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千娆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你可甩不了我。” 叶寒川难以想象地摇头:“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找我,你要跟我一起走?” 千娆一阵茫然,她先前说过,只要找出真正的金眼,叶寒川的不白之冤就能洗清,她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转眼就能找到,而她根本无法去反击。 “我们就躲起来好了。”她说。 “你说得轻巧,以为是捉迷藏,很好玩吗?” “什么捉迷藏,”千娆气道,“你太小瞧我了。我本要嫁给宣沛,是你要死不活的,现在你又要丢下我,你怎么能这样?” 叶寒川动了动唇,要说些什么,千娆又抢在他前头质问:“你想说什么?想说让我嫁给宣沛好了是吗?你说得出口吗?你说呀。” 叶寒川张了张嘴,千娆又赶紧打断。“不许说!”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你真的太欺负人了!” 叶寒川的脸上满是无奈的苦涩,他揩去千娆脸上的泪水,一阵沉默。 “我什么也没有说过,”他再次开口,吐出的却是冰冷的话语,“你不过一厢情愿罢了。”说着起开千娆紧紧抓在他胳膊上的手。 千娆根本不去听他说的话,但想起了他臂膀上那些伤痕。 或许真是我一厢情愿?她想。 她被迫松开手,急忙说:“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不知道你在哪儿,我真的——太难受了。” 叶寒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还坐在角落里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的九灵。 九灵识相地捂住耳朵。“放心放心,”她一边嘴里噜里噜啦的,一边说,“我不会听的,啦啦啦,噜噜噜……” 叶寒川压低声音说:“我不走远,就去秧娘那里。” “那里?可那里不安全。” “她有别的住所,你不用这么担心。”叶寒川说着,深深地望她一眼,随后出门下山而去。 “他走啦?”九灵这才走过来,好奇地盯着千娆的脸瞧,“娆妹妹,你这么舍不得吗?” 千娆抹抹眼泪,不理她,回到自己的屋子。 屋里一股血腥气,姜榆和姬桑正吵得不可开交。姜榆说珉儿难产,孩子干脆不要了,姬桑却主张再搏一搏。 珉儿气喘吁吁,而叶云泽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千娆朝叶云泽望去,见他装束齐整,一双黑靴子沾了许些草泥。千娆忙别过脸,不敢再看。 “云儿,”姜榆这时说,“你倒是说句话噢!” 叶云泽摸着南宫珉儿汗湿的脸,说:“珉,我们还年轻,以后……” 南宫珉儿吃力地摇着头:“这孩子保得不容易,你再想一想,一定还有办法……” “你这丫头,”姜榆气恼地说,“自己命都要丢了,还犟!” “我徒弟的命怎么丢得了?”姬桑说,“云儿,你内力深厚,给珉丫头打几道真气护住她心脉,就出不了大问题。你们别磨叽,孩子随时可能窒息。” “太险了,太险了噢!”姜榆急得拍大腿,“珉丫头岔过内息,云儿几道内力再打进去,万一走岔了道儿,那就成了催命的啦!你这婆子平日对娃娃不是心狠着吗?今天怎么倒转性了!” 千娆忽然想起自己胸前的蓄真眼。情况危急,她来不及细想,说道:“如果是怕珉儿走火入魔,我的蓄真眼可以帮上忙。” 叶云泽忽地眼神一亮。 姜榆和姬桑对望一眼,姬桑问:“丫头,叶家的蓄真眼在你身上?” 千娆当即将蓄真眼摘了下来。一将蓄真眼递到叶云泽手中,她忽然感觉有股力气从身上抽离而去,使她腿一软几乎跌倒。她勉强走到桌边的凳子坐下,试着张了张嘴,果然已说不出话。 “且慢,”姜榆问,“这蓄真眼真这么灵噢?” 叶云泽望着已十分虚弱的南宫珉儿,说:“值得一试。” 他将蓄真眼放在南宫珉儿胸口,坐在床边,一手抵住南宫珉儿手心。“珉儿,”他问,“可以吗?” 南宫珉儿虚弱地点了点头。 叶云泽缓缓催动内力。 几人都紧张地将南宫珉儿望着,她原本灰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微红,一双失神的眼睛也逐渐现出了神采。 屋里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姬桑已拍着姜榆肩膀笑起来。 突然,南宫珉儿痛苦至极地大叫一声,刚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在顷刻之间涨得通红,鲜血从她口中喷薄而出,像雨点一般洒在床桌上,地上,众人的脸上。 叶云泽立刻收了手,姬桑迅速将南宫珉儿胸前的蓄真眼拂去,姜榆转瞬间已用银针封锁了南宫珉儿周身几个大穴。但鲜血再次从南宫珉儿口中涌出,覆满她苍白纤细的脖颈,又流到本已沾满鲜血的床单。 她的四肢像垂死的大蛇一般扭了扭就一动不动了,面色一下子褪作死灰,脸上那惊惶至极的神色一直留了下来。 叶云泽修长的身子摇晃起来。“为什么?”他说,眼中突然射出两道金光。 “不好!”姜榆叫一声,迅速一针扎进叶云泽风府穴。 叶云泽倒到地上,像永远不要再醒来那样,昏倒在地。千娆这才注意到他腰间透出的那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从凳子上滑下来,瘫坐在地。 姜榆和姬桑将叶云泽扶到隔壁房间,千娆就在叶云泽床前呆坐。 “丫头啊,”姜榆说,“你可别这么瞅你哥噢!你哥不是什么魔头,他是得了病,发作起来瞳仁变作金色,失却本性,他自己也不得控制。一直以来我都在研制解法,不过至今徒劳无功。”姜榆说着摇了摇头。
