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必一时脑热问出方才那话。 终究是亲手将他最后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柳萋萋缓步走出刑部大狱,她知晓沈韫玉想要什么答案,但她骗不了他。 在离开沈家后,她逐渐明白过来,她喜欢的根本不是沈韫玉,不过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幻影罢了。 那个幻影是个在狼口下救了她的英雄,会对她温柔以待,并不会嫌弃她的出身,她抱着这样的幻想熬过了在迹北的两年,可就在沈韫玉回来的那一刻,她为自己编织的梦彻底打碎了。 不过,幸好,终究她还是遇到了那个和她想像中一样,不,比她想像中更疼爱她,将她捧在掌心的男人。 邹氏告发夫君和婆婆的半个月后,终于向官府递交了和离书,彻底逃离了沈家这个牢笼。 沈韫玉为补偿这位前嫂嫂,命人给邹氏送去了一百两银子,邹氏本不打算收,但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纵然这一百两弥补不了她这些年所受的伤害,但确实也是她应得的,她大可以理直气壮地拿走。 和离后不久,邹父邹母便准备带着女儿回老家迹北去。 临行前,柳萋萋特意在酒楼宴请了邹氏,不过她已不叫邹氏,也不再是沈韫卓的附属品,她有名有姓。 她叫邹盈。 两人今日分开,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邹盈虽不想让这场践行宴变得凄凄哀哀,但仍是忍不住握住柳萋萋的手,掉了眼泪。 这眼泪里除却不舍,还有感激,此番若非她这好妹妹相助,她也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也不知还会如何被那母子俩欺辱和磋磨。 “姊姊莫哭。”见邹盈哭起来,柳萋萋亦有些忍不住,她咬了咬唇,强忍住泪意道,“回了迹北,姊姊便好好过日子,沈韫卓和赵氏干的好事,我已教我祖母告知乡里,很快整个迹北都会晓得沈家都做了什么,他们不会为难姊姊的。” 柳萋萋打量着邹盈的脸,自离开沈家后,她的气色显然红润了许多,一双眼眸也有了神采,“往后,不管姊姊是一人过,还是又能遇见有缘人共度一生,只消有难处,都可以托人带信给我,我能帮定然会帮姊姊。” 听到“再遇有缘人”,邹盈苦笑了一下,“经沈韫卓一事,我后半辈子只怕再不愿嫁人了,现在就只想好生孝敬我父亲母亲。” 柳萋萋明白邹盈的担忧与恐惧,她遇人不淑,已然吃过一次苦头,哪敢轻易再嫁。 “嫁不嫁的,全随姊姊心意。”柳萋萋笑道,“不过姊姊也不能因着遇到一个沈韫卓,便将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棍子打死了,兴许将来会有好的男人出现在姊姊面前,若姐姐不确定,到时便来问我,我定将此人查得清清楚楚,好让姊姊心里有个数。” 邹盈重重点了点头,她抬首望向敞开的窗外,天高气清,万里无云,微风拂面而来,沁人心脾。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前段日子太过劳累,送邹盈离京后,柳萋萋便整日在松篱居休憩,似乎总也睡不饱。 期间,太后娘娘朱氏命宫人召她进宫,她也只得回说身子不适,请太后娘娘恕罪。 朱氏自不会怪罪于她,反是命人送来不少上好的药材,人参灵芝的,摆满了一桌子。 柳萋萋心下感激,待身子不再那么倦怠,便命玉书玉墨替她好生装扮了一番,准备入宫去见朱氏。 然才出了武安侯府,还没上马车,柳萋萋便见一人疾驰而来,在她面前勒马而止。 不是旁人,正是她那兄长江知颐。 见他双眉紧蹙,看似忧心忡忡地走到她面前,柳萋萋不禁纳罕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江知颐不答反问。 “进宫去见太后娘娘。” 江知颐闻言眉头顿时蹙得更深了些,他迟疑半晌道:“不必去了。” “为何?”柳萋萋看出江知颐似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出什么事儿了,哥哥。” 江知颐双唇微张,正欲说什么,却听一声声钟响划破寂静,自远处传来,沉闷而哀婉。 这钟声明显是从皇宫的方向传来的,柳萋萋如遭雷击,心下猛然一怔。 她听过这钟声,且就在不久前,天弘帝驾崩的时候。 这是丧钟! 是谁死了? 柳萋萋睁大双眸,缓缓看向江知颐,不愿相信是她心里的那个答案。 然江知颐却是闭了闭眼,冲她微微点头,“太后娘娘……薨了。” 听到这话,柳萋萋脑中哄地一下,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突然。 怎么会呢,先前不曾听说太后重病,怎就突然就没了呢。 柳萋萋实在难以接受,那个记忆中温婉良善的女子就这般香消玉殒了,或是冲击太大,她只觉有些摇摇欲坠,开口正欲询问什么,却是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玉书玉墨的尖叫,和面前江知颐满目惊慌,伸手抱住她的场景。 再醒来时,入目是熟悉的棠红绣花帐顶,柳萋萋微微侧首,便见孟松洵正坐在床榻边阖眼小憩。 察觉到动静,他猛地睁开眼,朝她看来,见似是松了口气,温润地笑着问她:“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柳萋萋摇了摇头,又想起昏迷前朱氏的事儿,方欲询问,就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徐氏扶着孟老太太疾步入屋来。 孟老太太双眸发红,显然是才哭过。 柳萋萋有些奇怪,她不过是一时没受住冲击昏了过去,怎的让老太太这般伤心呢。 