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莠:“……” 程莠自讨没趣地站起身来,也凑到红柱旁对着上面的文字研读起来。 秦怿看程莠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般的神情,便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程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没头没尾的,完全没有。” 秦怿:“……” 这时贺琅修长的食指虚指过“流城诅咒”四字,而后跳过几行文字点了点红柱,只见那里赫然呈现着“月华古佛”四字。 他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这流城诅咒,全缘自月华古佛。” 程莠看向那歪曲的“流城诅咒”四字,只觉浑身不适,连忙移开目光,问道:“怎么说?” 虽说这上面的记载目前看来残缺不全,但贺琅也从这只言片语中推出了个大概,他言简意赅道:“流城有一座月华寺,寺中主殿供奉着一尊金塑古佛,而凡是拜过这尊古佛的人,全都死于非命。”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都脊背发凉地打了个寒噤,无边的恐惧在这小小的寺庙中无限蔓延,瞬间撅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偏巧这座寺庙就叫月华寺,偏巧这里就有一尊佛,虽说并不是金塑像身,可这金绘的铜塑像身却更因其斑驳的面目而让人心生寒凉。 贺琅转头看向程莠,闪烁的火光与银白的月色在她的面颊上交织流转,让她的双颊好似生了两片红霞,漆黑的眼瞳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一时间,他只觉心头一热,心脏没来由地乱跳了两下。 “唔……我曾在野史上看过一段记载,”贺琅收回目光,顿了顿继续道,“‘永祯三十八年,明帝大肆敛财,迎佛骨入京,途径流城,万人空巷,膜拜祈愿,不料晴空朗日突降雷火,一百零八座佛骨尽数炸裂,殃及百十里,死伤无数。……烈火焚烧,万金化水,骨血相融,金身重塑,筑得一佛,入奉月华。’而此后不到一年,华南兵变,明帝困死。” 贺琅清朗的声音在寺庙中久久回荡,余音绕梁,然而这个时候却没人有心思去欣赏他明朗的嗓音,都被这段短短百十字的记载震惊到了。 秦怿不自觉地展开折扇自顾自地扇了起来,呼呼的风声惹得程莠一个白眼,他咳了声,道:“若这两相有关,也太邪乎了吧。” 程莠的关注点似乎同别人的不太一样,她的左手搭在金羽刃的刀柄上,指尖轻声叩了两下,看着贺琅不可思议道:“野史看一遍就能一字不落地记住,你过目不忘啊?” 贺琅闻言一笑,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明眸皓齿,竟有一丝少年郎的风华朝气,他道:“以前没想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 他话锋一转,眼底的笑意更深,犹如三月的春风暖而不燥:“不妨你说一遍你的生辰八字,看看我能否记住。” 程莠轻声一笑,寸步不让道:“那不去我把《女戒》给你说道说道,岂不是更有挑战性?” 如果说先前程莠认为贺琅是个正经人,那么现在她对自己的这个认知深刻反省,都说人不可貌相,这个词在贺琅身上也同样适用。 贺琅失笑道:“正儿八经的东西你会吗?” 程莠无视他的挑衅:“你就说你行不行吧。” 贺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莞尔道:“但在下觉得此戒书内容颇为枯燥,不如姑娘的八字来得动听。” 程莠见贺琅如此大言不惭,就如同那世家的纨绔少爷,可配上这张儒雅随和的面容,说的话听起来又出奇地称心。 但程莠毕竟不是闺阁里不谙世事的少女,她见过的流氓比他走过的路都多,况且他这点把戏也就学到了点皮毛,未学到精髓,对于程莠来说就像炒菜没放盐,无知无觉。 程莠眉眼弯弯,忽地上前一步,按紧刀柄腕肘一拐,悬在腰间的刀鞘蓦地半旋而出,卡住了贺琅从右腰后方悬出的锟山剑剑鞘,如此一来贺琅进退不得,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忽略贺琅的感受不计,习以为常的看戏众人也是目瞪口呆,他们少阁主耍无赖的本事又提升了不少,可喜可贺! 程莠笑眯眯地轻声道:“贺凌云你可能不知道,本姑娘的八字一来父母知,二来亲友知,三来……未来的夫君知,不知贺大人想以什么身份来打听小女子的八字呢?嗯?” 这就是赤裸裸地不掺任何杂质的调戏了。 果然贺琅的神色瞬间变幻莫测,眸色十分复杂地盯着程莠,眉宇间无端地生出了点不知所措的焦躁,下一刻他果断搅开程莠的刀鞘,退到了两步之外。 程莠却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明知故问道:“怎么了,贺凌云?” 贺琅避瘟神似的绕到了柱子另一边,闷声道:“突然没什么兴趣了。” “哦——”程莠拖长了声音,“可惜了。” 跟程莠相处,贺琅本以为悟出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便是良策,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她了,一般程度的撩拨完全不起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看来得另辟蹊径了。 秦怿在一旁悲哀地叹了口气,不禁大失所望,他虽然和贺琅不甚对付,但也想看看他是如何把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拉下马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贺家小公子还是道行太浅啊,怎么能斗得过程莠这个大无赖! 惜哉!痛哉! 裕州,夜市灯火通明。 