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莠:“……” 程莠偏头看向贺琅,贺琅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淡淡道:“我不想听她说话。” 程莠道:“所以?” 贺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向殿外走去,风轻云淡地道:“所以,我不乐意听她骂人。” 程莠看着他徐徐而去的背影愣了愣,心中微微一动。 她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亲。 “喂,贺凌云。”她追了出去。 “怎么?” “谢谢你。” “……嗯。” “就嗯?” “好。” “……” 程莠站在栏杆前,伸长了脖子望了望谷底,烟雾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不过已近日暮,天色渐昏,山谷里更是没什么光亮了。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下去的时候,她恍然听见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遥遥望去,几个人影正向这边奔来。 “来的真是时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程莠有些头疼地收回目光。 昨夜她和贺琅出了客栈后就连夜出了城,在城外的破庙将就了一晚,等到辰时依旧不见雾山弟子的身影,程莠并不担心,便留了记号与贺琅先走一步。 这帮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玩迷糊了,竟然赶了一天一宿才追上来。 贺琅转过头看向程莠,发现她的脸除了受伤的地方有些红肿,面色苍白的毫无血色,额头也泌出了一层冷汗。刚刚在殿中光线昏暗看不分明,现在才发觉她其实正极力忍耐着疼痛。 他抬手虚扶住程莠的肩,面色凝重地看着她道:“你还好吗?” “啊?什么?”程莠含糊道,“奶奶的熊阴魂不散呐。” 山谷之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领头飞速奔走在前面,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一路奔波一身雪衣白衫还能一尘不染的,再看他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个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活像才从战场上浴血奋战下来的,跟程莠有得一拼。 贺琅顺着程莠的目光看过去,认出白衣公子身后的几个人正是雾山弟子。 这时程莠突然一把拍在栏杆上,露出一脸愤然的表情:“林禹你冤大头啊!上赶着给人当苦力!” 可怜的林禹拿着把长刀,身上还背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紧跟在白衣公子的身后。 不过程莠这一拍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一下没忍住“嘶”了一声。 “喂!你!”贺琅一惊,一手托住了程莠的手肘,“不能忍就别忍了,没人笑话你!” 程莠讶然地看着他,不明白刚刚还一脸淡然的贺大人为何突然暴躁了起来,心想这也没疼在他身上,他激动个什么劲。 程莠言简意赅地回道:“没忍,我不疼,习惯了都。” 倒不是程莠不怕疼,也不是碍着面子不喊疼,只不过她从小就习惯了把苦痛往肚子里咽,忍不忍的倒是一说,主要还是习以为常了,怕不怕别人笑话嘛,她是真没想过。 贺琅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程莠的眼神有些复杂。因为在他看来,虽然江湖儿女大多不拘小节,更没有那么些公子小姐骄矜,但至少像程莠这般大的姑娘,没有说不在乎自己面貌的,忍痛忍的面色惨白也不吭一声的。 贺琅再次觉得程莠可能是缺心眼。而且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把裕灵山搬过来估计都填不满。 贺大人是这么想的,也就这样说了:“你是不是缺心眼?” 听了贺琅这话程莠差点五体投地给他跪了,刚刚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感动都被这微凉的山风卷上了云霄,灰飞烟灭,一点不剩。 程莠面无表情地瞪了贺琅片刻,然后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结果这一下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她抽了口凉气表情也跟着扭曲了一下,头皮发麻地微愠道:“没你缺。” 贺琅对她这般“作践”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眼看那月白云锦丝绸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她一把扼住她的手腕钳制住她,勒令道:“别动!” 程莠秉持着多年“你让我往东我偏往西”的叛逆,还想作死地抢回自己的胳膊,但贺琅的劲不是一般的大,两人一时僵持住了。 但随即程莠的脑子就活络过来,一拍脑门心道:我混了头了吗,跟自己过不去? 程莠眯着眼斜觑了贺大人一眼,然后突然扬起左手用力挥舞,红绸在空中划出道道红弧,她大喊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看这边!” 贺大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了半步。 贺琅:“…………”这是什么品种的缺心眼?! “少阁主!快看是少阁主!”一名雾山弟子指着高高的生杀殿长廊大叫道。 白衣公子闻声望去,刚做好的欣喜神情还没来得及展现出去就被瞬间冻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脸拍地上,与他一尘不染的雪衣长衫同归于尽。 他遥遥地冲着程莠喊道:“别动!站那别动!等我上去!听见没有!别动!” 贺琅大为震惊:“???” 