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陶说着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肉类蔬菜:“还没吃饭吧?我们炒几个菜去。” 两人一同做饭,千娆特地留意阿陶的做法和火候,认真地记在本子上。第二天,又拿出替无忧缝制的小衣服向阿陶讨教 。 “哎哟,娆小姐,”阿陶嬉笑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贤妻良母,川公子真是得了个宝。” 阿陶住了几天便告辞离去。“再不回去,南姐姐就要冲过来拎我回去了。”她说,“娆小姐,你照顾好自己,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日盼夜盼,总算半个月过去,夜盼日盼,又是半个月过去。一天夜里,千娆正睡着,忽然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阿娆,我回来了。” 千娆翻身而起,打开房门,果见叶寒川站在门外。她一下扑进叶寒川怀里。 “你可算醒了,”叶寒川搂着她,万分可怜地说,“我叫了你大半个时辰,又怕吵醒无忧。我还去洗了个澡,想着实在叫不醒你,我只能睡堂屋了。” “一扇小小木门难得住你?”千娆笑着说,“你怎么不自己进来?” “毕竟是自己家,我怕把门弄坏,更怕吓着你。” “那你怎么不等明天再回来?大半夜赶路不累吗?” 叶寒川突然将千娆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腾空感使千娆尖叫了一声。 “待会儿你就知道我到底累不累了。”叶寒川说着抱着千娆朝床走去。 第二天清早,千娆醒来时发现身旁的叶寒川还在熟睡。 还说不累,她想,睡得这么沉。 她注意到叶寒川中衣底下露出一截纱布,便轻轻掀开中衣来看,果见他胸腹间缠着厚厚一圈纱布。 又受伤了,她皱起眉头,难怪昨晚不肯点灯。 她轻轻下了床,来到堂屋,发现桌上竟然躺着一把瑶琴。 她喜上眉梢,轻轻拨弄了两下,便听袅袅琴音,婉转清扬。她怕吵醒叶寒川,按息了琴弦,将瑶琴前后上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 把玩了好一会,才去厨房做了些吃的,照顾无忧起床,吃过早饭。 她走去卧房门口看看,叶寒川还在睡着。 她又带无忧在院子里玩耍,一边洗了衣服一件件晾在院中。这时已经日上三竿,她从窗户往屋里看,叶寒川竟然还不得醒。 这是有多久没有睡过觉了?她想。 她带着无忧去林子里检查捕猎的陷阱,采一些野果野菜,回来打扫院子、安排午饭。虽然似乎与前些日子别无二致,但知道叶寒川就在屋里安睡,她就感到难以言说的安详与踏实。 傍晚,千娆照顾无忧吃了晚饭,看卧房里还是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 她俯身打量着叶寒川困倦的眉睫,有些恼怒地想:总也这样,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正当她想直起身子时,叶寒川突然伸出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现在才醒。”千娆怕压着他的伤口,只得用胳膊撑住身子,“还不放手,我给你上药。” 叶寒川老实地放了手,看看窗外,假作糊涂地说:“这是天还没亮吗?” 千娆取出伤药,瞪他一眼,说:“那你再睡会儿。” 叶寒川被逗得一笑。但看千娆神色严肃,他又心虚地止了笑,说:“我自己上药就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行,”千娆板着脸,“我要检查。把衣服脱了。” 叶寒川只得乖乖褪下衣服,解开了身上的纱布,前胸后背大大小小五六道口子就露了出来。 千娆吃了一惊,问:“那些人这么厉害吗,把你伤成这样?” “我一时大意。”叶寒川轻巧地回答。 原来,在事成返回的途中,他碰巧发现了丘狐的踪迹。 他追踪过去,却发现丘狐正等着他,他这才意识到,并非巧合,丘狐是有意来找他。 丘狐与别人不同,他本自小修习妫姑子的以药养功之法,得了金眼药功之后更是轻车熟路,短短时日就功力大增,行若两人。 千娆替叶寒川清理伤口,敷上伤药,问:“你怎么大意了,就伤成这样?” “我没想到,”叶寒川答,“他能随意志化身金眼。” 那金眼药功简直像是替丘狐量身打造。他特地在黄昏时分等来叶寒川,而后化身金眼意欲与叶寒川体内的金眼一较高下。 “你难道不好奇吗,等到神志回归,留下的那个人到底是你还是我?倘若是我,你的气血,还有那位销魂散的血引可就都归我了。——不知她……是不是还在岿石村呢?”叶寒川还清晰地记得,在那道金光从丘狐眼中迸出的前一刻,丘狐这句痴狂而又令他怒不可遏的话。 他没有退路。他当然会死在丘狐剑下——若不是最终,他体内金眼的邪魅力量被彻底激发。之后直至清醒,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就难以忆起了。 好在丘狐选了个四下无人的荒野,并没有无辜之人遭殃,这是叶寒川清醒之后最庆幸的事情。 千娆也捏了一把汗,问:“所以丘狐已经死了?” 叶寒川点点头。 “那,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千娆问。 叶寒川沉默下来,恐怕并非如此。从那之后,他时常觉得体内有个东西蠢蠢欲动,好像稍不留神就会破体而出。 “阿娆,”他问,“你知道风府穴的确切位置吗?” “我知道啊。”千娆说着在叶寒川脑后一戳,“不就是这儿嘛。” “啊,阿娆!”