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五年未见,再次见到柳映疏的时候,柳映雪分明能感觉到这个自幼就聪慧的妹妹,似乎现在已经变了,变得让她有些猜不准心思了。 可无论柳映疏怎么变,待她却是依旧,柳映雪心中叹了口气,将她搂进怀中,她总觉得自己这五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但是怀中的妹妹这五年未必就过得舒心。 “姐姐,你拜过母亲了吗?”柳映疏将头靠在柳映雪的怀中,对于南安郡主的死她不想告诉柳映雪和柳清和,可是靠着她一个人撑着也有些累。 且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柳家到底有什么把柄在赵贵妃那里,不然为何母亲要用死来守住赵贵妃与外男有私情的秘密? 柳映雪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她,只是温声地问她:“那晚回来我就去给母亲上香,父亲说母亲的病逝有些蹊跷,你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感受到怀中的人呼吸平缓了下来,柳映雪一低头,就见柳映疏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是睡着的模样。 柳映雪这才轻轻将她放下,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她其实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她想不明白自己回上京威胁到了谁。 看着因为救她而替她当了一剑的柳映疏,她隐去眼中的仇恨,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过伤害柳映疏的人。 柳映雪留了锦书一人在里间伺候柳映疏,自己则来到了外面,她在柳映疏经常坐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对着刚吩咐完别人去给柳映疏煎药的听琴问道:“听琴,今日除了河阳郡主之外,还有谁来看望鸢鸢的?” 听琴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想了一下才道:“今早除了日日都来一趟的河阳郡主之外,江家大姑娘也来了,还有就是世子妃,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们姑娘与世子妃并未交集,奴婢也不知道到她缘何而来。” 提到世子妃,柳映雪想起那位光风霁月的世子,她压下心中的怅然,状似无意地说道:“长公主一向喜欢鸢鸢,想来是长公主命世子妃来看望鸢鸢的。” 听琴听了立刻反驳柳映雪:“倒是奇怪了,昨天长公主就已经谴了她身边的赵嬷嬷来,为何今日还让世子妃亲自再跑一趟?且老爷只是对外声称姑娘感染风寒,可这世子妃却一直盯着姑娘受伤的地方看,像是知道姑娘不是得的风寒一般。” 柳映疏回京路上遇刺受伤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就连二房和三房也被他们瞒着,前几日柳映疏昏迷的时候两位堂妹想要来看望都被柳映雪拦住了,只说大夫吩咐了这病需要静养,不能让她们来打扰了她休养。 柳家上下即便有些怀疑,但也知道这是柳清和的话,谁也不能违抗,更不能来柳映疏的院子打扰她。 至于为什么薛孟玥会来,这其中的答应已经呼之欲出,柳映雪想起她之前和明明知道自己和楚旪之间的事,却仍旧要横插一脚的事情,她气不过就在上京随便找了一个书生气楚旪,哪里知道那书生真以为她心悦他,她还未来得急跟人道歉,就遇到了那样的事情。 五年一过,薛孟玥倒是得偿所愿了,只是她现在已经是世子妃了,为何还要忌惮自己的回归,莫不是她这世子妃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说楚旪现在还想着她? 柳映雪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管楚旪对她是否还念念不忘,也不能是薛孟玥伤害柳映疏的理由,她忍烫咽下了口中的茶,看着窗外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发呆。 床上的柳映疏此时也睁开了眼,她听见了刚才柳映雪和听琴的对话,确定了那些黑衣人派来刺杀柳映雪的,伤口处传来阵阵疼痛,让她更加清楚薛孟玥这样愚蠢且恶毒的女人不能留着。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直到半夜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的床前,她以为来人是听琴,她休息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所以听琴和锦书一直都是轮流在外间的熏笼里睡觉,这几天夜里她们偶尔会进来看她睡得好不好。 借着幽暗的烛火,来人将微凉的手背贴在了柳映疏的额头,柳映疏感觉到了这人的手和听琴的不一样,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谢璟那张俊朗的脸,以及他眼中来不得藏匿地温柔。 ----
第三十九章 柳映疏眨了眨眼睛,这时谢璟已经将手收了回去,眼神也恢复了之前的清明,刚才她看见的温柔好像是错觉。 烛光晃了一下,柳映疏右手撑在床上想要坐起身,谢璟见了倾身往她跟前靠去想要将她扶起来,可是手还未碰到她就见柳映疏往里退了一下,将他的手躲开了。 谢璟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一瞬,脸上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躲开,对于柳映疏这个举动他心里有些失落。 而柳映疏是想起白天柳映雪同她说的以前谢璟喜欢那位表小姐的缘故,所以看到谢璟想要碰她的时候下意识就给避开了,她心中总归是有些介意的。 一时之间二人无话,柳映疏不去看谢璟怔愣的表情,只是低头将锦被往身上拉了拉。 沉默了半晌,谢璟才干涩地开口:“你好点了吗?” 那天他临走的时候柳映疏还在昏迷,如果不是为了早点将黑衣人带回去审讯,他可能还要在守在她身边直到她醒了才会离开。 柳映疏抬头看他,她眼中还有一丝没睡醒的朦胧,那日在半昏迷的状态她也知道是谢璟带了她去治伤。 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柳映疏只好哑着声音回他:“好多了,大夫说中秋的时候就会好。” 她醒来的时候柳映雪还跟她说还有半个月就中秋了,宫中的帖子也到了,中秋的时候她们还要一起进宫。 想到柳映雪,她仰着脸问谢璟:“你可有审出幕后主使是谁?” 