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要喂她,时婳低头,红唇触到冰冰凉凉的碗壁,小口小口地喝。 “好喝吗?” 时婳咽下清凉的梅汤,淡淡酸甜弥漫在口中,透心沁齿,如甘露洒心一般妥帖,她眉眼都舒展着:“好喝呀。” “我尝尝……”他说尝,却放下了碗,尝的不是酸梅汤,而是香软的唇。 方才清清爽爽的凉意像是全被他带走了,时婳两腮发烫,从心底涌出一些燥,浑身都变得热热的。 陆时侒餍足,发一声喟叹:“是甜。” 绿珠站在书房门突然的请示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二爷,是否传晚饭?” 他抬眸往窗外一瞧,暮色愈浓,时辰已是不早,便道:“摆饭罢。” 等用完晚饭,上玄月已经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时婳本想去沐浴,却被陆时侒拉到里间,“换件衣裳,今晚不算暑热,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去哪儿?”时婳望望窗外,皱皱眉,“已经很晚了呀。” “一点儿也不晚!”他见她不动,就上手给她整理。 时婳拗不过他,“我自己来!”于是将他推到屏风后,还正言厉色地嘱咐他,“不许偷看!” 陆时侒确实不偷看,他是光明正大地看。 他眼底生热,还未看到什么就见她拿了白纱短衫穿上,外面又套了一件杏仁黄暗纹短比甲,显得又媚又纯。 等换好了浅翠绿的褶裙,时婳一抬头就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便问他:“好看吗?” “好看!”陆时侒不假思索,用正经的语气说下流的话:“穿衣裳好看,不穿也好看。” 时婳咬着唇壁瞪他一眼,骂道:“无耻!”
第七十一章 河灯 十里长街与市井相连,鳞次栉比的房舍阁楼前俱挂着各色纱灯,炳如日星,照亮了暮色蔼蔼的夜。 马车已经行驶了有半炷香的功夫,但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时婳挑帘往外看了看,街上灯火通明,轿马纷纷,人来人往,沿路商铺都还未曾打烊,尤其是酒馆、食肆,店内坐满了食客,笙箫鼓乐之声里混合着人们谈笑说话声。 夜晚也丝毫影响不了这座城的热闹繁华。 时婳没怎么出过门,也不认得路,放下帘子,转过脸看他,忍不住问:“这是去哪儿?” 陆时侒不答反问:“今儿是什么日子?” 时婳想了想,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乞巧节!” “是啊。”他满脸笑意,“织女娘娘也挺灵的,如今你既有巧手,也有郎君。今年不拜月,我带你去放河灯。” 她脸一红,突然就想到了去岁和桃枝在花园子里拜月,花枝后的人影,“原来……是你!” “不错,是我。” 正说着,马车已行驶到了七沙河附近,陆时侒吩咐十四在僻静处停下,时婳下了马车,就见街上宝马雕车香满路,花天锦地,攘来熙往的人群,皆是一些未婚男女,年轻夫妻,个个身着锦绣衣裙,装扮得花枝招展。 河畔两侧更是灯火煌煌,各式各样的画舫与船只皆停在岸边,都挂上了应节的各色莲灯,映得七沙河浮光跃金,流光溢彩,甚是漂亮。 陆时侒向她递手:“走罢。” 他牵着她的手,并肩走到灯火最亮的画桥上,有轻风吹来,她的裙摆拂过了他的手指,陆时侒转脸去看她,时婳稍微侧过半张小脸,正在看不远处岸边的热闹,云鬓上只斜簪了几朵淡雅珠花,白里透红的耳上垂着两颗珍珠耳坠,随着她轻盈迈步,浅摇浅摆,但觉冰清玉润,动人可亲。 水岸处停了许多小舟,贩卖的都是各色莲花水灯,鲜花,还有磨喝乐,以及水上浮。 舟前人多,陆时侒怕挤着她,先领她到石阶上等着,他去买莲灯。 眼错不见的,他付了钱拿着花灯转过身,就见有个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站在时婳身边,正拱手作辑地和她搭话儿。 时婳正踌躇不知怎么回话,陆时侒就走了过来,不悦地瞥了年轻公子一眼,宣示主权一般牵起她的手,柔声蜜意地喊她:“娘子,让你久等了!” 年轻公子见时婳梳的是姑娘发髻才过来搭讪,没想到竟是个小媳妇子,顿时闹了个红脸,拱手道了一句:“失礼了。”讪讪地走开了。 “你瞎说什么呀!”这一声情意深深的娘子,让时婳粉腮羞红,低声嗔他。 陆时侒牵着她往石阶下走,闲庭信步一般:“我没有瞎说。” 时婳也不再分辨,羞答答地低头看顾脚下。 踩在青石板上,陆时侒把河灯递到她手中,温柔笑笑:“给,放吧。” 时婳小心捧着,蹲下身,轻轻把河灯放在水面,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许了一个愿望,早日找到阿娘。 河灯随着水流飘向远方,但愿她的愿望也能实现。 “我也许了两个愿望。” “嗯?”时婳侧脸看他,很是意外,“什么愿望?” “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她弯着杏眼,梨涡深深,“还有呢?” 陆时侒凝眸注视她,目光含情又深又满,他唇边带了一丝笑:“想早日听你改口喊我相公!” 时婳在他黑亮如漆的眸子里,看到了荡漾水波上漂着的莲灯,以及脸红如血的自己。 “婳婳,你嫁不嫁?” 有两个声音好似重合了…… “我娶你,我给你家,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周围的喧嚣好似都消失不见,她的耳里全是自己胸腔跳动的声响。 端午那晚的画面源源不断涌在脑海里,原来,他早就想娶她了么…… 默默对视了半晌,他见她还是不说话,陆时侒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用宽袖遮住两人脸,在她唇上留下浅浅的一个吻。