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议事厅中,魏严正眯着眼睛看令国公传回的信函,瞧见他进来笑了笑:“伯英怎么现下就回来了?” 江有朝随口将北军的事情说了,见他一心燕州互市,便问道:“严叔觉得,国公爷的提议如何?” 燕州大捷,完颜被打得节节败退,最终于洛城前向大盛求和,请求开放边关互市。令国公特地给江有朝传了信,想同他一起在燕州插上一脚。 魏严摸了摸长髯,揶揄道:“此事自然对咱们百利而无一害……不过令国公会找您,估计还是看在虞小姐的颜面上。” 一个女婿半个儿,幼莲又是令国公如珠似宝捧在手上的娇娇女,他自然要关照江有朝一番。 江有朝轻咳一声,脸上有些赧然:“是。” 他一路靠着真刀真枪拼上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吃了自己未婚妻的软饭,这种感觉着实奇妙。 魏严看他没有抗拒的意思,脸上笑呵呵的:“互市的事咱们慢慢图谋,倒是国公府真心诚意待您,您自然也要上心些。譬如今日,多少年轻男女在外闲逛,您倒好,宁肯替旁人巡逻都不去瞧瞧人家小姑娘。” 魏严自觉这番话说的很是妥帖,话里话外都一副循循善诱的口气。 被他殷切目光看着的江有朝:“……” 他按了按眉心,哑然失笑道:“我前几日便去国公府相邀了的,只是虞小姐另有安排,不凑巧罢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倒是主动邀约来着,可人家小姑娘不愿意,他能有什么办法。 “咳咳。”魏严清了清嗓子,颇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下次,下次再约便是。” 江有朝抬了抬眼,没说话。 人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气邀约小姑娘,他其实有些失落,只是想想方才幼莲明媚的笑,又觉得她没跟自己出来也是件正确的事,毕竟他又闷又不会哄人。 魏严看着他这副模样,摸了一把自己的美髯,心里有些洋洋得意。 瞧瞧,昔日运筹帷幄的镇北将军也不免为情所扰,像他这样的孤家寡人,反倒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天天都高兴得很。 两人心中各有想法,直到议事厅的纱帘被人掀开,刘将军端着两只小盅进来,给他们俩一人面前放了一个。 “统领,魏大人,这是我媳妇儿自己熬的酸梅汤,加了浓浓的桂花蜜,清热解暑,夏天喝这个最舒坦了!” 他拍着胸膛夸赞,十分自豪:“今儿不是乞巧节嘛,我本来想陪着媳妇儿穿针的,谁知道咱们今儿还不得闲。好在我媳妇儿心疼我,特意过来给我送汤喝。” 魏严尝了一口,点点头:“令夫人的手艺属实不错,你倒是有口福了。” “嘿嘿。” 刘将军是在北地长大的,说起话来也很洒脱,见江有朝也跟着夸赞了几句,突然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咱们统领也马上就要娶媳妇了,怎么今儿也没去陪陪未婚妻啊?” 他语气诚恳,听不出来半点挖苦讽刺的意思,一双质朴的眼睛看着江有朝,仿佛非要听他回答似的。 江有朝:“……” 他瞥了一眼兀自低头偷笑的魏严,沉声道:“刘大人的差事都忙完了?” 刘将军摸着脑袋思考:“差不多了吧,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盯着那帮小兔崽子训练而已。” 御林军新进了一批新兵,都是权贵子弟,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看着就一副不顶事的样子,他最近都在盯着他们训练。 江有朝喉咙一滞,颇有些头疼地点了点桌子:“既无事,你还待在大营做什么?” “啊?”刘将军一脸茫然。 魏严憋住笑,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刘将军,咱们统领这是心疼你呢,快带上令夫人回家吧。” 刘将军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感动地看着江有朝:“哦哦哦!多谢统领!您下次想喝酸梅汤就和我说,我给您拎过来……” 话还没说完,人就跑了出去。魏严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也向江有朝告辞:“夜深喽,老头我也先回去了。” 江有朝起身将他送出去,一个人又回了书案前。压下复杂的心绪后,他细细琢磨着与完颜互市的事情,脑子里有了好几个想法。 夜色渐深,长街的灯火熄了小半,吆喝叫卖声也少了些,之前还人潮拥挤的街上,行人也变得稀稀疏疏。 长风来敲了三次门,直到第四次的时候,江有朝才从案上抬起头,眸中一片疲倦之色:“什么时辰了?” “亥时一刻了。”长风见他终于从公务里抽离出来,赶忙催着他回府,“老夫人已经着人来问过了,您快收拾着吧。” 江有朝揉了揉额角,应了一声。 两人是骑马回的,一路行处都有闲逛归家的百姓。临近镇北将军府时,江有朝看见门口停了辆黑漆漆的马车。 长风也看见了,腰侧的剑登时出了鞘:“属下先去看看。” 江有朝一拉缰绳,马蹄声慢了下来,他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那辆马车,直到锦帘间闪过妃色的布料,光滑柔亮,一看就是品质极好的浮光锻。 江有朝若有所感,低声将长风叫回来,眼睛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马蹄声越来越近,车上的人也听到了。锦帘立马被人掀开,钻出来一个明艳娇俏的小姑娘。 手上不由自主地握紧缰绳到了对方面前,还没等他出声叫人,就看到女孩骤然亮起来的眼睛:“江有朝!”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久等之后乍然相见的惊喜,摊开的白嫩手心里,躺着一枚圆滚滚的银亮小球。 “江有朝,这是我拔得头筹赢来的奖品,送给你呀!” 夜色阑珊间,入眼便是晶亮的眸和盈盈的笑。 江有朝的喉结动了动,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他伸手接过香囊,声音涩然:“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哦。”