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羡鱼不由自主有了笑意,心底又软又暖的。 徐氏欢喜道:“我家侯爷正是爱喝这佳酿,相爷有心了。原来你是去东仙楼买酒呀,偏有些人爱乱想,乱嚼舌根呢!说的话是一句比一句难听,乱糟践我家姑娘。” 沈珩望向霍柔依,锋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飞向她和丫鬟,吓得她们缩起肩膀连连后退。虽然他再没说一句话,可那眼神明明白白显露着不可意味的威慑,令人感到恐惧。 萧盛铭将孩子给了徐氏,拂袖怒道:“既然是你先不顾两家情分,非要挑起是非,那听好了,萧家与霍家从此断绝往来,滚!” "你们你们…人多欺负我…”霍柔依楚楚可怜,哭了起来。 外头的婆子领着两个郎中过来,行了礼,说:“大夫已经叫好了,可要先行把脉?免得李家五品夫人有什么闪失。” 霍柔依马上捂紧自己的手,死不给摸脉,由自己的丫鬟扶着顾不得浑身狼狈仓惶离开,她们后头还有那两个郎中紧紧跟着,滑稽无比。 败坏气氛的人终于走了,回门的主要人物又到齐了,徐氏别提有多高兴,赶紧张厨房重新做一顿。 那霍柔依上了自家马车,愤恨的泪水就没停过,她不可惜与宁勇侯府决裂,反正萧盛铭这辈子也不能越过自己年轻有为的夫君去。 但沈珩不一样,他前早些年没有功名时,便以绝佳的样貌和温厚的性情传闻于京城,就算沈家家世不够大,那时候沈珩几兄妹就和萧羡鱼亲近得多,任她怎么想在他们中间挤条缝出来也不行。 后来两家的定亲风波真的令人讶异至极,大伙都传着说是萧羡鱼对李准生一见倾心,死活要嫁,仗着萧太后撑腰这才把她的李淮生抢走! …她今日竟然还在沈珩前面丢尽了脸,为什么他会向着萧羡鱼,不应该啊,全京城都不看好耻笑的婚事,事情不应该是这么个走向的啊! 很不甘,真的很不甘…先是五品的李淮生,然后是毅远侯府,如今又是一品右相,萧羡鱼一婚还比一婚高,这是个什么道理! "唔.” 她觉得腹部隐隐不舒服,丫鬟吓了一跳,想叫郎中来把脉,却被制止了,“你脑子缺根筋啊,赶紧回去叫熟悉的大夫看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我这肚子的月份。” 李淮生的母亲对她婚前破身的事耿耿于怀,为了孩子才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才成亲不到十日,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李家和霍家脸上都无光,她就是那个罪人,别指望一辈子能舒舒服服坐住正室的位置。
第十七章 回门(四) 徐氏是个心细的人,悄悄问过萧羡鱼后,张罗的菜色里也有沈珩喜欢的,她只希望把这顿回门宴做好,两家关系缓和些。 沈珩用膳用得很从容,对面的萧盛铭却是浑身不自在,对着这个妹夫送的酒也拒绝了徐氏要开坛的提议,只是叫人收起来。 此情此景,姑嫂二人也不敢与他们搭话,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孩子广哥儿身上。 三岁多的广哥儿大名萧从广,文文静静的性子像徐氏多些,萧羡鱼和离后回了家,三天两头找他玩,他可喜欢这个小姑姑了,于是缠着要她喂饭。 萧羡鱼抱着这个小团子,也不嫌弃喂一口会掉了多少在身上,笑着耐心喂他,沈珩见状,眉宇不觉温柔起来。 徐氏乐呵呵的,看他们夫妻坐一起多登对啊!又在桌底下用脚踢了踢丈夫的,想叫他把脸色摆好点,别破坏气氛。 她将一盘菜换到他们跟前,招呼着:“相爷,这尾清蒸江鱼是今早刚钓的,可新鲜了。” 沈珩似有一瞬变了脸色,定定说道:“谢嫂子好意,你们吃。” “你是不喜…” 忽然,萧盛铭搁下碗筷打断了徐氏,对沈珩说道:“去书房,有事与你说。” 沈珩颔首,二人随即移步去了,萧羡鱼紧张起来,对徐氏说:“二哥哥要干什么?” 徐氏安抚她:“没事,你二哥哥还能吃了妹夫不成。” “那倒不至于,但我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这…”萧盛铭那个臭脾气还真不好说,徐氏也担忧起来:“走走走,我们悄悄跟过去瞧瞧。” 她们把广哥儿交给奶妈,单单二人一路走去书房。 路上,徐氏闲话两句,说:“我看妹夫不吃鱼啊,是咱们厨子做得不好吗?那厨子可是京里数一数二的。” 萧羡鱼忽而记起小时候与沈珩的一段趣事,只是抿嘴笑笑,“不是厨子的事。” “那就是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算了,说起来话长,我改日告诉你。”萧羡鱼无奈地说。 二人说话间已到书房外,徐氏带着萧羡鱼放缓脚声躲在门帘后偷偷窥探,透过镂空雕饰看见萧盛铭与沈珩站在房中谈话。 听内容似乎是聊了过半。 “…还未处理干净,她有我护着,但你得小心,近日除了公务不要外出,尤其是晚上,怕抓了你弄假供摁指印,意图再次制造诬陷,到时会直接抄了侯府。”沈珩说。 萧盛铭大怒道:“他们还不罢手?可知这是在天子脚下!” “我们两家联姻,他们明着来不行,肯定背地里下手段,你若是在乎妻儿就一定要照我说的来…你有事,她也会伤心的,你是她最后一个兄长了。” 萧盛铭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从小相识,自己对那时候相貌堂堂,老实安静的沈珩没什么敌意。 