程莠:“……” 程莠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张开嘴刚隔空喊了个“我”字,就被焦头烂额的白衣公子打断,他一边忙不迭地对程莠大喊:“别动!千万别动!我这就上去了!” 一边对几个雾山弟子道:“你们谁轻功好,带我上去,林禹你带着药箱跟我一起,留两个人在下面看着。” 几个雾山弟子也都焦急万分,但一个个面面相觑,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他们前不久刚结束一场恶战,个个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就跟着白衣公子进了山谷,谁也不敢把自己满身血污泥垢往他身上抹。 “这……少主……我们这……不太……” 白衣公子瞬间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当即呵斥道:“是我这身衣裳重要,还是阿莠的性命重要?!” 虽然但是,他也的确不太忍心…… 就在几人踯躅着不知谁要上前时,林禹对白衣公子道:“少主,不如我带您上去吧,让小七给您拿箱子。” 林禹是白衣公子半道上劫来的,并没有参与彭泽府的争斗,所以身上还算干净。 白衣公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应了一边还不忘让程莠别乱动。 程莠已经站在原地看他在下面转悠半天了,一脸黑线,这是急着上来给她奔丧吗?让这个玉面阎王连自己门面都不要了?她是不是应该感动地“呵呵”两声? 贺琅沉默着观察了半天,下了定论:“这位兄台没事吧?”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程莠干笑两声:“呵呵,没什么大事,就是呱呱坠地的时候忘了把脑子一起带出来,让贺大人见笑了。” 这边林禹施展轻功,带着白衣公子上了生杀殿,被唤作小七的少年拿着两个沉重的箱子紧随其后,剩下的五个人中三人跟了上去,两人留守山谷。 方一站稳,白衣公子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莠面前,贺琅自觉后退两步靠到了墙根。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谁打的?嗯?”白衣公子看着程莠惨白的面色和一身的伤,一脸的心疼和悲愤。 程莠无动于衷地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扒拉下来,板着脸道:“秦子涣,你找抽吗?” 姓秦名怿,字子涣的白衣公子一脸痛心疾首,几乎要声泪俱下了:“阿莠,哥这是心疼你,哥千里迢迢找过来结果看你这一身伤,哥心里难受啊。” 程莠并不领情,道:“是啊,妹千里迢迢把你甩了,你竟然还能找过来。”而且这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货。 秦怿:“……” 程莠目光一转看向小七,小七连忙“咚”地一声将箱子放在了地上,紧贴着三师兄林禹站好。 秦怿看程莠忍痛忍得冷汗直冒还在逞强,也没心思招她了,目光一沉,道:“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紧接着秦怿便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贺琅,下一刻,四五道冷如冰刀的视线齐齐向他射去。 贺琅:“……” 无辜看戏的贺大人冷不防被几道目光射成了筛子,心中万般无奈,抬手指向一旁的大殿,几道目光又齐齐射向了殿内半死不活晕厥在地的代清婉。 秦怿不敢置信:“就她?” 这边的林禹在接到秦怿的目光后,提刀便向殿内走去。 程莠连忙叫住他:“师兄,你要叛变啊?!我才是给你发月钱的少阁主!” 程莠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吃雾山的,喝雾山的,现在竟给一个江湖浪子干苦力,闲的找虐吧! 林禹一脸尴尬,辩解道:“不是啊少阁主,我是被少主骗来的!” 秦怿一眼瞪过去,心中狂风暴雨:小崽子你不敢得罪她就换着来得罪我是吧?你完了! 林禹被两道目光瞪得大气不敢出,为了寻求庇佑靠到了素不相识却气场十足的贺大人身边,谁知贺大人十分嫌弃地脚步一挪轻飘飘地转移了阵地,留下林禹欲哭无泪。 秦怿现在懒得同林禹计较,看着程莠严肃道:“你不是向来睚眦必报吗?怎的是看人家好看所以舍不得下手了?你看看你这张脸划的,你是个大姑娘你知道吗?” 程莠冷笑两声,道:“睚眦必报?那是对你,你再嘴欠信不信爷削你。” 秦怿的相貌是比较俊美的,加上他平时酷爱一身素净白衣,乍一看也是个仙风道骨的人物,而且他无论走到哪,都端着一副大家长的架子,往那一站还是颇有威严的。但深知他本性的程莠全然不吃他这一套,冷言冷语已是极大的宽容了。 而见惯了他俩见面就掐架的雾山弟子见怪不怪地默立在一旁,只当自己不存在生怕惹火上身,毕竟这两把火他们一个也惹不起。 秦怿悻悻道:“莠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不管怎么说,脸是你自己的,哥这不是怕你以后嫁不……” 程莠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能不能治?能治就治,不能治滚蛋!” 秦怿看着自己白净的衣衫上一个大脚印,当即就怒了,也顾不得体不体面的了——毕竟他在雾山这帮护短的小崽子面前早就没有形象了——撸起袖子就想干架。 谁知一只手横在了他面前。 贺琅的脸上挂着一个标准的官家微笑,他看着秦怿道:“秦神医,还是先瞧瞧程莠的伤势吧,她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不好再耽搁了。”
第9章 神医秦子涣·叁 秦怿原本也没想真的跟程莠动手,这完全是出于习惯下的条件反射,现在有人给他台阶,他就不要脸地顺坡下驴了。 秦怿有些惊异,道:“你认得我?” 贺琅道:“久仰大名。” 几个雾山弟子见火势渐消,都无声地松了口气,投以贺琅一个感激的眼神,毕竟这两尊大佛他们真的一个也不敢惹。 秦怿点了点头,这就端起了神医的架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唰”地一声展开,优雅地扇了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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