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的亲友们都在老太太杨氏李氏身边道喜,一面夸赞沈又容端庄贤淑,一面说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 没多久,宫中皇后,宸贵妃依次赏赐了添妆礼,诸多公侯夫人也都遣人送了礼,整个厅堂喜气洋洋。 忙到下半晌才送走了诸多宾客,老太太命人妥善看管聘礼,这才撑不住回去了。 杨氏从老太太这里出来,走到垂花门边,瞧见沈清枫真安排人搬箱子,于是使小丫鬟将他叫来。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沈清枫问道:“娘,唤我来何事?” 杨氏见左右无人,便问道:“端王殿下的聘礼,拢共有多少?” 沈清枫道:“黄金白银,庄子铺子,珠宝玉器绸缎,这些大头算下来拢共八万两银子。” “我的老天爷!”杨氏道:“那边聘礼都下了这么些,咱们府上得陪多少嫁妆!” 沈清枫道:“按父亲的意思,少说不能少于五万两。” 杨氏抚着胸口,“哎哟!大姑娘嫁这一次,要把家底都掏空了!” “不至于,”沈清枫道:“大姐姐有先头夫人的陪嫁,还有大哥哥的体己,公中不必出那么多。” 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一会儿又发愁道:“早前你三妹妹的嫁妆已经不少了,你大妹妹的嫁妆只会更多,回头到了你二妹妹出嫁的时候,这一比较,嫁妆可不就磕碜了?” 沈清枫道:“这也没法子,大妹妹和三妹妹嫁的不是寻常人。你只看她们现在好,嫁过去之后什么样子呢?都是高嫁的姑娘,娘家一时半会儿也难替她们撑腰。相比之下,二妹妹嫁入侯府,日后我还能照顾她。况且二妹妹的嫁妆只是比大姐姐她们少,与京中其他贵女比却不差什么。” 杨氏这才罢了,沈清枫将杨氏扶起来,送她回去,道:“大妹妹成婚还需母亲操持,母亲可千万保养身子才好。” 那边沈又容回了自己的院子,院中丫鬟婆子们都整齐站着,一见沈又容进来,都给她道喜。 沈又容笑起来,道:“是好日子,咱们院里每人赏一个月月钱,给大家都沾沾喜气。” 众人又是谢又是喜,吉祥话说了一箩筐。 画眉道:“外头闷热的紧,姑娘快进屋来。” 沈又容进了屋子,妆容未卸,画眉先端了碗梅子饮来。 “快用些,去去暑气。” 那边杜鹃将礼单呈上来,道:“这是下聘的单子,聘礼都在外头放着,姑娘看过之后便可收入库房。” 沈又容一面喝着酸甜的梅子茶,一面翻看礼单。聘礼的大头是黄金二百斤,白银两万两,田庄商铺共十二个,余下玉器六十件,宝器六十件,古董字画一百六十件,绸缎千匹,贡茶六十斤,御酒六十斤,上用香料如檀香、沉香、鸡舌香等各一百二十斤斤,上用人参、虫草、藏红花、阿胶等药材各一百二十斤。余下就是活禽三牲,冰糖,干果,米面糖油等物。 沈又容看过了,嘟囔道:“够有钱的呢。” “何止,”杜鹃道:“端王殿下如今何等地位,金银财宝倒还俗了。” 说着,杜鹃叫小丫鬟们进来,只见每个丫鬟手中都捧着一样东西,杜鹃依次叫她们上前给沈又容看。 “这一匣子东珠个个硕大明亮,大的有龙眼那么大,小的也如黄豆大小。我看着,比皇后娘娘冠上的东珠还要好些。”杜鹃道:“这样的珠子,聘礼里头有八斛,是端王殿下特地搜罗了来,给姑娘做首饰用的。” 沈又容捻起一个对着光看,道:“他肯定还记着我那对珍珠耳铛的仇。” 杜鹃不知道这段事,只道:“姑娘,除了这些还有六匹云锦,六匹蜀锦,都是珍贵的料子,用来裁衣裳正合适。” 她想着,婚后沈又容要去的场合很多,有几件华贵衣裳也能不失身份。 “先放着罢。”沈又容放下礼单,伏在桌边看着豆大的灯火,道:“成婚可真累人呢。” 杜鹃命小丫鬟把东西都收了,闻言笑道:“这还只是下聘,姑娘就觉得累了,赶明到了正日子可怎么好?” 沈又容悠悠地长叹了一声,门口传来动静,沈又容看去,原来是沈朔。他下了值,知道今日端王下聘,所以过来看看。 沈朔在沈又容对面坐下,叫把礼单拿来看看。 沈又容将礼单递给他,沈朔细细看了,道:“这还差不多。” 沈又容道:“你不觉得太多了吗?” 沈朔哼了一声,“他当年许我的,可是让你为后。” 沈又容道:“现在也挺好的,我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做皇后。” 沈朔面色稍稍缓和,道:“你只在我面前说他的好话。” 沈又容笑了笑,“对了,有件事正要同你说。” 她叫杜鹃拿来妆台抽屉里的账本,递给沈朔。 “这是母亲的嫁妆,按照她的遗愿,这些东西,我们一人分一半。原来那些田庄铺子都是我管着,一年到头足有一万银子的结余,除去咱们两人的花销,几年下来攒了有八九万。这一项银子,我们是年年分的。” 沈朔止住她,“这还没出嫁,就想着分家了。” 沈又容看着沈朔,轻轻叹道:“早晚都是要分的么。” 一句话,说的沈朔心里酸涩。沈又容心里也不好受。人长大了,就不得不接受离别。去年秋天,沈又容送别沈清妍,今年秋天,也该沈朔他们送别沈又容了。 沈朔平复了心情,问道:“你手下如今还有多少?” “四五万总是有的。”沈又容:“这些铺子,我想着就都给你罢。端王殿下的聘礼中也有铺子田庄,这么多,我怕我没精力打理。” 她的钱已经有很多了,就容许她偷个闲罢。 