叶寒川被戳得低下头去,“风府穴是人体大穴,不必要的时候,就不要乱戳了。” 千娆吐了吐舌头,忙捧住他的头问:“不要紧吧,有没有戳坏?” 叶寒川望着千娆担忧的神情,脸上的调笑忽然尽数散去。“没有。”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下手太轻了,根本不会起效。金眼附身前,我会有一瞬的迷离,这时你绝对不能犹豫,要用蓄真眼中全部的内力,不能有一丝留情。” 千娆知道他心中所虑,伸手环抱住他,说:“好,我知道了,我会做到的,你放心。” “如果你没有做到,什么也不要管,离我越远越好……” “好,”千娆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清晨,晨曦轻轻洒进窗户来。千娆睁开眼睛,却发现叶寒川不在身边。
第109章 发作 她披上衣裳,来到堂屋查看,又穿过院子,走进厨房,钻进柴房,都没有看到叶寒川的身影。 最终,她来到山谷隧道的暗门前,只见暗门虚掩着。天色没有完全亮,隧道里尤其昏暗,她点上蜡烛,走进隧道。 隧道的地上到处都是碎石,石壁上是随处可见的指痕。 穿出隧道,又见满眼被劈裂的树杈。千娆吹灭蜡烛,循着满地的狼藉往山谷深处走,一路上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动物残骸,挂在枝丫上,落在草丛里,已分辨不出是些什么动物。 终于,在一棵树底下,千娆找到了颓然坐着的叶寒川,他满手满身的血污。 千娆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别碰我,阿娆,”他低声说,“我身上脏。” 千娆心底一痛,还是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问:“天都亮了,怎么还坐在这里?怎么不回去洗洗?”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去。” “你当然该回去,”千娆的眼眶湿润了,“那里是你的家,有你的妻子孩子,你怎么能不回去?” “阿娆,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千娆直起身子,打断了他,“什么也不许说,现在回去洗澡,我给你烧水。”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叶寒川仍然说了下去,“你要明白,我不过是去寻找解法,你要好好过日子……” “如果你找不到呢?” “我会找到的,一年,两年……怎样都好……”叶寒川始终低垂着头,声音空洞,“好过哪天醒来,手上沾着你的血……” “你不会的。”千娆潸然泪下,“我知道怎么封住风府穴,昨晚是我不好,我不该睡那么死。我们从今天开始练习好不好?我真的可以做得很好,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金眼已经苏醒,一时封住风府穴又怎样?它终究会破除禁锢。我什么都会做的,你,无忧,总有一天……” 千娆捧起他的脸,说:“就算真是这样,我们就过一天算一天,不好吗?就算死在金眼手里,我也无怨无悔。” 叶寒川抬起眼眸望了千娆一眼,那眼神让千娆明白,他早就心意已决。 千娆瘫坐在地。“所以,”她说,“你坐在这里,就是在想,要怎样抛妻弃子吗?” “是我的错,报复我罢。” “好,”千娆咬牙道,“你要走,就给我一纸休书,休了你刚成婚一个月的新婚妻子!” 叶寒川从中衣撕下一块白布,铺在地上,便在千娆的目瞪口呆下用鲜血当场书写起来:罪人叶寒川,为因杀孽无数,天诛地灭。有妻南千娆无辜,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特立此书…… 千娆不等他写完,抢过休书,想撕撕不烂,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她扑到叶寒川身上,痛哭失声:“不要,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叶寒川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洒下来,天已大亮了。千娆哭累了,趴在叶寒川身上不肯撒手。 “去看看无忧吧,”叶寒川终于说,“他该醒了,不能找不到你。” “你一起去?”千娆问。 叶寒川点头:“我一起去。” 两人回到屋里,无忧并没有醒。 “给你烧水洗个澡吧,”千娆说,“你心情不好,所以胡思乱想,洗个澡心情就会好点。——你要帮忙打水,我可提不动。” 她押着叶寒川去井边打水,一桶一桶倒进锅里。 “烧水呀,”千娆又说,“我嗓子不舒服,闻不得烟味。” 叶寒川便在千娆的监视下烧水,又把水一桶一桶倒进浴池。 “你还要看着我洗?”叶寒川问。 “当然了,”千娆说,“你自己洗不干净。”说着替叶寒川脱下了沾满血污的衣裳,把他赶进浴池洗澡。 看叶寒川一副冷漠姿态,千娆心生一计,脱下自己的衣裙,也走进了浴池。 “你做什么?”叶寒川别过了脸。 “我也洗一下嘛,”千娆理所当然地说,“我身上也弄脏了啊。我顺便再帮你擦擦身子。”说着就要对他上下其手。 叶寒川立刻起身离开了浴池:“我洗好了。” “哪有这么快啊?”千娆想捉捉不住,只得妥协,“好好好,我不洗就是了,你再洗一会儿。” 看千娆出来穿上衣裙,叶寒川才重新回到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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