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无父无母,是李烟的护卫,与贴身婢女妆安自小陪在李烟身旁,感情甚好。 只是岁月变换,青梅竹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萧李订婚的消息传出,众人传颂称赞,送礼祝贺,可惜李府外无人知晓李烟在府中为抵抗婚约以命相挟。 阿九计划要带着母亲私奔,只是偌大的李府,他们不过是掌中之物,插翅难逃。 “那夜老爷发了大火,将阿九扣下,执意要处死,即便夫人跪地求情也毫不动摇,甚至还要提前婚期,只是侍卫动刀时妆安跑出来挡了,血流不止,险些丢了一条性命。” “最后是老夫人求情,饶了二人性命,只是夫人,终究是妥协嫁进了萧府。” 而那婢女妆安在京中治完病后,便和侍卫阿九一同被驱逐出李府,此生不得入玉京。 母亲加入萧府后,长生婆婆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情绪低落,思虑过重,经常生病,总是盯着那支垂丝海棠的绒花发簪出神,长生婆婆怕日子久了会出事,就让她在院子里种些花草,调节心情,转移下注意力。 只是身子薄弱,生育困难,成婚后的第二年才怀上我。 生产那日,大出血险些难产,虽母子平安却还是落下病根。 “夫人原本打算成了亲,生了女儿便算完成了宿命,原先准备将你丢给奶妈养活,夫人每每与老爷欢好都无比痛苦,她原是恨小姐你的。” 长生婆婆的眼里泛了泪,想到下一句却又有笑意。 “可是啊,小姐你那么小,玉琢似的小人,一双眼睛就只盯着夫人笑,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夫人她怎么忍心啊!” 后来我便只知道萧府那个喜欢种花制香,能做出最好吃的糖蒸酥酪的李烟——我的母亲。 于是我出生后,李烟对待萧源的态度变了,以往只是府外和睦,如今即便是府内,在我面前,他们也要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母亲她不愿我活得痛苦艰辛。 只是,早在生下我的那一刻便是命中注定,萧家之女,我便已在生死局中。 她听闻皇宫之中有多少一尸两命,多少阴谋算计,世家贵女不过花季就身死异处,有罪名的牌位也入不了宗祠。 我的姑母,萧云溪,不就正是在□□争斗中失去孩子,再也不能生育吗? 可姑母说过的,我们女子,身出名门又如何?因果缘由,身如浮萍,不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母亲不告诉我,是害怕我像姑母一般,爱上一个根本不可能真正回应自己的人。 而母亲带李蛮入府,是想到了自己的少女时,想到了她和阿九,是为了让我爱一回。 “夫人说,即便结局不能更改,也想让小姐您尝过情爱,日后在冰冷的皇宫,起码心里有一处还是热的。” 所以······母亲便是如此活下来的吗? 送走了长生婆婆,我站在宫门口,这凤栖宫可真冷啊······快到冬日,花神节会和新年一同到来,只是母亲走了,羽青不在,看着眼前华丽又单调的景色,我双眼酸涩。 今年不能去梅树下挂纸花了,也闻不到母亲制的新香了。
第49章 小姐 年华光景似水流逝,转瞬即逝,这已经是我第三年来金谷禅寺祈福。 “娘娘昨日吃得少,今日祈福怕是会饿着。”怀显嬷嬷每到这时总会是一副愁容。 “只一日而已,不碍事的。”这些天我心里只记得母亲忌日,哪里吃的下去。 “娘娘,这几年惠妃在宫里猖狂,时时冒犯,除了因为她得势的兄长,还诞下了一位公主,如今前朝□□皆议论娘娘子嗣一事,若不是太后······” 悠悠走着,我淡淡安慰道:“嬷嬷不必过于担心,陛下会处理的。” 左右这个皇后我都当得安稳,姑母已与我说过,正因为虞家权重势大,虞梓萱根本不可能当皇后,而柳家将门的柳玉嫣如今还未有子嗣,池婉的儿子依旧平安,这两年梵刹崛起,边境战乱,赵御礼政务繁忙,鲜少入后宫宠幸,子嗣尚少,也难怪大臣们着急,只是宫中制衡之势不容轻易更改。 越走近越能闻到熟悉的檀香味道,愈发浓烈,我独自踏入庙堂,巨大的金佛雕塑就近在眼前,香火燃烧着,从外面传来轻微的诵经声。 跪在熟悉的软垫上,双手合十,便开始了今年花神节的祈福。 寺庙,我原觉得无趣的地方,如今却也爱上了此处寂静。 果然人总会有变化的。 一日过得也是快的,仿佛只是呼吸间天就黑了。 起身时有些颤抖,好在怀显嬷嬷进来扶住我,我都快要分不清她的眉间究竟是皱纹还是愁容了。 只是开口带着心疼,“娘娘去年为给婉妃求情,在紫辰殿外跪了那么长时间,要是年年这么跪下去,恐怕是要落病根。” 握紧嬷嬷的小臂,我摇摇头,若我不护着婉妃,只怕她在宫里更难熬。 “娘娘先吃点东西吧。”只是这时候寺庙外倒不似白日安静,有些热闹。 我有些好奇,便开口询问:“嬷嬷,这寺里怎么如此热闹?” 嬷嬷笑了,“这里的梅花开得最好,祈福许愿也最灵验,花神节这几日百姓都会来的。” 在一汪黑暗里,寺中梅树旁烛光明亮,甚至要胜过天上明月,而我实在少见这样的人间景,不禁心生向往。 “我想一人去看看。”这是我第一次向嬷嬷开这样的口。 “娘娘这,人多危险······”嬷嬷也是为难。 “带上面纱,就看一会儿,不会有事的。”或许是因为自娘亲逝世后我便一直少言少语,也从来没有央求过什么,终究嬷嬷心软。 