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有人不懂用鸡髓笋的?” 场中那名被称作“丽娘”的女郎嗤笑了一声,她身边的几位女郎听了,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道点心的竹笋取自吴郡,乃是上等佳品,吃的也该是笋片上缀的乌鸡腿骨髓,而非剔下来的鸡腿肉。”孟丽娘瞥向沈蜜儿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之意,“敢问这位娘子出自哪户人家,难不成家中长辈平日里俭省至此,连这点鸡肉都舍不得丢弃么?” 孟丽娘讲话声音挺大,话里话外还都是讥讽,因为谢忱的缘故,沈蜜儿本就心绪不佳,现下被孟丽娘拿话一激,沈蜜儿就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她刚要反驳,就见孟丽娘被身边的女伴用手肘捅了捅。 孟丽娘顺着女伴的视线迅速望了一眼高台的方向,原本不耐烦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极为尴尬的神色,不自然地垂下头,避开了沈蜜儿的目光。 对方突然哑火了,沈蜜儿准备的一肚子话也没了用武之地,倒是苏月彤替她不平,竹筒倒豆子般道: “长安城的雨是停了,齐冀两州的水患也一同被你忘记了?多少灾民食不果腹,你还在这以懂得吃繁琐精致食物为荣呢!” 孟丽娘本欲反驳,又被身边的女伴用胳膊肘捅了捅,只得忍了下来。 孟丽娘忽然如此乖觉懂事,沈蜜儿二人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由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了一眼。 高台之上,谢忱神色淡然地提箸,也尝了一口碗碟中用作装饰的雕花,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道点心生来就是该这般用的。 一旁的陆婉婉见状,朝谢忱柔和地笑了笑,随后又向孟丽娘不赞成地轻轻摇了摇头,也夹起一块寡淡无味的鸡腿肉,咀嚼过后咽了下去。 方才同孟丽娘一同讥笑的几位女郎此刻耳热得很,实在是嫌雕花没有味道难以下咽,并没有效仿陆婉婉动筷子,只是也没有再盯着沈蜜儿的一举一动瞧的意思了,沈蜜儿向苏月彤感激地笑了笑,随后便开始在座位上装鹌鹑,百无聊赖到开始数自己腰间杏花的花瓣朵数。 宴席过半,场中起了歌舞,丝竹声袅袅,谢忱神色愈发不耐,先行离席而去。 谢忱一走,代表这场宴会很快就能结束,女郎们来此本就是走个过场,也有人三三两两地离席。 “娘子,侯夫人正与沈昭仪叙话,让奴婢引您过去,之后再一同回府。”一名眼生的內侍突然凑到沈蜜儿耳边,恭敬道。 大伯母今日也进宫了? 沈蜜儿有些疑惑,那名內侍见状,道:“侯夫人请您快些去,晚些便耽误了出宫的时辰。” 晚些宫门是要落钥的,这个沈蜜儿知晓,她有些将信将疑地跟上了內侍的脚步,出了芳林园,又是一座皇家庭院,这名內侍在一处供人休憩赏景的殿门前停下步子,为沈蜜儿打开殿门。 “娘子稍待片刻。” 这座偏殿内的装饰一应俱全,只是不知是不是平时少有人来此,殿内的摆设瞧着崭新,也难免落上了一层薄灰。 沈蜜儿转过身,引她来此的內侍却已经不见踪影,她察觉不对想要离开,却发觉被內侍合上的殿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瞬间的慌乱过后,沈蜜儿低头寻找殿门的锁窍,谁料这门就像是跟她作对一般,任凭她怎么按锁窍都没法打开。 “咔哒”一声,锁窍忽然应声而开,还没等沈蜜儿高兴多久,就发觉这扇门是从外面被打开的。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缓步走了进来。 沈蜜儿的神情一点点地冷下来。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好能看到谢忱冷冽的下颔线条。 “沈蜜儿。”他俯视着她,眉眼冷沉,一字一句地启唇:“装不认识我?”
