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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

时间:2023-08-29 15:10:18  状态:完结  作者:阮郎不归

  章衡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剑,望着剑锋上的血,道:“是个和尚,左腿受了伤,可以去曹门外的灵雨寺问一问。他暴露了身份,想必不会再回去了。”

  父亲不在时,赵晚词常去孙府过夜,湘痕听说她这次是为了躲采花贼而来,唬得脸色都变了。

  赵晚词双目有神,道:“姐姐,我们待会儿去看他们抓贼罢。”

  湘痕苦笑道:“好妹妹,别人躲着还来不及,你偏往上凑,胆子也忒大了,安分些,跟我睡罢。”一面叫人检查门窗,又多派了几个婆子守夜。

  赵晚词无可奈何,躺在床上满心遗憾,好一会儿才睡着。次日天光微熹便醒了,湘痕犹在梦中,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衣梳洗了,走到前院。孙尚书穿着朝服,从游廊另一头走过来,赵晚词看见他,上前行礼。

  孙尚书笑道:“贤侄,你也赶着上早朝么?”

  赵晚词道:“横竖睡不着,去看会儿书。”

  孙尚书道:“真个要考女状元了,想想平泰等人若有你一半勤勉,也不至于写出那般狗屁不通的诗来。”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孙尚书叫人套车送她去国子监。这才卯牌时分,章衡每日不甚勤勉,总要将近辰时才到国子监。赵晚词等不及,车子出了巷口,便叫车夫去章府。


第十八章

  蛇缠兔

  章父生前官至户部尚书,威权隆重,门庭赫奕,后来缘事罢官,郁郁而终,只余一子章衡,年少不成气候,门庭也就冷落了。不过眼前重檐歇山的大门还是十分气派,晚词报上姓名,让下人进去通报。章衡昨晚被贼人一脚踹在肋下,早上起来还不大舒服,正在房中抹药,管家隔着门道:“少爷,赵祭酒的侄子来了。”赵琴?这一大早,他来做什么?章衡眉头微蹙,想多半是来问采花贼的事,道:“你带他去船室等着罢。”晚词跟着年过百半的老管家转过一个麒麟大影壁,走在五色石砌成的蜿蜒小径上,两旁遍种芭蕉,绿荫匝地,角落里叠石为山,苍藤碧藓,斑驳缠护。穿过一个水磨砖排的花月亮门,却是一片修竹茂林,只听鸟声婉转,幽静非常。又转过几处亭台馆榭,方见一座画舫停在水面上,足有七八间屋子大小,四面俱是明窗。画舫内一色的楠木桌椅,晚词在一张靠椅上坐下,打量着博古架上的奇珍古玩,心想到底是户部尚书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个丫鬟走进来,一个给她上茶,其余的将红漆盒里的精致菜肴和一大碗粥摆在桌上。随后才见章衡施施然地从冰梅八角月亮门走进来,晚词忙问道:“昨晚那个采花贼去了么?”章衡道:“去是去了,但没抓住。”晚词一脸惋惜之色,道:“若我在场,自有法子叫他插翅难逃。”章衡听她大言不惭,冷笑一声,也没说话,端起碗吃了一口粥。晚词道:“你受伤了?”“没有。”“你身上有红花味。”章衡面无表情,眼也不眨道:“下人不小心打翻了药瓶,沾上的。”晚词狐疑地看着他,忽弯起唇角,道:“无论如何,我该替堂妹向丽泉兄道声谢。”说着站起身,作了一揖。章衡垂着眉眼,淡淡说了句不必客气,继续吃粥。晚词也不想打扰他吃饭,便安静地坐在椅上看着他,他实在生得好颜色,一样的青绢襕衫,偏穿出超凡脱俗的滋味来。窗外春波潋滟,岸上桃花如雪,更衬得眼前人似画中人。章衡叫她看得不自在,眼角一瞥,道:“你还有事么?”晚词本想等他吃完,一起去国子监,听这话分明是在逐客了,站起身瞪他一眼,拂袖…

  章父生前官至户部尚书,威权隆重,门庭赫奕,后来缘事罢官,郁郁而终,只余一子章衡,年少不成气候,门庭也就冷落了。不过眼前重檐歇山的大门还是十分气派,晚词报上姓名,让下人进去通报。

  章衡昨晚被贼人一脚踹在肋下,早上起来还不大舒服,正在房中抹药,管家隔着门道:“少爷,赵祭酒的侄子来了。”

  赵琴?这一大早,他来做什么?章衡眉头微蹙,想多半是来问采花贼的事,道:“你带他去船室等着罢。”