摘下头上贵重显眼的珠宝,披上素净的披风,带上了面纱,我倒与寻常女子差不多。 只是簪了出嫁时母亲赠与的绒花发簪,垂丝海棠的模样,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我一直贴身携带这支发簪,难得出宫,今夜也想带母亲去赏赏今夜金谷禅寺的梅园景色。 人群熙攘,虽是黑夜却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百姓穿梭在梅园中,脸上都是喜色,我的嘴角上扬,仿佛被传染般,或许我可以暂时忘记尘世烦扰。 即便宫中宴席华丽,倒不如今日万人相聚祈福的热闹场景令人舒心,烟火气总是暖人的。 一阵晚风吹过,梅香扑鼻而来,花瓣被惊扰,缓缓落了下来,在这冰天雪地里怎么不算一番美景? 抬起手,红梅花瓣停在我的掌心,我又笑了,今夜我只觉得难得的平和,也只想就这样静静享受它。 双手合十,我仰头望向开满红梅的枝头,只许下简简单单的愿望: 所爱之人平安喜乐,别无他求。 梅树上也有纸花,我也曾挂过的,是和羽青一起的,虽已是三年过去,回忆却仍像昨日一般。 正出神着,却突然一阵人群扰动,不知身边哪处的人推了我一下,脚下一滑,失去平衡,我就要向前倒去。 却在刹那之间被抓住了小臂,我能感觉到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回眸入眼却是一袭黑衣,一张鬼面具,带着元安花神节的特色。 色彩斑斓的面具遮蔽了他的双眼,而我盯着他,却已经感觉是对视,他开口,声音古怪。 “祈福人多,小姐小心。” 随后松了手,转身离开,被熙攘的人群吞没,而我却失了神,手还僵着,是没来由的熟悉感。 我竟想起了羽青。 第二日赵洛辞早早来了凤栖宫用膳,说是有新鲜事说与我听。 “姐姐!你知道新年梵刹的人要来元安吗?” 听说是昨晚才传出的消息,我昨日在寺里祈福,自然还来不及知晓。 近年梵刹与元安多有摩擦,给赵御礼添了不少麻烦,此时来元安很难让人不多想。 “不知,他们来元安做什么?”我摇摇头,心中疑惑,因为两国交流实在是很少。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皇子也会来呢!”赵洛辞眉飞色舞的,想来她定是要好奇凑热闹的。 我失笑,“你都及笄了,还这样小孩子心性,等你皇兄给你指婚嫁了人看还敢不敢这么碎嘴八卦!” “洛辞和姐姐相处都三年多了,姐姐现在可别装什么大人!”她竟还朝我做鬼脸,一脸得意。 没过一会儿,赵洛辞突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姐姐,我都听说了,宫里如今都在议论你没有子嗣的事,还有的大臣在前朝也说呢,不过幸好姐姐的父亲还有些臣子上书挡了才没有闹得严重。” 我轻轻皱眉,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不以为然,“是吗?宫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没孩子。” “可是姐姐是皇后,跟宫里其他女子不一样,惠妃她哥哥老是在皇兄面前做你文章,可烦人了。”洛辞也拿了一块,吧唧嘴说着,好不气愤。 “不过······姐姐到底为啥还没有孩子,难道皇兄······”她倒是不害臊,一脸淡定,我却是急了,红了耳朵,冬日里都觉得热。 “赵洛辞!”抄起一块糕点就塞了她的嘴,恶狠狠地瞪着。 “真是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结果赵洛辞咬了一口,再拿下来,不服地反驳我说:“我这不是担心姐姐吗!虽然姐姐是皇后没错,但姐姐你看这些年,她虞梓萱都给你使了多少绊子,带着那群妃嫔闹得后宫不得安生,婉姐姐整日抱病不出春华宫,可不就是躲着她?” “也就玉嫣姐姐能治治她。” 这几年洛辞不再像最初那时讨厌柳玉嫣,倒还经常去芳华宫玩,一来二去也熟悉了起来,不过要说最开始是还柳玉嫣那一巴掌打得让洛辞痛快,现在我和柳玉嫣的关系多亏洛辞,倒也还行。 “你玉嫣姐姐又不玩惠妃那套花花肠子,直接上手,反正每次你皇兄都是轻轻责罚意思下,她能不怕?” “果然还是拳头好使,难怪玉嫣姐姐对我那么严厉。”赵洛辞认真地点头。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第50章 羽青 到了德安宫的时候,姑母又在抄写佛经,而念巧姑姑在屋外浇花。 我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念巧姑姑不要出声。 轻轻走进房内,姑母俯首抄得入迷,也未发现我。 刚好屋内的熏香快燃尽,便走近香炉添了些,只是掀开香炉的金属碰撞声惊了姑母。 “樛儿来啦?”姑母停笔,看向我笑起来。 我便继续手里的动作,开口回答,“嗯,听洛辞说您昨日头疼,我就来看看。” 姑母招我过来坐下,慈和地笑着,自己倒是不在意,“人老了难免有些病痛,不碍事的。” “倒是你,外面风言风语的,虽现在还不打紧,但以后日子长了终归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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