谢璟低眸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看了一会才将目光放在她那双像是盈满了水光的眼睛,用没有情绪声音问她:“你是不是猜到是谁了?” 那天明明柳映疏可以躲开黑衣人的刺杀,但是她却没有,反而用自己的身体迎了上去。 当时谢璟被那一幕扰乱了心神,所以没有去注意那些,等这些天他冷静了下来,才发现柳映疏替柳映雪挡伤不像是意外,更像是她有意为之。 柳映疏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她放在锦被上的手揉了揉被子,才抬头淡笑着回他:“确实是猜到了是谁。” 谢璟像是被她这副模样激怒了,他倾身靠近柳映疏,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手腕,声音冷了几分:“柳映疏,你是不是故意让黑衣人伤你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柳映疏看见他眼中暗潮汹涌,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柳映疏皱了眉头,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温柔:“抱歉,情况危急,我没有想那么多。” 她话音刚落,谢璟慢慢松开了圈住她手腕的手,然后慢慢地退开,看着她虚弱地模样,他心里莫名升起的怒气终于还是偃旗息鼓。 谢璟为了不让自己心软,怕柳映疏以后还会跟这次一样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只好偏头不看她,冷着声音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映疏知道谢璟也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生气,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才回答他:“她想要置姐姐于死地,我只能让她的人伤了我,届时揪出她来,也就能惩罚得更厉害一些。” 如果这次她和姐姐都没事,或许世子和长公主就会轻轻地揭过这件事,就像上次一样,薛孟玥算计她,因为她并未让其他人得逞,所以长公主只关了她一个月的禁闭。 一个月的禁闭没能让薛孟玥收敛,甚至变本加厉派了人在他们回京的路上埋伏,想要害了她姐姐的性命,所以这一次怎么也不能让薛孟玥善终。 谢璟握紧拳头,沉声说道:“若是那剑偏了一寸呢?” “什么?” 柳映疏一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抬眼朝他看去,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她一愣,知道谢璟这是气得不轻。 她掐了掐掌心,面上惯用的淡笑随之消失不见,然后轻声反问他:“谢璟,你知道失而复得的感觉吗?” 谢璟沉默了,他一直以为柳映疏早就放弃了寻找柳映雪,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却没发现她长久以来压抑着的痛苦和执拗,从前他只觉得她性子温柔,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他好像错了,她比任何人都执着。 柳映疏也不用谢璟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姐姐遭遇无妄之灾,流落在那种地方,即便现在回来了也会遭受众人的非议,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我心疼她,所以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她,即使是替她死,我也愿意。” 她这些话说得很郑重,谢璟知道柳映疏从前就是说到做到的人,若真有那么一天她需要替柳映雪去死,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 柳映疏说完这样一番话,谢璟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他那双墨色的眼瞳静静看着她,然后闷声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失而复得的感觉。” 那日他以为柳映疏要死了,带她回上京的路上整颗心脏都像是被人狠狠捏着,他抱着她跌跌撞撞狼狈地进了医馆,心里想的是如果她真的死了,他要怎么办? 直到女医替她处理好伤口上了药,说无性命之忧后,他才觉得重获新生。 “那日你浑身是血躺在我怀中,我以为你……” 后面的话谢璟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不愿意再回想一遍那天的场景。 柳映疏讶异地看着他,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心脏不禁一揪,她不敢确定此时的谢璟是什么心情,只好轻声安慰他:“我已经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她嘴上这样说,但以后的事情却说不准,若是哪天还遇到这样的事,说不定她还会为了姐姐奋不顾身。 只是现在她对谢璟生出了愧疚之心,只能对他说出这句保证的话让他安心。 谢璟看着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鸢鸢,不要骗我。” 良久,他看见柳映疏点了点头,心里阴霾这才渐渐散开。 * 长公主府,薛孟玥一不小心摔了手中的茶杯,她面带慌张,问跪在下面的丫鬟:“你说什么?谢璟已经查到我头上了?” 那丫鬟把头低得很低,额头都要碰到地板了,她声音带了颤抖:“姑娘,咱们要不还是回薛家避一避吧,有薛大人在,谢将军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想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和厌弃她的主母,薛孟玥尖锐的声音在房中:“不,我不回去!” 薛孟玥的父亲是刑部侍郎,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就很少能见到他,许是因为她父亲在刑部任职的原因,她一直都害怕与父亲相处,总觉得他同她说话的时候那语气也想是在审讯犯人。 而且她在薛家地位不高,主母虽然面上待她和气,可是终究亲疏有别,她以前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想要嫁给楚旪,被主母知道后明里暗里敲打过,让她歇了这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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