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无视五味的神色,只是低着头捋了捋袖子,沉吟片刻后开口:“坏消息是老将军失踪了。” 白淼淼脸色大变。 “好消息是,老将军只是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见到尸体便是最好的答案。 他们在找,叛军也在找,所有人都希望能先一步找到白老将军。 白淼淼呆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静:“怎么,怎么会失踪呢?” “你把事情的前应后果说给二娘听。”九殿下对着五味说道。 五味上前,仔细说道:“事情还要从将军们围困相州后说起,我们二十万大军和支援的三十万叛军在相州附近对峙,叛军组织多路小股精锐骑兵到处骚扰各路军队,只要我们出迎作战,叛军就撤回,因为叛军在骑兵兵力上占优,所以我们几乎都是无功而返。” 白淼淼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前线的士兵人心浮动,更严重的是,我们后方的粮草一直被叛军骚扰劫持,叛军甚至会挑拨各军队的关系,他们让将士装扮成为我们的将士,恐吓供给前线的士兵,杀戮成瘾,我们的士兵不能分辨真假便一同斩杀,导致我们的补给线断绝,叛军收获十万余粮。” 白淼淼怔怔地听着,一脸不可置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这样一场集结多方兵力的战役,怎么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陛下不是安排了一个观军容使吗?难道还没有解决此事吗?” 观军容使便是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总监九军,具有统帅作用。 “将士们不会听一个宦官的话,宦官也容忍不了将士们在他面前不恭敬。”九殿下口气极冷,病弱的眉眼是冷沁沁的讥笑。 陛下想要用一个宦官牵制大军,却不知道领兵打仗最忌讳外行指挥,这样的决定几乎为整个大军埋下祸根,而现在,祸根也终于显现出来。 “所以,这和我耶耶的失踪有什么关系?”白淼淼捏着手指,不安追问着。 “各路兵马粮草储蓄情况各有不同,人心浮动,又没有统帅统一节制调度,局面越发混乱,叛军就在此刻发动了反攻。”五味沉声道。 “白将军镇守后方,另外几位将军分率兵马出击,僵持不下时,突然平底刮起一阵怪风,那风极大,黄沙四起,兵马粮草全都倾覆在地,最后清点时只有李将军和王将士的军队是完整撤下来的,剩下兵马全都有损伤,而老将军则是那那阵大风中……” 那场大风中被裹挟走的士兵不计其数,但若是其中有一个将军,还是赫赫有名,在军中最有威望,可以号令全军的将军才是最可怕的。 这件事情离奇又惊悚,突如其来的大风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自来古怪的天气一向被认为是天诏,这才是陛下按下此事不敢对外宣扬的原因。 “一阵风怎么能把人都带走呢?”白淼淼喃喃自语。 “所以陛下才按下不发,只是……”九殿下蹙眉,意味深长,“不尽如人意。” 果不其然,这件事情不仅没有被按下,甚至宛若雪花般传了出来,神策军想要去找散布谣言的人,竟然无一有获。 有人说是此次出征不得人心。 也有人觉得是连年战乱,上天发怒了。 还有人觉得也许是天谴。 更有甚者觉得是王朝寿命已尽。 一时间,长安流言不止,其余道县也是人心惶惶。 李静忠率先发难上折子直指是白森品行不端,惹怒上天,连累战事,要求陛下降罪,与此同时,远在前线的观军容使鱼惠也上了弹劾的折子,折中列举了十条白森的罪状,矛头直指白家。 两份折子在朝野炸出无数动静,有为之辩解的,便有为之定罪的,想要陛下和叛军谈和的,就有要求继续深入,直捣黄龙的。 台省一夜之间收了上百份折子,不得不连夜审阅。 “这些折子递上去有什么用。”李端卿呲笑一声,顺手把几本折子扔到另外一张桌子上。 苗元辅冷笑一声:“有没有用是陛下定夺的,可不是你说的。” “处置白家就是寒了全部将士的心。”李端卿一向是混不吝的性子,一点也不怵面前的陛下心腹,仗义执言,“前线的战还打不打了?叛将还处不处置了?” “没了一个白家难道没有其他人吗?”苗元辅淡淡说道,“这天下又不是没了一个白森就没有将领了。” 李端卿索性把所有的折子往前一推,双手抱臂:“还真是你没了白家就不行,放眼望去,这些节度使相互看不顺眼,各自为政,也就白森压得住,不然为何现在前线就崩了,处置白家,时局只会更加混乱。” “香积寺一站,不就出了一个李载烈吗?”苗元辅拿起其中一本折子,“兵部侍郎陈宇推荐李载烈接替白森的位置,我觉得不错,诸位以为呢。” 台省一向分为两派,有清浊之争,虽非党政却各有各的主张,清流强调维护太上皇权威,严惩叛军,对前朝从叛文臣则以宽赦为主,浊党要求树立陛下威严,对叛军宽容,投降的大臣则严厉处置。 如今两派魁首分别是清流的李端卿,和浊流的苗元辅。 两人交锋,底下的人自然也是各自战队,据理力争,守门的小黄门冷笑一声,对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让他赶紧走了。 谁也不曾想,子时刚过,就有人逃过巡逻的金吾卫和里坊的视线,在白家大门口扔了一个火把,还好有曲部发现的早,这才没有烧了起来,只是第二日,竟然有书生集结在白家门口破口大骂。 白家门口的吃食摊上有人仗义执言,两边骂战,一边是文绉绉的读书人,一边是满嘴胡话的江湖人,没一会儿甚至还动起手来,那些江湖人实在油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金吾卫来了’,他们手脚利索地打了最后一下,便宛若鱼入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跑了。 