  晚词跟着年过百半的老管家转过一个麒麟大影壁,走在五色石砌成的蜿蜒小径上,两旁遍种芭蕉,绿荫匝地,角落里叠石为山,苍藤碧藓,斑驳缠护。穿过一个水磨砖排的花月亮门,却是一片修竹茂林,只听鸟声婉转,幽静非常。又转过几处亭台馆榭,方见一座画舫停在水面上,足有七八间屋子大小,四面俱是明窗。

  画舫内一色的楠木桌椅,晚词在一张靠椅上坐下,打量着博古架上的奇珍古玩,心想到底是户部尚书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几个丫鬟走进来,一个给她上茶,其余的将红漆盒里的精致菜肴和一大碗粥摆在桌上。随后才见章衡施施然地从冰梅八角月亮门走进来,晚词忙问道:“昨晚那个采花贼去了么?”

  章衡道:“去是去了,但没抓住。”

  晚词一脸惋惜之色,道:“若我在场,自有法子叫他插翅难逃。”

  章衡听她大言不惭,冷笑一声,也没说话,端起碗吃了一口粥。

  晚词道:“你受伤了?”

  “没有。”

  “你身上有红花味。”

  章衡面无表情,眼也不眨道:“下人不小心打翻了药瓶,沾上的。”

  晚词狐疑地看着他,忽弯起唇角,道:“无论如何,我该替堂妹向丽泉兄道声谢。”说着站起身,作了一揖。

  章衡垂着眉眼,淡淡说了句不必客气,继续吃粥。晚词也不想打扰他吃饭,便安静地坐在椅上看着他,他实在生得好颜色,一样的青绢襕衫,偏穿出超凡脱俗的滋味来。窗外春波潋滟,岸上桃花如雪,更衬得眼前人似画中人。

  章衡叫她看得不自在,眼角一瞥,道:“你还有事么?”

  晚词本想等他吃完,一起去国子监,听这话分明是在逐客了,站起身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却说本朝一贯重文轻武,是以当初吕大学士主持变法事宜时,特意给国子监增设马术课。后来吕大学士虽黯然离京,这马术课还是留了下来。

  晚词无意与一帮男人比拼力气,弄得浑身臭汗,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烟尘四起,众生争前恐后,好像受惊的羊群,自己则是那追赶羊群的狼,不禁笑了起来。

  刘密回过头,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落在后面,恐她不自在,故意放慢速度。两人渐渐靠拢,晚词含笑道:“你怎么不跑了?”

  刘密道:“赢了终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省点力气。你堂妹昨晚还好么?”

  晚词道:“她胆子大得很,这点事吓不着她。”

  刘密笑了笑,不无担忧道:“听丽泉说贼人跑了,你们还是要小心防备。”

  晚词点了点头,忽见前面有人掉下一物,走近了勒住马,低头看是一个雪青色的缎面香囊。她正要下马去捡,旁边马鞭灵蛇般一卷,香囊便到了刘密手中。

  这也是个练家子,晚词暗自惊奇,就听他道:“这花样怪稀罕的,我头一次见。”

  晚词接过香囊,见上面绣着一条金色的蛇缠着一只白兔,绣工精湛,金蛇白兔都活灵活现,不仅稀罕,还有点邪门。

  众生回到课室,汗味熏天,晚词捂着鼻子靠在窗边,闷声道:“你们谁掉了东西?”

  正在擦汗的家荃看见她手里的香囊,脸色一变,道:“是我的。”

  晚词递给他,道:“山甫兄,不知这金蛇缠兔有何寓意?”

  家荃拿着香囊,微笑道:“闽南有句俗语,蛇缠兔,辈辈富,这是家母绣给我的。”

  “原来如此,受教了。”

  听说民间有些邪教便用这种怪异的图案作为暗号,晚词思来想去,十分疑心。

  散学后,章衡又去找苏主事商量捉贼的事,刘密带着晚词去西门的沈家楼吃烤羊腿。一整只烤熟的羊腿端上桌,还滋滋地响,灯光下有一层橘红色的酥皮,油亮亮,香喷喷。晚词眼巴巴地看着刘密持刀割下一块带肥连筋的肉放在碗里,急忙夹起来咬了一口,不柴不腻,火候刚好,甚是美味。

  刘密看她吃得香甜,不禁微笑,又薄薄地片了几片放在她碗中。晚词夹起来迎着光一看,真个薄如蝉翼,赞叹道:“正林,你刀工真好。”

  刘密道:“我六岁拜师学艺,闲着没事,不知帮我娘切了多少菜。”

  晚词道:“你师父是谁?”