柳萋萋心下顿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咬了咬唇,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得了什么恶疾? “你这丫头!”孟老太太拉着柳萋萋的手,是又好气又好笑,才开口说了一句,眼泪便充盈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般,徐氏接着说道:“念念,不是嫂子说你,你好歹是个大夫,怎的连自己有孕都未察觉呢?” 有孕? 柳萋萋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松洵,便见他笑着冲她重重一颔首。 “念念,你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 柳萋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幽幽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须臾,唇角微勾,泪意陡然涌上,不禁喜极而泣。 她和他的阿洵哥哥有孩子了。 怪不得,她的月信迟迟未来,原以为又是操劳所致,竟是因着怀了身孕。 “你粗心,洵儿也糊涂,这么久了你们两人竟是谁也没察觉,这回只是昏过去,若是再有什么好歹该如何是好……”孟老太太怒瞪了一眼孟松洵,忍不住碎碎念叨起来。 孟松洵不住地同祖母认错,低着脑袋任孟老太太唠叨,偶尔抬眸看柳萋萋一眼,勾唇一笑。 柳萋萋亦掩唇笑起来,看着面前吵吵闹闹的场景,若有阳光照入心口,说不出的暖融欢喜。 然想起朱氏的事儿,她勾起的唇角很快又耷拉下去。 孟松洵似是看出她所想,待孟老太太和徐氏走后,便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太后的事尽数告诉了柳萋萋。 朱氏是今日一早突发心疾暴毙的,听伺候她的宫人说,朱氏晨起时便觉胸闷不适,按着惯例去御花园散步时,一下就捂着胸口栽倒下去,太医赶去时已然没了脉搏。 暴毙…… 柳萋萋总觉得很奇怪,先前她给朱氏探脉时,不曾发现她有什么心疾啊。 孟松洵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想了,纵然还有内情,你这般想也想不出来,待明日你哥哥过来,问他便是。” 柳萋萋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垂首将掌心覆在小腹上,见她蓦然扁了扁嘴,似有些不高兴,孟松洵担忧地道:“怎么了?不想要他?” “怎会呢。”柳萋萋伸手抱住孟松洵,将脑袋靠在他的宽阔的胸膛上,声儿里带着几分委屈,“就是觉得他来得早了些,原本说好要去学骑马的,现在去不成了……” 原是因着这个。 孟松洵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将怀中人搂紧了几分,似哄孩子一般温柔地哄道:“没事,等生下孩子,再学也不迟……” 太后大丧,新帝贺铖岐也停了早朝,故而江知颐一早便赶来了武安侯府。 柳萋萋正坐在临窗的小榻前同徐氏一道给腹中的孩子缝制小衣裳,听到禀报声,忙让将江知颐请进来。 徐氏清楚他们兄妹俩有事儿要说,也不碍事,当即便起身回去了。 江知颐甫一坐下,柳萋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太后娘娘她真的死了吗?” 听得这话,江知颐端起茶盏的手一抖,溅出些许茶水,他没想到他这妹妹竟会这般问他,须臾,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念念,你不必这么聪明。” 这话的意思,便是她猜对了。 柳萋萋愣了一下,旋即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 太好了,太后娘娘没死。 她昨夜想了很久,始终觉得朱氏“死”得蹊跷,就好像刻意安排得一般。 但能安排这种事的能有谁,除了新帝贺铖岐,柳萋萋想不到别人。 难不成贺铖岐想以假死之法,放朱氏出宫。 但,他有这么好心吗? 而且,朱氏之“死”实在太过突然,贺铖岐若真想用假死之法,重病亡故应比暴毙更能让人接受。 “太后娘娘如今在哪儿?是出宫了吗?”柳萋萋问道。 江知颐并未直面答她,反问:“念念,你知道端妃吗?” “端妃……” 柳萋萋只觉耳熟,思忖片刻才想起,那是前不久太后母家送入宫的姑娘。 那姑娘原被寄予厚望,说会被封为皇后,但最后却只被封了个端妃。 她生得与太后娘娘极像,听闻宫人好几回都将她与太后认错,闹了笑话。 虽不是皇后,但这位端妃极其受宠,入宫后,几乎夜夜受新帝宠幸。 “哥哥提起端妃做什么?”柳萋萋不解道。 江知颐沉默片刻,“端妃前几日被查出有孕了……” 那又如何。 宫妃有孕不是很正常。 柳萋萋一时没意会过来,直到看到江知颐意味深长的神情,脑中灵光一闪。 不会吧,难不成……
第99章 番外 13 ◎小夫妻日常( 13)◎ 江知颐扯了扯唇角, 知晓柳萋萋大抵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并未明说,只侧首看向那绣筐中的小衣裳,柔声道:“此事你明白便好, 莫再记挂在心上, 如今你最要紧的, 便是养好身子。” “嗯。”柳萋萋颔首, 转头望向窗外, 几枝艳丽的石榴花怯怯往屋内探来, 蝉鸣阵阵,当午的风拂面无一丝凉意, 酷暑已在悄无声息间露了苗头。 她忍不住喃喃道:“陛下,会对她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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