白家不为所动,依旧大门紧闭。 “如今看来,二娘入宫,也算是因祸得福。”正堂内,白夫人把剩下的曲部打发走,故作轻松地笑说着。 桂妈妈心疼地给她递了一盏茶:“夫人还是去休息吧,已经两日没睡了,别熬坏了身子。” “不碍事,这次自愿去前线的曲部都发下一百两银子,若是出事了,他的家人白家自然会抚养成人。”白夫人嘱咐着,“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坐一会。” 桂妈妈忍不住红了眼睛,还未说话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夫人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 “大娘子出生那年,也有三十五年了,那时夫人忙不过来,您让郎主采买一个丫鬟,结果郎主看我可怜,竟然把才十岁的我买了,您盯着我看了半天,后来只让我端茶倒水,照顾一下大娘子。” “郎主真是好人啊,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要我安葬好我耶娘再回来,也不怕我跑了。”桂妈妈哽咽说着。 白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从他从军那年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些年惊险的事情还少吗?之前在边境,他带着几百人就敢去撵几万的敌人,半个月后回来,还给我带了一只大狼,说马上就入冬了,做个新大氅。” “如今不过是失踪了,自来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白夫人神色镇定,声音格外冷静,“现在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桂妈妈连连点头:“对,夫人说得对,郎主这般雄伟之人,怎么会被一阵妖风打败呢。” 白夫人叹气:“只怕现在不止是这阵妖风了。” “也不知道二娘现在在宫里如何了?”桂妈妈叹气,“也不知道娘娘瞒住了没?” 宫内,白淼淼正不高兴地看着拦着自己的宜宁公主。 “拦着我做什么?” 宜宁公主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小娘子,幸灾乐祸说道:“听说你耶耶出事了,来看看你。” 白淼淼小脸一沉,打算绕道走,却被小黄门拦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碧酒紧张地把小娘子拦在身后。 “我和你说话呢!”宜宁公主不悦说道,“你跑什么?” 白淼淼板着小脸:“我不想听你说话。” “放肆。”宜宁公主身边的嬷嬷呵斥道,“竟敢对公主殿下不敬。” “哼。”宜宁公主冷哼一声,“我可是出于好心来看看你,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骂你们家的嘛?你们白家,大祸临头了。” 白淼淼充耳不闻:“我要走了,娘娘还在等我呢?” “现在是娘娘,以后是不是就不知道了。”宜宁公主阴阳怪气说道。 白淼淼猛地抬头。 “都是你们白家才让前线战事失利的。”宜宁见她终于有反应了,忍不住靠近一步,“外面都是骂你们的人,陛下要下召处置白家,平息民愤呢。” “打仗本来就是有输有赢的,自古以来有几个常胜将军。”白淼淼大声反驳着,“为何要把此事推到我耶耶头上。” “这么多人,偏你阿耶失踪了,还死活找不到,你说会不会也跟着……”宜宁公主凑了过去,恶意地眨了眨眼,“造反……” 白淼淼死死盯着她,然后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嘴。 宜宁猝不及防地瞪大眼睛:“……” “殿下!” “放肆。” 宫娥黄门们上前要分开两人。 白淼淼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捏了捏,别看小娘子瞧着软绵绵的,小时候也是跟在将士们的小孩中爬树下水,追狗遛猫的,力气也是颇大的,制服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还是轻而易举的。 许是大家都没想到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小娘子还有这等力气,一个个吓得呆在原地,宜宁身单力薄,支支吾吾半天没挣脱开。 白淼淼一手捏着她的嘴,一手拖着她跑到一侧的水池边。 宜宁吓得挣扎地更加厉害了。 “我耶耶不是这样的人。”她把宜宁放在靠水边的位置,手还是捏着宜宁的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污蔑他,你得跟他道歉。” 宜宁吱吱呀呀了半天,每每露出只言片语,下一瞬间嘴巴就会被人捏着更紧了。 小娘子一本正经说道:“造.反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不能胡说,外面的人不懂,您是公主难道还不懂吗?我阿耶当时护送陛下从蜀州到龙翔,后来又领命去前线,这些年出生入死,若是得到这样的一个污蔑,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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