当年定亲前一晚,太后亲临侯府,与他们兄妹二人密谈到天亮,小妹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是由他亲自去侯府门口堵人,他告诉沈珩,小妹心悦了李准生,所以两家不定亲了,让他们打道回府去。 事情太过突然,沈珩要求见小妹一面被他拒绝,他主张的是快刀斩乱麻,而不是二人见了面之后还有回转的可能。 萧盛铭一直没忘记少年那时离开的背影,坚信他对萧家肯定怀有恨意,原以为这笔债会隐入尘埃,不想几年光景,世事如棋,又走回了当初。 而且少年的变化太大,再不是以前那性情了,着实令人担忧。 萧盛铭面色凝重,说道:“我确实是小妹唯一的哥哥了,所以当年是我的决定,你要怪就冲我来。” “我不会忘了当初你反悔时说的话。”沈珩话中冷意渐起。 那时说的话无关紧要了,你既娶了她,便要不计前嫌地对她好,做不到就将她及时还给萧家,安度余生,可以吗?” 沈珩眉间泛起一丝忧郁,轻轻闭了闭眼,沉默。 萧羡鱼心里那片软暖也跟着沉默了,甚至还有一些酸楚。 沈珩在面对两次类似的话题里都选择了避而不答,如果没有芥蒂,没有怨恨,为何会不答。 到底是她没有坚持最初的想法,当沈珩对自己有一点点示好,隐隐生了不该有的妄念,而忽略了曾经的裂痕是无法消除的…她又被活生生拉回了理性之中。 徐氏见萧羡鱼郁郁寡欢的模样,无法插手他们夫妻间的事,也只能叹息。 萧氏夫妇送他们出侯府大门,途中,萧盛铭兄妹走到一起,他对萧羡鱼叹了口气:“我这还有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便与你垫几句底。” "二哥哥请讲。” “大哥死后大嫂便带着几个月大的云姐儿回了玉州,前段日子我有个从玉州来的朋友告诉我,听说是大嫂家有意替她安排改嫁,正在物色人家。” 萧羡鱼说:“如果大嫂愿意改嫁,我们家也不能白耽误她的青春,那云姐儿怎么办?” 萧盛铭摇摇头:“"物色还没结果,我的想法是到时将云姐儿带回府里来养。” “就怕大嫂不肯离了亲生女儿…” “哎,现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本想去趟玉州,可” 可秦家一事尚未了结,他需听从沈珩的话顾全大局,自己和手下的人不能擅自离开。萧羡鱼心里明白。 “二哥哥,你的人太明显了,这事交给我便好。” 她给了兄长一个安妥的眼神,然后踏上回沈府的路。 萧羡鱼靠在马车内发呆,盘算着玉州一事,其实心里因沈珩扰得乱麻一样,沈珩见状,蹙起眉头也没出声,一人一边的,谁也不打扰谁,直到马车突然停下,青杨有事来请。 "我去去就回。”说完,连给她说句小心点的话也来不及,就走了。 穿过半个城,还有些路程便到沈家门,马车按日常的路线穿过一个巷子时,忽然猛地停了下来,就听见外头车夫哎哎喊话的声音,紧接着不等秀月出去查看,一个人冲了上来,拽着秀月下了马车。 猝不及防! 萧羡鱼想大叫,又有一个人进来了,这个人实在是意想不到。 居然是毅远侯府秦家已故大郎的妹妹,秦三姑娘! "你” 不等她说话,秦三掀开窗帘子让她瞧清楚外头的情况一一车夫被多个大汉架着,秀月则被堵了嘴困住,而指使的人是秦家二郎。 马车动了起来,继续往前行。 萧羡鱼不禁问道:“青天白日,你们想干什么?” 才问出话,一把锋利的匕首贴在脸上,寒光刺凉刺凉的,秦三阴笑着说道:“萧羡鱼,才克死我大哥多久啊,就当上宰相夫人了,感觉怎么样?沈相愿意碰你么,愿意接受你这副被其他男人看过,睡过的身子么?” 真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污言秽语,萧羡鱼面色青白,手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秦三今日敢来找事,肯定是沈珩那边对秦家做了什么,导致他们有点狗急跳墙了。 不会是要杀了她吧? 还真有可能,毕竟他们都认为秦家大郎是被她克死的。 可秦三这时候却把匕首撤掉了,但脸上狠色未去:“你不说话是羞愧到无话可说吧…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更羞愧。” “我父亲说了,你不过是太后拉拢势力对付官家的一个棋子,你作为萧家人支持太后是常理,但因为你拉拢的势力对付的却是官家的势力,也就是说之前那几年,太后是利用了你对沈相一党造成了挺多麻烦的这样的情势下,你以为沈相真的会与你白头到老?他娶你为的是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明白的,对不对?” 心乱如麻。 有些事,她是到今日才得知,不得不承认确实如秦三所说,她对沈珩背信弃义,之后还在朝廷助力上给予了他阻碍…最后,太后还抛弃了她这颗棋子,顾不上宁勇侯府,真是可笑。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捏住,又疼又紧的,不知不觉眸底便红了一片。 她静静地开口:“我看你也不是想杀我,说吧,为何而来?” 秦三收匕首入鞘,扭头看着她,觉得有意思。 一般的公侯贵女皆是柔弱,这种场面没几个不被吓哭的,而这个萧羡鱼羞辱的话也听了,刀子也架脖子上了,愣了没掉一滴眼泪,如果不是仇敌,自己还挺欣赏她这份胆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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