沈朔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母亲的那些首饰古董家具你都带了去。” 沈又容笑道:“你不留一些?日后娶了新妇,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呢。” 沈朔摇头,“送走你,已是了了我心头一件大事了。” 沈朔只比纪琢小三岁,这般年纪仍未成婚,就是顾忌着沈又容。他须得看着沈又容好好的出嫁,寻了良人,余生有所依靠,才好放心的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一晚,沈又容与沈朔分割清楚他们母亲的嫁妆,分明是夏夜里,沈朔带着账本离开的时候,却觉得萧瑟的紧。 ---- 沈朔:宝贝妹妹要出嫁了,哭哭
第50章 前几日下了一场雨,这几天天气便凉爽起来,晨起还有些微风。沈又容简单梳洗了一下,,命人将桌椅搬到门口檐下,看着院子里的婆子们搬嫁妆。 杨氏昨日将嫁妆单子送了来,沈又容今日得空,便叫她们挪出来看看。 画眉捧了几样点心,一壶茶。杜鹃在一边念着单子,“.…..金项圈二十件,金镶珠玉首饰二十副,金钗玉钗各二百支,金玉耳环各二百对,手镯臂钏二十对,玉绦环六十件。” 丫鬟们捧着金银玉器,杜鹃一一点过,叫她们依次装入妆匣。这一项无误,杜鹃那笔在上头勾了一下,继续道:“织金妆花缎、绢、绫、罗、纱、绸各六十匹,四时衣裳共一百二十套,大毛衣裳六箱,小毛衣裳六箱。” 婆子搬到前头,杜鹃看过,依旧勾上一笔,翻过去念下一项。 “黄梨木攒花拔步床一张,黄梨木罗汉榻一张,黄梨木的琴案、书案、各式几案、八仙桌、顶柜、立柜、书柜一套。紫檀木的床榻案柜一套,酸枝木的床榻案柜一套。” 这都是大件,沈又容不叫她们搬动了,自己开了库房进去看。杜鹃在她身边道:“除了这些木器家具,还有几套檀木嵌玉屏风,一套苏绣的二十四屏风也是檀木镶边,是夫人的老物件。” 沈又容点点头,道:“这些东西都小心着些,别磕了碰了。” 杜鹃应是,沈又容问道:“剩下还有多少?” “这才一半呢,”杜鹃翻着嫁妆单子,道:“下剩的还有金银玉犀角玳瑁等杯盘碟碗,还有古铜炉瓶摆件,各色文具。另有经史子集上千部书,百来幅名家画作,琴筝笛萧,棋子香扇等各色玩器。” 画眉很高兴,“瞧瞧,瞧瞧,这都是咱们姑娘的家当啊!” “怪不得成婚是件大喜事,”沈又容摸着苏绣屏风,道:“成一次婚,就有这么多好东西,这发家致富的速度,也就中举能比了。” “瞧姑娘这话说的,”杜鹃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哪是什么发家致富的路子了。” 沈又容便笑了,画眉想起昨儿个试穿的婚服,道:“昨儿那婚服,真是漂亮极了。上绣的凤凰栩栩如生,我多看两眼就感觉要飞出来了似的。就算以后落败了,这一件衣裳也得值个黄金千两。” “什么落败不落败的,说的什么话。”杜鹃斥了她两句,“何况,那喜服是百来个苏州的绣娘绣了四个月才做出的,手艺巧夺天工,哪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杜鹃想起什么,看向沈又容,“姑娘,盖头您也得抓紧了,总要绣个东西出来应景。” 沈又容倚着屏风,笑道:“知道了。” 沈又容的婚期未到,倒是宫中宸贵妃的诞辰到了。沈清妍不喜欢铺张,所以也没请大臣命妇,只收了皇帝皇后的礼,另叫了沈家姊妹入宫相伴。 按说,不让命妇入宫庆贺,多少有些不体面。但如今皇帝这个样子,谁还顾忌着皇家的体面呢。沈清妍不觉得委屈,也不耐烦那些虚礼,只觉得此举正和她意。 沈又容携沈清和、沈思慧先去中宫拜见皇后,皇后没有多留她们,见了一面寒暄了两句就叫她们走了。先前见过的宸贵妃宫里的江陆领着几人去往宸贵妃宫里。沈清妍设了宴,却不在正殿,而在殿后的廊轩里坐着。当中一个罗汉榻,沈清妍身着品红绣花纱衣,坐在上头。两边俱是冰鉴,里头湃着瓜果酒水。两边几张小几,几上各自摆着茶果点心,是为沈又容几个人准备的。 沈又容几人行了礼,将老太太、杨氏李氏等人的贺礼送上,沈清妍看过,不过是些金银玉器之类。 “先坐吧,”沈清妍道:“一路走过来也怪热的,快坐下凉快凉快。” 沈又容等人入座,茶碗里放着酸甜可口的果子露,入口便觉暑意全消。 不多会儿,庭下上来个手持宝剑的男子,这人身形修长柔韧,身着玄色长衣,剑眉星目,格外俊美。随着四下里琴瑟起,这人长剑如虹,在众人面前开始舞剑。他是男子,多少失了些柔美之意,然而正因如此,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而充满力量之美。 一舞终了,男子单膝跪下行了礼,沈清妍大悦,道:“赏!” 她去瞧姊妹们的神色,见沈又容意犹未尽,沈清和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我才找到的人,原本是教坊司的乐工,但因为喜欢舞蹈所以自学了几段舞。我看他很不错,想必不日就要成为京中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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