  “他姓关,常使一杆铁枪,人都叫他关铁枪。他年轻时很喜欢喝酒打架,有一次和人打到了戏园子里,别人都吓跑了,只有一位姑娘还在唱戏,后来她便成了我师娘。”

  晚词听得津津有味,咽下嘴里的肉,道:“真像话本里的故事,他们想必如鹣如鲽,十分恩爱。”

  刘密点点头,吃了一口茶。晚词见他杯空了,殷勤地拎起茶壶,给他斟满,道:“正林,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刘密笑道:“什么忙?”

  晚词唯恐家荃与邪教有染,害了湘痕,想去家荃房中看看。若是邪教徒,必然有些信件往来的蛛丝马迹。国子监有一片寓所供外地学生居住,家荃就住在那里,但寓所的大门有老苍头看守,晚词想请刘密帮她引开老苍头。

  有道是非礼勿视,她为了湘痕无所谓做一回小人,可她看着刘密,他清透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又当自己是朋友,自己怎么能拉他下水呢?

  晚词笑道:“帮我去对面买一碗水木瓜罢。”

  刘密见她神色踌躇,不期说出口的是这么件小事,愣了愣,起身去了。

  两人吃饱喝足,天色已黑,刘密望着她上车离去,暗中跟她至孙尚书府,才放心回去。

  次日一早,晚词来到国子监,等朱海通来了,示意他走到一旁,道:“海通兄,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朱海通有心拉拢赵小姐这位堂兄,三番两次被泼冷水,正苦于不得其法,听她主动相求,不禁眼睛一亮,矜持地挑了挑眉,淡淡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晚词道:“我堂妹和孙尚书家的大小姐交情很好,你也知道孙尚书有意招家荃做女婿,我堂妹怕孙大小姐遇人不淑,便让我留意家荃的为人。可我想着一个人好不好,光看表面哪里准呢?所以你帮我引开看门的老苍头,让我进家荃房中看看,好么?”

  朱海通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听了她的主意,只觉十分有趣,点头道:“说的是,这厮整日道貌岸然,谁知道房里藏着什么龌龊事,你若看到了,务必告诉我。”

  “这是自然,但你也不要说出去。”

  两人一拍即合,脚不沾地地往学生寓所去了。


第十九章

  无情郎

  学生们都去上课了,寓所里悄无人声,看门的老苍头坐在小杌子上发呆。朱海通看他身边摆着一副象棋,便从角落里走出来,笑着上前道:“老伯,你也喜欢下象棋么?”老苍头点点头,以为他是住在这座寓所里的学生,道:“小官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朱海通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回来歇一会儿,里面没人,我自个儿待着也无趣,不如陪你杀一局罢。”老苍头正闲得发慌,闻言喜之不尽,忙去屋里给他泡了一壶茶来。朱海通一撩衣摆,在正对着大门的一边坐下,老苍头便在另一边背对着大门坐下了。晚词悄悄地走出来,向朱海通投以赞许的目光,一溜烟从老苍头身后过去了。学生们大多是两人一间,家荃却是独住一间,晚词早已打听清楚,走到那间房门前,拿出一支发簪,正要插入锁眼,发现一根头发缠绕上面,不禁一怔。如此防备,要说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谁信呢?晚词颇有些识破奸计的得意,挑起唇角,取下头发,将发簪尖端插入锁眼,扭动了几下,这把大街上所处可见的锁便开了。房间不大,没有隔断,几乎一览无余。床上铺盖整齐,桌上也没有多余的东西,看起来十分朴素。书架上一个做工精细的螺钿嵌花方漆盒尤为显眼,晚词打开,见里面有一沓诗稿,便一张张看起来。朱海通陪老苍头周旋了半晌,见她出来了,三两下输了这一局。老苍头笑容满面,还想和他唠嗑,朱海通站起身道:“老伯,我忽然想起来约了人见面,我先走了。”老苍头不舍地看着他,道:“小官人几时有空,再来杀几局罢。”朱海通答应着,走出了他的视线。晚词在墙根下等他,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招老人家喜欢。”朱海通道:“岂止老人家,行院里的姑娘,上至四十岁,下至十四岁,没有不喜欢我的。”晚词嗤之以鼻,道:“但凡你把耗在行院里的功夫分一半到学业上,也不会写出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这种句子。”朱海通脸一红,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作诗了,快说说你在家荃房里看见什么了?”晚词抿了抿唇,脸上浮起一层诡秘之色,低声道:「我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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