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的楼船上,尉迟溱踉跄了一下,她哆嗦着唇嗫嚅道:“边姐姐……” 穆洛衡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随后叹了口气:“爱而不得者为情所困,极度清醒者飞蛾扑火,她没死在孜孜以求的鸿途上,窝囊地死在了她最不屑的男人手里。” “人啊,总是这么可怜又可笑。” 岸上的暴动很快便被离北军镇压,但厮杀声仍在,隐没在人群中挑拨是非的贼人被卫展鸣精准地揪了出来,全部逮捕,随后官兵开始疏散渡口,安抚人群,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动乱下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就这么放任“倾帆”起航,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十三艘船均已驶出渡口。 卫展鸣看着立于楼船之巅的穆洛衡,高声道:“银涯阁主,前路凶险,莫要执迷不悟!” 穆洛衡彬彬有礼地回以一笑,道:“不劳您费心,这一颗棋子,让你。” 卫展鸣已经看不清船上人的面容了,但他仍能感觉到穆洛衡话语里隐晦的嘲讽,他心里越发不安,下一刻,一个将士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语无伦次地喊:“大人!大人!楼里有火药!就要爆了!” “撤——!!!” “轰——!!!” 穆洛衡露出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还是我赢。” ---- 糟心的男人诶……
第89章 山河风飘零·叁 莫栀疾步穿行在大街小巷里,身后的杀手穷追不舍,她的目的是出城,但方才城外驻军进城后便封了城,她一时进退两难。 就在她左支右绌,马上就要被那些人堵住时,忽然从角落里滚出几个木制小球,而后“砰!”地一声在他们之间炸开,豁然爆出一大片烟尘把几人团团裹住。 “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下一刻,莫栀猛地被一只手拉到了一个偏巷里,穿过了几个后门,躲进了一个不知是谁家的院子。 莫栀惊诧地看着拉着她的满脸通红的小少年。 “小阿夜?” 小阿夜愣愣地道:“面粉球,我师兄给我防身用的。” 莫栀“哦”了声,道:“有意思。” 小阿夜仰起头来问她:“姐姐你要去哪?” 莫栀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回答道:“我要出城,城外有人接应我,会助我上京。” 小阿夜沮丧道:“城门好像关了。” “城里有条暗河直通城外,我可以帮你。” 莫栀和小阿夜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公子拿着一个药罐从回廊处走了过来,正是秦怿。 秦怿看向小阿夜,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是我的院子?” 小阿夜低下头小声道:“看过地图,秦氏医馆很有名。” 秦怿走到两人跟前,对他道:“有点心眼子。” 莫栀督了眼秦怿腰间的青锋扇,叫了声:“神医大人。” 秦怿看着她问:“何时出城?” 莫栀道:“申时之前。” 秦怿点点头,把手中的药罐塞给了小阿夜,道:“你就好好在这待着,现在外面都乱了套了,你就不要乱跑了。” 小阿夜拉住莫栀袖子,望向她道:“姐姐,我跟你一起……” 秦怿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屋。 莫栀摸了摸小阿夜的头道:“放心,我会化险为夷的,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谢谢你今日替我解围。” 小阿夜着急道:“可是……” “还记得我给你的指环吗?”莫栀打断小阿夜的话,“你好好保管,我会找你来拿的,相信我。” 秦怿从房里拿了一件披风和一个斗笠,都罩到了莫栀身上,他拍了拍小阿夜的头,对他道:“你要是实在闲的,就去前堂帮忙吧,那有很多伤患。” 小阿夜抿着唇没有说话,手紧紧捂着心口处的指环。 “走吧,我带你抄小路。” 秦怿拉着莫栀疾步向小巷深处走去,小阿夜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声呢喃道:“我等你。” 秦怿一路把莫栀领到了暗河边,把她塞进了一条船上,对她道:“你小心点,出了城,我就帮不了你了。” 莫栀掀开斗笠,望着他认真道:“我会报答你的。” 秦怿把她的斗笠按下去,道:“你好好活着就算报答我了,走吧。” 秦怿跳下船,示意船夫启程。 莫栀又从船舱里钻出来,望着他道:“秦子涣,姐姐有难!” 秦怿对她摆摆手道:“走吧宋卿卿,我们都会逢凶化吉的。” 莫栀对秦怿郑重一礼,直至船行至暗处,岸上再不见他的身影,她才缓缓直起身来,她幽暗的眸子里泛起了点点星光,一双桃花眼终于如被三月春风催化了寒冰的深潭,荡起了圈圈涟漪,似水柔波缓缓在眼眸中流转开来,逐渐有了生息。 她被这人世间一次又一次地抛弃,她孤独一人做着困兽犹斗,她踏荆棘不得生,由执念不得死,她在恩怨仇杀里浮沉,满身的刺,纵是如此,也会有人愿意拉她一把。 这人世间,终还是有情有义的。 愿我们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她承了一份情,便要还一份情,如若人间留得住她,她必不远万里奉上一株桃花,折枝覆满衣,天涯作陪。 如此,江湖再见。 在裕州渡口武擂场第一声火药炸响时,千里之外的岱江上,两方人马已对峙多时。 数艘战船压在江面上,蠢蠢欲动地随时准备开火,江上的渔民和岸上的百姓早早就被撤到了十里开外,以防战火殃及无辜。 一艘蒙冲的前舷上高高地吊着一个笼子,笼子里一个六岁小儿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小孩眼上被蒙上了布条,双手也可怜巴巴地被捆住了,笼子在江风的吹拂下不住地摇晃,小孩无助地抽泣着又不敢放声大哭,那模样万分可怜。 