第32章 沈蜜儿在见到谢忱的那一刻,便立刻想要快步走出这座偏殿,可殿门却再一次在她眼前合拢了。 “太子殿下认错人了。” 沈蜜儿凭空生出一股被戏弄之感,不忿的情绪在她胸腔饱胀,又被她生生压下。 “妾途径此地,正要与家人一同出宫。”她抿紧唇,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请求谢忱放她出去的言语。 谢忱既然是太子,那便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她向来挺能屈能伸的,但若要她在谢忱面前低声下气地去恳求他,她做不到。 沈蜜儿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再次不甘心地使劲推了好几下殿门。 “允许你走了吗?” 谢忱疏冷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傲慢。 她听得皱起眉头,心内对这种高高在上的架势厌烦到极点,好似不乖顺配合就是不识抬举那般。 沈蜜儿固执地没有做声,腕上却忽然传来一痛—— 是谢忱拽着她的手腕,将她生拉硬拽,一直将她拽到他身边,强行令她迎上他的视线。 谢忱的气势如玉山一般倾盖压下,他似乎格外受到造物的偏爱,就连殿外明媚的日光也穿过殿内窗棂,固执追随着他,映出他锋利俊逸的眉眼。 她与谢忱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谢忱清冽的气息几乎不容她回避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那块酸涩的、吸满水的棉花好似又重新回到她的胸口。 沈蜜儿有些喘不过气来,谢忱身上清冽的,幽静的气味不可避免地触发起她往昔的记忆,这令沈蜜儿无法再欺骗自己,也无法再逃避眼前人就是谢忱的事实。 在过去的十五年,沈蜜儿的生活是日复一日的单调纯粹,她的一颗心很小,小到只装得下母亲留给她的蚕桑薄田和幼弟,后来,又挤进来一个谢忱。 她不懂得朝堂纷争,她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谢忱作为一国太子,为什么要屈尊假扮她的未婚夫。 对她来说,谢忱就是一个利用了她的善心,还欺骗了她的感情的低劣之人。 沈蜜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谢忱先骗了她,可在她面前,他非但没有半点惭愧,居然还摆出一副她欠了他的架势,他们皇家的人都是这副理所当然的德行吗? 在小溪村的时候,谢忱看着她一颗心为他反复纠结摇摆不定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她不切实际地可笑? 她从前…还愚蠢地想过,想要和谢忱过一辈子的。 想到这里,沈蜜儿懊恼地攥紧了指尖,手心刺痛传来,她不愿示弱,直直迎上谢忱的视线。 她与谢忱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像是赌气一般,各踞一方,互不相让。 两人之间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无声的对峙,谢忱向她一步步逼近,她就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到门框,退无可退。 门框被她一抵,经年的积灰被瞬间激起,在门缝中照进的光线中缓慢地飘着浮动。 猝不及防地吸进一口灰尘,沈蜜儿的喉咙瞬间有些发痒,没忍住偏过头咳嗽了一声,但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自尊,她抿紧了唇,硬是在谢忱面前将喉间的不适强行忍了下来。 “这扇门不会开了。” 谢忱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听到这句话,沈蜜儿的第一反应是荒谬离谱,但当她难以置信地抬眼,就见谢忱俯视着她,冷沉的神色中似乎带着一丝愠怒。 沈蜜儿有一瞬间的手心发冷,她背倚着殿门,身后传来门框冰凉坚硬的触感,这份冷硬提醒着她回到现实,令她略微安下心来,谢忱是太子,他不可能陪她在这里耗着的。 她家里人也会来寻她的。 只是,想到荣恩侯府,沈蜜儿有些犹豫,谢忱是太子,她有必要令侯府因为她而得罪谢忱吗? 沈蜜儿看向谢忱的眼神不由带上嫌恶,她不想令兄长和大伯母为难,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谢忱。 察觉到沈蜜儿不忿的眼神,谢忱神情淡然,从上至下地打量她。 沈蜜儿就像一株并不名贵的野草,只要给她一点养分就会快速生长。 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乌黑柔顺的发丝高高挽起,勾勒出修长脖颈,袄裙领口宽阔,坦露出锁骨线条,目光向下移,是沈蜜儿胸前若隐若现的起伏,再往下,是她纤细的腰肢。 她的人,他抱过;她的腰,他也搂过。 沈蜜儿察觉到他的打量,微微睁大了双眼,面上显出愤怒且难以置信的神情,她下意识地想要再向后退,后背却只能牢牢抵上殿门。 沈蜜儿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眼瞳澄澈,眼尾微挑,但她看向他时,眼底却写满了戒备与抗拒之色。 “太子殿下,赏花宴应当已经结束了。”沈蜜儿扬起头看他,神色明明有些慌,却偏偏强装镇定道:“若侯府的马车迟迟没有等到妾,定会派人来寻的!” 说完这句话,她又闭上嘴,一副誓不愿与他开口说话的样子。 谢忱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目光下敛,落在沈蜜儿唇上,她的口脂晶莹娇艳,被她紧紧地抿着,更显靡丽了几分。 谢忱看向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他寻沈蜜儿寻了月余,现下她被他困在方寸之间,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于是他向她伸手。 掌心刚贴近沈蜜儿的颊侧,沈蜜儿立刻偏过头,将他的手挣扎开,谢忱面上覆了一层寒霜,紧紧锢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箍着沈蜜儿纤细的下巴,他微凉的指腹贴上她的唇,重重地摩挲了一下。用指腹从左至右重重蹭过她唇上口脂。 “口脂太艳了。”谢忱眼尾轻撩,沉声道。 她唇上的红艳被他拭去,艳丽的色彩尽数沾染在他的指腹,沈蜜儿的菱唇复又呈现出原本清丽自然的颜色。 然后他俯下身,猛地将唇瓣印下。 他将沈蜜儿箍得很紧,不容她拒绝地亲吻她。 谢忱与她贴得极近,他吻得毫无章法,像在要她唇上重重盖印。 谢忱高挺的鼻梁抵着沈蜜儿的脸颊,冷然的鼻息萦绕在她脸侧,沈蜜儿微微睁大了眼睛,谢忱居高临下的吻令她不舒服到极点,她在谢忱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 震惊与屈辱被这个吻放大了无数倍,沈蜜儿只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拿刀剜掉一小块,酸涩且愤怒的血液淌向她的四肢百骸。 泪意止不住地蓄满沈蜜儿的眼眶,她的抵抗收效微弱,更像是被当作某种欲拒还迎。 谢忱的呼吸略有些凌乱,却仿佛无师自通地摸索出了关窍,开始用他冰凉柔软的唇描摹起她双唇的形状。 耳膜不断鼓噪着她气得怦怦直跳的心跳声,沈蜜儿再也忍不下去了,热血上涌,蛮力挣脱开了谢忱的禁锢,她迅速地抽出手,用力朝谢忱俊美的脸上扇过去——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尤为突兀。 谢忱与她挨得距离实在太近,白皙俊美的侧脸立刻浮起一道淡淡的浅红色掌印。 沈蜜儿的手劲还挺大的,谢忱被她扇得略侧了下脸,他抬手,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沈蜜儿再欲扬起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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