芳蕤阁内,两名品貌不凡的男子坐在客堂的角落,他们的相貌身量极为相似,乍一看完全辨不出不同之处,但若细细甄别,会发现他们中穿着竹月锦缎的男子眉宇间多了丝英气,而另一个身穿茶白云绸的男子面容则温润些。 两人乃双生子,穿茶白云绸的是哥哥尉迟溱,穿竹月锦缎的则是弟弟尉迟洧。 尉迟溱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把玩着茶盏,时不时打个哈欠,对着一旁面无表情默默饮茶的尉迟洧道:“你觉得乏趣吗?我们来多久了?” 尉迟洧放下茶盏,惜字如金道:“等。” 尉迟溱撇撇嘴道:“等就算了,还不给饭吃。” “你出来之前不是才吃了两大盒周记桃酥吗?”尉迟洧觉得他这个哥哥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哦,是吗?我忘了。”尉迟溱道,“所以这就是不给我饭吃的原因吗?” 尉迟洧给了他一个“有多远滚多远”的眼神。 好吧,他承认自己就是在没话找话,但谁让他这个弟弟如此的“不近人情”,而他又有一颗想拯救弟弟的心呢……好吧,他就是无聊。 尉迟溱毫无形象地趴到桌子上哼起小曲来,不陪他玩,他自个玩自个的。 “真是赏心悦目。” 芳蕤阁二楼走廊上,一名苏芳襦裙的女子凭栏而立,团扇半遮面,望着角落里的尉迟兄弟赞叹道。 “‘质胜文则野,文质胜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也。(注①)’,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今天真是来对了。”旁边的一个藕荷色长裙的女子说道。 两名女子轻笑着谈论着,像极了偷看意中人的娇羞姑娘,只敢远望,不敢靠近。 这时一名鸦青长袍,玄冠束发的女子踏入芳蕤阁,径直走到尉迟兄弟的桌前落座。 “又是她!” “怎么哪都有她,真是阴魂不散!” 两名女子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满脸嫌恶地看向贸然闯入的女子。 而这边尉迟溱见着人的刹那就来了精神,忙给来人端茶倒水,笑着道:“边姐姐你可算来了!” 边灵珂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灌下才缓过一口气来。 “茶可不是你这样喝的。”尉迟洧不咸不淡地道。 边灵珂则摆摆手,道:“我喝不懂你那少爷茶,解渴就行。” 尉迟溱才不管这些,笑意满满地盯着边灵珂,说道:“好些日子没瞧见边姐姐了,边姐姐都在忙些什么啊?” 边灵珂一副牙疼的表情看向尉迟溱,道:“攸宁,你没事吧?你别这样看我,我瘆得慌。” 还没等尉迟溱说话,尉迟洧便接过了话头:“不知边大人为何将我们约在此处?如此惹眼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令仪这话说的,好像很了解我的行事风格似的,”边灵珂笑笑,话头一转道,“再说本官喜欢敞亮的地方。” “还喜欢在敞亮的地方听别人污言秽语嚼自己舌根子?”尉迟洧言语犀利道。 边灵珂不动声色地向二楼栏杆处瞟了一眼,旋即笑道:“我就怕她们不来,这不托了你们两兄弟福嘛。” “啊边姐姐,你喜欢那样的啊,”尉迟溱一脸惋惜道,“太艳俗了,还没有我一半好看呢。” 边灵珂抬手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一边去,姑奶奶我喜欢男的。” 而后还不忘补充一句,道:“你别想了,我的如意郎君定是年长我的。” 尉迟溱摸着后脑勺委屈地想哭,尉迟洧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道:“那年方二十有五的边大人注定是要孤独终老了。” 边灵珂不悦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尉迟洧冷笑。 “既然边大人寻我们无事,那我们两兄弟就先告辞了。”尉迟洧拉起尉迟溱便要走。 “唉唉,这就走了?边姐姐不是才刚来吗?我们饭还没吃呢。”尉迟溱被拉的一个趔趄,险些与桌子来了个亲密相拥。 尉迟洧不容拒绝地拉着尉迟溱出了芳蕤阁。 边灵珂笑眯眯地朝他们挥手:“慢走不送。” 她盯着两人的背影,喃喃道:“‘岂弟君子,莫不令仪’,‘君子攸宁’(注②),这两兄弟还真当得起,只可惜年轻气盛,还得再磨砺磨砺才行啊。” 两人走在长街上,尉迟洧转过头看向尉迟溱,语气颇为生硬地道:“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离那女人远一点。” “你干嘛呀弟弟,我这不是为了以后着想呐,若是能把边知州娶进我尉迟府,那往后不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嘛!”尉迟溱说得眼睛闪闪发光,“而且你看你说着嫌弃,自己不还是巴巴地跟来了。” 尉迟洧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冷声道:“我还不是怕你不识好歹,我劝你最好收了这些心思,尉迟府是绝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的!” 尉迟溱见弟弟真的动怒了,连忙道:“好好好,不不不,你说你动什么气啊。” 尉迟洧深吸一口气,看着尉迟溱一字一顿道:“她野心太大。” “她可不会只想做一个小小的知州。” 芳蕤阁内的二楼栏杆旁,两名女子还在痴痴地望着尉迟兄弟消失的方向。 “一个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还到处勾搭男人,这次竟然连尉迟家的少爷都勾搭上了。”苏芳襦裙的女子愤愤地说道,“真不知道一个女人怎么当官的。” 一旁藕荷色长裙的女子冷嘲热讽道:“说不定就是人床上功夫了得呢,把男人迷的神魂颠倒,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到处搔首弄姿,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