幼莲娇矜地皱了皱鼻子,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门口的侍卫说你平常戌时就回来了,今天怎么会这么晚。” 她轻轻软软地抱怨,江有朝的心就像是在青梅酒里滚了一圈似的,又酸又涩,偏偏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是我不对,忙起公务忘了时辰。”江有朝立马承认错误,极诚恳地看着她。 幼莲摆了摆手,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算啦算啦,你和我爹爹都是大忙人,况且今日也是我不请自来,与你有什么干系。” 她眉眼弯弯:“既然礼物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府了哦。” “我送你。”江有朝立马调转马头。 “不用不用!”幼莲灿然一笑,指着角落里牵马等着的虞青竹道,“有我二哥哥在呢。” 江有朝看过去,对上了一张咬牙切齿的脸,看着就心情不大好的模样。 “……咳。” 他摸了摸鼻子,看着幼莲上了马车,朝着令国公府的方向走了,还有些怔忪地站在原地。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舌尖抵着齿根,轻轻笑了一声。 * 翌日,幼莲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昨日的疲乏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苦夏伺候着她洗漱上妆,又捧了几个锦盒过来:“这是绣娘为姑娘新缝制的夏裳,姑娘今日可要挑一套试试?” 幼莲选了一条青色带接天碧莲叶的,倒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明媚娇憨。 她闲来无事,便待在书房里为自己绣嫁妆,直到栖风苑那边差人来请,说是寿王妃携世子上门道谢,要她也一同去听听。 听听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丫鬟说完,幼莲失笑:“好了,你回去禀告婶婶,我马上就到。” 迎春嫌他们搅扰自家姑娘,埋怨道:“咱们与寿王府非亲非故的,一向没什么来往,怎的今天稀罕的上门了?” 幼莲隐隐猜到原因,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懒得理会他们的弯弯绕,却没想到回了家都不安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且去看看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等她到了栖风苑,徐春慧正和寿王妃闲话家常,世子梁景延坐在一旁喝茶,见着她进来,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幼莲轻轻福身:“臣女见过王妃、世子。” 寿王妃笑吟吟地叫她起来,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感谢:“不必多礼,你是景延的恩人,自然也是王府的恩人。” 梁景延恰到好处地起身弯腰,颀长挺拔,月白色银纹团花锦衣舒展无褶:“小姐多次相助,在下铭感五内、不胜感激,特与母妃上门道谢。” 他如松如竹地站在那儿,很是儒雅风流。 幼莲想起昨天晚上差点被马踢伤的小女孩,嘴角划过一丝讥讽,意兴阑珊地应和:“臣女只是顺手而为,即便没有我,想必世子也能想出好方法的。” 寿王妃脸上笑意更浓,瞥了一眼世子道:“莲丫头就是这样自谦,景延当初便是瞧中了你宽和心善这一点,闹着要本妃向府中求娶呢。” “若是没有赐婚这一遭,想必你早已是王府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了。”她笑着打趣了一句,似乎真的在为此事感到惋惜。 徐春慧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眼皮,手里的茶盏“啪”得一声放在桌上。 作者有话说: 香囊是基于收藏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的唐葡萄花鸟纹银香囊描写的,不过花纹改成了并蒂双莲~ * 感谢在2023-01-2906:25:00~2023-01-3107:1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羊咩咩咩10瓶;非子安5瓶;哈滋哈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 ◎横刀夺爱的剧本,现在到了江有朝手上◎ “王妃说的哪里话。”徐春慧语气凉凉,“我们家姑娘娇生惯养,国公爷一直都想着多留她几年,从未定过亲相过人家,又哪来世子妃的说法?” 她瞥了幼莲一眼,幼莲瞬间心领神会:“是呢,若不是陛下有旨,我定要待在家里,直到婶婶烦了我才成呢!” 徐春慧笑着点了点她:“你呀,一直都是这副长不大的性子。” 寿王妃看着她们俩一唱一和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可她今日的确是故意来恶心人的,所以现下也不恼。她弯唇一笑,落落大方问道:“是么?本妃当初特意托了徐夫人说和,想来是徐夫人传话不够尽心吧。” 幼莲眉梢轻轻一挑,诧异地看向徐春慧,看见对方忽然坐直的腰时,垂下眼帘咬了咬唇。 徐春慧心中暗骂一句嫂子白氏的不着四六,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这……我从未听嫂嫂提起过,莫不是她匆忙间把事情给忘了?” 她先前虽向幼莲提过一嘴,却没说这话是白氏传的,保住了白氏的颜面。可如今被寿王妃当众点出来,权衡之下,干脆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白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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