赵嘏气得直发抖,他站在高高的甲板之上,用剑指着正对面蒙冲上的赵颀,压抑地低吼道:“赵颀!你想造反不成!” 赵颀还是那般温风尔尔,他立于长风催刀尺的杀伐中,说起话来却好像仍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惬意又自得,他温声反问道:“皇兄都用剑指着我了,我想做什么皇兄还不明白吗?” 赵嘏攥紧了拳,厉声道:“不管你心中有何积怨,放了靖儿!靖儿是无辜的!” “不,他可不无辜,”赵颀抬手拨了拨笼子的底端,笼子立马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小太子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赵颀笑了笑继续道,“若不是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子分走了皇兄本就所剩无几的关心,皇兄大概能在百忙之中多看我一眼。” “什么?”赵嘏一脸凝重地道,“靖儿只是个孩子,霁之,你快住手,你难道真的想与皇兄为敌吗?” 赵颀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可是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都是皇兄你逼的吗?你放任那些将相忠良弹劾臣弟的时候,有为臣弟说过一句话吗?你带兵荡平穷天阁的时候,有想过为臣弟留一条后路吗?你携千军万马封我后路的时候,不就认定了臣弟今日必举兵谋反吗?我没让你失望吧,皇兄?” “放肆!”赵嘏高声喝道,“赵颀,打小朕便教你识文断字,教你明是非,辨事理,教你为君者虚怀若谷,为臣者襟怀磊落,你是天潢贵胄,傲睨自若,既为君即为臣,克尽厥职。你读的书都喂了狗了吗?!” “可不是都喂了那些尸位素餐的老狐狸了吗,”赵颀踩着赵嘏的话音就接道,“这些年你总拿这些冠冕堂皇的所谓‘君礼’捆着我,无论我走到哪,走多远,你仍是不放过我,什么君,什么臣,凭什么你是君,我是臣?!” “若我是君,我定不会如此待你,皇兄。” “本末倒置!”赵嘏怒不可遏地道,他身为一国之君,早就喜怒不形于色看,可面对他这个弟弟,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颀,你四岁丧母,在宫中临渊履冰,差点不明不白地夭折,是为兄苦心孤诣把你拉扯大,让你在这皇室中能有一席之地,”赵嘏只觉心中苦涩,“这些年你要什么皇兄不给你?你却这般诛我的心!” 赵颀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拳,他扯了扯嘴角道:“说得好听,人人都知道我赵颀是个只能靠兄长的废物,连我这个王爵的封号都是有名无实,宫里宫外没一个人正眼瞧过我,说我是草包王爷,好一个草包,那本王今日便让他们瞧瞧,谁才是草包!” 赵颀的神情愈发冰冷,就在他准备一声令下的时候,水师后方的战船忽然一声巨响,整个江面也为之一颤,他脚下的蒙冲剧烈晃动起来,连带着笼子也大幅度摇摆,小太子在里面吓得哇哇大叫。 “怎么回事?”赵颀扶住船舷方站稳脚跟,而后瞳孔猛地一缩,一支追霄箭遽然射穿了笼子的牵引,只一瞬,笼子骤然失重,直直地掉下了江! “靖儿!” 赵颀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一步扑上前去,想要抓住笼子,却只被笼子锋利的竹片划破了手,笼子从他指尖滑过,载着小太子掉了下去! 他会恨我的。赵颀茫然地想。 可预想的落水声却没有传来,赵颀趴在船舷上向下望去,只见一艘赤马舟稳稳地接住了笼子,并迅速像一只灵巧的游鱼游进了对面水师中不见了踪影。 赵颀长长舒了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对面徒然射过来两条飞爪牢牢地抓住了船舷,下一刻,赵嘏踏着长链就跃了过来,长剑直指赵颀! 与此同时,数条飞爪链同时从四面八方射来,紧接着身披黑甲的战士踩着铁链就跳上了蒙冲,与蒙冲上的守卫兵打了起来。 而水师后方的战船遭袭,不过瞬息已被击沉十多艘,赵颀已然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领军打仗需要的是谋略,不是滥竽充数的歪瓜裂枣组成的便宜兵。 可即便是歪瓜裂枣也够了,今日殉了江,谁又知道那看起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叛军其实是不堪一击的不伦不类呢? 今日皇帝御驾平反,今天以后当今皇上便是雄才大略,大义灭亲的明君,他也算为他的皇兄扫了门前雪了。 赵颀没有躲,也没有反击,他甚至都没有带一把趁手的剑出来,他任赵嘏挑落了他手中的长剑,而后一剑刺入了他的左肩。 赵嘏没想到真的会伤到他,茫然一愣道:“霁之,你……” 赵颀瞬间被两个士兵按跪在甲板上,肩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赵颀垂着头自嘲道:“原来你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吗?!” 赵嘏在赵颀面前半跪而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告诉皇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兄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你背后是不是还有人?是他教唆这么干的对不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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