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岸边相拥,灯下亲吻,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落在了外人眼里就成了刺眼的针,锥心的疼。 周一柔手里的莲灯骤然掉进了河里,灯灭,人也变得失魂落魄。 看着心爱之人亲吻别的女子,这种滋味,撕心裂肺之余又妒火中烧,她容不下她! 河灯飘远,月挂中天,已是不早,他们手牵手的原路返回,刚上了马车,陆时侒就贴了过来,直把时婳抵在角落里,低头吻住她,她的惊呼被他堵住,方才在岸边,只浅尝辄止,哪里能够! 吻着吻着就有些失控。 明月隐在云层,更深露重。 夜色寂静,时婳眼圈通红,泪珠簌簌往下落,轻声抽咽,歪在他怀里,埋怨他:“你就会欺负我,怎好如此放肆,这若被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活!” 陆时侒心软如水,俯下身亲吻她,哄她认错:“下不为例,我再也不敢了,好婳婳,别气了,没人知道的。” “哼……”她还是有些羞恼,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放开我,要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好,都依你。” 时婳从他怀里出来,坐在一边整理弄乱的发髻,他替她戴好耳坠,刚整理好,就听十四在外回禀:“二爷,到了。” 马车已在仪门停下,十四跳下车辕,将车凳放下,垂手立在一侧等着吩咐。 时婳抿着唇,圆溜溜的眼睛眈着他,小声说:“我这模样,怎么见人!” “去告诉上夜的小厮,让他们待会儿再出来关门落锁,你就退下吧。”陆时侒先冲外面说,又回顾看她,递手要牵她,“下车吧,娘子。” “别瞎喊!我还没答应要嫁你!” 时婳躲过他的手,蹙眉哀怨地瞥他一眼,“都怪你!” “不嫁也得嫁,说不定……”他轻挑俊眉,脸上是毫不遮掩的笑容,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横抱起来,踩着车凳往下走,“这一下能怀个孩儿!” 仪门前纱灯锃亮,她羞涩难当,“放我下来……” “夜深了,没人看见的!” 他就大摇大摆地抱着她往幽露院走,虽并没有外人,但时婳还是把羞红的脸往他怀里藏。 直接到了浴房,温水都是齐备的。 陆时侒则转身去了书房,吞了几粒避子的药丸。
第七十二章 祭日 石榴花落了,桂花开,下过几场秋雨后,天渐渐转凉,这日用过早饭,陆时侒吩咐绿珠去二门上找十四,让他去套一辆马车在后门上等着。 时婳有些意外,便问道:“二爷,这是要出门?” “对。”他看了看她的穿戴,觉得不甚妥当,“我们一同出门,要坐船,你这身衣裳薄,再去穿一件。” 春山一般的眉微微蹙起,时婳更疑惑了,还来不及细问,就被他牵到里间,他拿了一件苍葭纱的彩绣花鸟纹披风给她穿上,“好了,走罢。” “走几天?”事先都不曾提起过一句话,打了时婳个措手不及,忙说:“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带着吧!” 陆时侒说不用,不让她收拾,直接牵着她往门外走,“现买也赶趟,还劳累你收拾做什么?” 马车行至码头停下,这一次上船出行仍是北上。 时婳面前递过来一只指节分明,掌心带着丑陋疤痕的右手,一时就涌上许多的心酸,眼眶涩涩的,被风一吹,眼睛变得更红了几分,她微微颔首,将手搭在他温热的掌心里,缓步上了船。 等到了船舱房间,时婳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她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潸然泪下:“二爷,谢谢你……” “好了好了,莫哭了。”他屈指给她拭泪,软语哄了半晌,才使她止住眼泪。 他是要带她去德州,因为八月初四日是苏詹的三周年的祭日。 时婳还不及同他说,他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陆时侒估测的时日正好,到德州这天正好是八月初三,下了船,他问她:“可要回家?” 时婳闻听此言,顿住脚步,疲倦的脸上又白了几分,那一天的苏家对她来说,是一辈子的噩梦, 她摇摇头,语气坚定不移:“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不想再见到太太,没有爹爹和阿娘的家,不是家。” 宽袖之下被握住的手更紧了几分,他只说了一个好字,仿佛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翌日一早,天还不亮,时婳尚在梦中,陆时侒就悄无声息地起身洗漱一番匆匆出了客栈。 这次来德州,并没有告知许穆清,既然时婳不想见到苏家的人,他就去买两身素服并预备一些祭祀之物。 他们赶在苏家人来之前来到墓前。 自打上了马车时婳的眼泪就没断,到了坟前更是眼泪洗面,她跪下磕了三个头,哽哽咽咽地啜泣道:“女儿不孝,到今日才来看望爹爹……” “爹爹您在天之灵,保佑阿娘好好的,让我早日能够找到她。” 陆时侒撩袍下跪,也磕了头,“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婳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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