第65章 头颅 千娆呆坐着,她终于能够确认她心里的疑虑,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叶云泽不在谷里长住;为什么他要住在这种荒僻的山村;为什么遭遇金眼而幸存的人会说金眼的身形像极了叶寒川——这兄弟二人本就相像;以及,为什么姜榆说,叶寒川不能容他,除非他远走去更荒无人烟的地方…… 她就呆坐在叶云泽床前,不曾思考,却不停地有答案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她以往的疑惑,将她折磨得筋疲力尽。 叶云泽直昏睡了一天一夜。他醒转时已是夜里,他似乎在昏迷中就接受了一切:南宫珉儿死了,孩儿也胎死腹中。 他径直去灵堂看南宫珉儿。他一言不发,在院中架起一座焚台,将南宫珉儿置于其上,将她燓化。大火将夜里的荒山映得红光恍惚。叶云泽对着火光一遍遍地念:“叶寒川!叶寒川!” 他的拳头狠狠握紧,青筋突暴,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扭曲着,又露出了一种令他面目全非的邪魅神情。 千娆在旁望着,吓得瑟瑟发抖。她真想跪在叶云泽面前,在他面前跪下去,想要痛哭着,哀求他不要这般悲痛,哀求他放下怨恨,放下这一切,哀求他仍做她心目中那个宽厚慈善的哥哥。 但她怕,怕得甚至不敢与他视线相触。她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这么害怕她最心爱的哥哥。 火化了南宫珉儿,叶云泽收拾起骨灰,走去屋后的山谷。千娆来到叶云泽的房间,满屋子找失落的蓄真眼。 里面有川哥哥许多内力,可不能就这样丢了。蓄真眼不见痕迹,她暗暗着急。 “你在做什么?”叶云泽突然出现在隧道口,这般问。 千娆吓得几乎跳起来,惊恐地瞪着他。叶云泽的面庞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苍白而凄美,哀伤的神色令他看上去孤独若斯。 千娆一阵揪心,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想朝他走过去,但叶云泽像是故意疏冷她似的打断了她:“晚了,去睡。” 千娆立住脚,一时犹豫,终究走过叶云泽身旁,回房去了。 多年之后,千娆依旧忘不了那个夜晚,那个晧月当空,山林的雾气参杂着焚烧的气味的夜晚,那个本笑眼吟吟的叶云泽变得哀伤冰冷的夜晚。 如果那个夜晚有所不同,如果她不肯放任他的疏冷,如果她终于在他面前哀求,如果她看出他眼里的决绝……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是没有如果 。 彻夜未眠。 千娆知道叶云泽以一种令她无法理解的逻辑,将南宫珉儿的死怪罪在了叶寒川的身上;而叶云泽竟然就是恶名昭著的金眼,而如今全天下竟都将叶寒川当作了金眼;而这假消息就由叶云泽与宣湛合谋传出:如果叶云泽和叶寒川之间的关系能变得最糟的话,她想不出比这更糟的一种情况了。当事情糟糕到这样的程度,她不再想要补救了。 去找川哥哥吧,她想,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今生今世也不要再与哥哥相见,那才相安无事! 但是,她又怎能在此时弃叶云泽而去? 她想起叶云泽哀伤的神情,不由心如刀绞,她不能在这种时候离他而去,他是从小疼爱她的哥哥啊!他是金眼又怎样?别人怕他,她叶千娆怎好怕他? 千娆越想越惊,身上甚至沁出汗来,她暗叫:我可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从床上跳起来,知道叶云泽必然也没有睡,她等不及起床的时辰,穿了衣裳,趿了鞋去找叶云泽。 天色微微亮着,这间少了南宫珉儿的屋子显得岌岌可危。千娆跑到叶云泽房门前,大力地敲门,房门却“扑”地开了,原来房门只是虚掩着。 屋里空空如也,隧道口的衣柜挪开着,千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难道哥哥又变作了金眼的模样,她想,因而又躲到那山谷去了? 她想象着叶云泽独自在那孤寂的山野里浑浑噩噩,游游荡荡的模样,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她走进了隧道。 晨间的山谷蕴满了晨露,使她一踏进去就感到一阵凉意。鸟儿欢快地在枝头歌唱,蹿上蹿下好不快活。 就像某种暗号,千娆松了一口气——看来金眼并没有现身。 她慢慢地往山谷深处走,一面张望着搜寻叶云泽的身影。她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南宫珉儿虽死,但她会在他的身边;他金眼的身份虽露,但仍是她最最心爱的哥哥。 她满怀柔肠,一步步望前走着,急切地想要这般向自己的哥哥告白。 她在一条溪流旁见到了叶云泽,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棵合欢树后。千娆一见着他的身影,就觉心头一暖,快步走过去。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等千娆回过神来时,姜榆和姬桑不知何时也到了,姜榆正在检查那具尸体。毫无疑问,一具尸体,一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 那具穿着叶云泽衣裳,有着叶云泽身形的尸体安然地靠着大树坐着,溪水轻快地流淌,冲刷着从岸边流下去的鲜血。 千娆瞪大眼看着,终于看到那具尸体腰间,那道细长的剑伤。——这就是叶云泽。 姜榆亦惊,踉跄着退了两步,他环顾四周,然后久久瞪着叶云泽的尸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4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