。”然后便是径直跑向了昭阳宫内翊妃娘娘的寝殿。 与外殿不同,又或许是我的错觉,仅仅两三日,主宫寝殿就破败起来,打扫的仆从也没有,应当是赵洛辞吩咐的。 我停下,看着花盆里蔫蔫的牡丹,夏天热烈,不当是如此场景,我和赵洛辞都不该是这番场景。 推开门,屋内没有声响,我往里走,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悲伤。 “洛辞?”我轻唤一声又一声,却又害怕她立刻回应我。 我看见她了,在翊妃娘娘的床榻上,蜷缩一团,盖着被子,似在熟睡。 “洛辞?”我又唤了一声,此刻我已在她面前,被子上规律的起伏一下又一下,平和得就像是这个明媚早晨该有的样子。 不再开口,我将呼吸放浅,斜跪在床榻旁,翊妃娘娘的寝殿里也有柔软的地毯。 赵洛辞这几日一定难以安睡,或许只有在她娘亲的床榻上,只有在布满娘亲味道的床榻被褥上,才能浅浅休息一会儿吧。 等洛辞醒过来,我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翊妃娘娘是她的亲生母亲,生育陪伴十余载,在这深宫更是艰难。 翊妃娘娘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她的女儿赵洛辞却是这金玉宫殿里最最纯净的人。 该如何安慰她?我似乎无法与她感同身受,丧亲之痛,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不久,翊妃娘娘的贴身婢女进来了,双手拿着托盘,是我吩咐的吃食,还冒着热气。 将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我示意她噤声。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榻上的赵洛辞,将托盘放下就退出去。 与此同时,洛辞也动了动,翻身过来,面向我。 没忍住,我下意识开口,“洛辞?” 几乎是瞬间,洛辞拿下盖着的被褥,抓住我的衣裳。 嘴里唤的却是“母妃”。 而我看着落寞在她眼里闪过,接着紧抓我的手松了松,然后开口唤了一声“姐姐”,却是疑问,像在怀疑这是梦境。 笑着回应,我点点头,像往常一样,可赵洛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我笑了。 我看着悲伤一点点在她双眼弥漫,渐渐盛满泪水,好似江河决堤。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慌乱,赵洛辞就已经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顷刻就能感受到她这几日的孤立无援。 泪水浸湿我的衣袍,耳边是她的嚎啕,呜咽,浸满了悲伤与痛苦,我好像都能从中看到她那颗已然破碎的心脏。 正在苟延残喘,无力跳动。 我不说话,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同样的,回拥她。 告诉她,我在这,她不是一个人,让她的心和身体温暖起来,用我的力量让她的心脏保持跳动。 声音慢慢变小,她抽泣着,惹人心碎。 我轻声试探开口,“要不喝点水?” 赵洛辞看着我,一脸泫然欲泣,却好在点头同意。 看到她回应,我便飞快起身将桌上的吃食端过来,摸摸了茶壶,是料想的冰冷。 我只能窘然笑笑,将米粥伸到她面前,弱弱开口,“茶水冷了,喝点粥吧。” “听婢女说,你两日都未进食了。” 赵洛辞闻言,低下头,淡淡应我,“我不想吃。” 我沉默,却还是开口,“是因为翊妃娘娘?” 其实我知道答案的。 赵洛辞别过头,不说话,我却看到又有眼泪无声落下来。 “翊妃娘娘若还在,定会担忧你的,再不吃饭,身子撑不住的。”我将碗端起,递到她面前。 赵洛辞此刻定然饿极了。 措不及防的是,这句话激怒了她。 赵洛辞反手将我手中的碗打翻,站起来,扯着那早已经哭哑的嗓子开口吼道。 “可是母妃她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了!” “这寝殿里都快要没有她的味道了。”而这一句,带的是哭腔。 “母妃她消失了,不在了,我永远永远都看不到她了······”她轻声喃喃,话中悲痛却是一点点增加,从未减少分毫。 站起来,我盯着她,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在这宫里,赵洛辞就只剩下我了。 “可是你还活着。” 赵洛辞一瞬沉默,未有声响,与我对视,眸里怔然。 “只要你还活着,翊妃娘娘便不会死。” 我想那位翊妃娘娘最害怕的事就是洛辞痛苦不幸吧。 “你爱翊妃娘娘,翊妃娘娘也爱着你,你活得好好的才是娘娘最大的期望。” “你才是翊妃娘娘活着的证明。”我说完最后一句,赵洛辞又哭了,可我知道她今日一定会好好吃饭的。 或许赵洛辞不会明白我最后一句话。 翊妃娘娘,出身玥鹿城商户之家,身份卑微,被入仕的兄长当作升官的垫脚石进献给先皇。 而她如何爬翊妃之位实为神话,在后宫为数不多的留后之人中更是不易。 但只要赵洛辞活着,世人便不会忘记这个女子的。
第44章 德安宫 在昭阳宫用了午膳,赵洛辞多是沉默,而我期间也只是闲聊些有的没的,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只是赵洛辞知晓我还未去德安宫请安便面色复杂,带着歉意,我笑着摇头,说太后不会在意。 赵洛辞也开口,“皇兄应当不会怪罪。” 一瞬怔然,是啊······赵御礼在洛辞眼里是有礼宽厚之人。只是脑海里还不止地浮现着昨夜他的表情动作,我只能说,我看不透他,他亦让我害怕。 赵洛辞送我至昭阳宫外殿门口,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洛辞又一次拉住了衣角,我看向她,她破碎的脸庞挤出笑容,下一秒笑得更加真心,我这一次好像终于看见她的心脏在恢复有力跳动。 “谢谢你。” 赵洛辞与我道谢,而我看着面前这个没有及笄,才十二岁的小女孩,明明几日前我们还在宫里玩闹,明明几日前翊妃娘娘还活着,在我面前教导洛辞。 如今······竟是一切都物是人非。 “洛辞,无论如何,何时何地,我都是你的姐姐,凤栖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摸摸她的头,像母亲从前那般,像姑母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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