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医恭恭敬敬答道:“回两位娘娘,小侯爷是中毒太深……” “什么?中毒?” 吴贵妃坐在短塌上吓得花容失色,声音陡变。 淑妃过去拍拍安抚了吴贵妃,坐到短塌另一旁询问道:“能看出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吗?” 赵太医仔细分析道:“小侯爷中的毒怕是有些年头了,是一种慢性毒,此毒不会要人命,可天长日久下来却也会伤了根本。” 吴贵妃眼眸忽然坚韧起来,冷笑道:“那便不是在宫里中的毒了。” 两姐妹互相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太医也不敢妄言,只是将自己诊到的如实相告,又接着说道:“眼下只能先清理毒素,至于身子能不能恢复如初,下官尚无十足把握。” 淑妃寒着脸道:“本宫只问你能活多久?” 赵太医被淑妃的话惊道,小心翼翼解释道:“娘娘误会了,身子即便不能恢复如初也只是比常人身子弱些罢了,仔细养着长寿无忧。” 淑妃与吴贵妃都松了口气挤出笑容,吴贵妃突然起身走到赵太医面前,恩威并施道:“听说赵太医想做太医署的副掌事,本宫自会相助,陛下那边希望赵太医按本宫的要求禀报,不然莫说副掌事,便是你这太医之位都不保。” 赵太医虽然冷汗涔涔仍旧强装镇定,跪地表忠心道:“但凭娘娘吩咐。” 吴贵妃想了想说道:“侯爷自幼体弱,入京一路舟车劳顿染了风寒,仔细调养便可无忧。” “下官记下了,那下官先去配药了。” 赵太医磕头跪拜本想离开,淑妃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到赵太医身边,小声嘱咐道:“太医署只开寻常调理身体的补药,驱毒的药赵太医要亲自到宫外抓药偷偷制成药~丸送给本宫。” 赵太医自然明白淑妃的意思,如此便可瞒过旁人。 吴贵妃有气无力挥挥手,示意赵太医退下。 田公公在贵妃宫门口等候赵太医出来询问情况,见赵太医出来假惺惺客套道:“赵太医辛苦了。” 赵太医同样虚伪客套陪笑道:“田公公日日陪在陛下身边,更是辛苦。” 不等田公公开口问玉晏天的病情,赵太医主动答道:“这贵妃与淑妃娘娘担心小侯爷多问了几句,其实这小侯爷只是自幼体弱,上京一路劳顿又染了风寒,调理些日子便无样了。” 田公公混了这么久,自然能听出此话有几分真假。 可面上也不拆穿,笑道:“那便是养的好了?” 赵太医直点头,这养的好可是真的。 田公公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道:“那我便如此回复陛下了。” 赵太医虽然心虚,可话里是有实话的,故作镇定作揖道:“有劳田公公了,下官先去开药了。” 田公公捏着嗓子哼了一声答应,待赵太医走远对小宁子说:“你回北宫伺候着,贵妃这里暂时用不上你。” 小宁子也不多话,有什么事田公公自会交代。 二人背道而驰,田公公赶去皇后宫里禀报惠安帝。 夜墨浓郁遮不住皇宫灯火辉煌,寒风呼啸吹不散宫内人人烦忧。 星月隐盾,日出东方。 光亮刺目,玉晏天眼皮翻动醒转过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粉纱幔帐,玉晏天只记得昏厥之前的事情。 看来他昏厥后,被人送到了别处。 玉晏天头重脚轻艰难撑起身子,半坐到床上。可刚一使劲,又气憋咳嗽起来。 “侯爷醒了。” 玉晏天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人,原来是贵妃让她的贴身宫女守在旁ʟᴇxɪ边伺候。 那宫女年纪不小了,约莫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年纪在宫里可是老人了。眼瞧着手脚麻利,已经为玉晏天斟了杯水端过来。 “谢谢。” 玉晏天道了谢接过水,小口饮了下去。 然后将空杯交还给宫女,询问道:“这是哪里?” 宫女笑着答道:“这是吴贵妃宫里。” 玉晏天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昨日与吴贵妃只是匆匆一瞥。 这吴氏姐妹虽是他的表亲,可入了宫这亲情还有几分可靠。 何况那二人入宫时他尚在襁褓,彼此怎会有半分情意在。 “婢子这便去禀告贵妃侯爷已醒。” 那宫女施了礼出去了,玉晏天索性又躺了下去。若遇到棘手问题,便说不舒服。 很快一阵香风入屋,玉晏天感觉他的手被一双柔滑温暖的手握住,这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睁开眼那所谓的贵妃表姐,满眼情真意切倒不像似惺惺作态。 玉晏天淡淡开口道:“贵妃金安。” 吴贵妃打趣笑道:“你这孩子如此生分。” 又叹口气无奈道:“也是,本宫离家时你尚在襁褓,天儿长得与舅母好像。” 玉晏天听后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已逝的母亲,自嘲道:“人人都这么说,就连这身子也像。” 吴贵妃动情含泪道:“你受苦了,不过,以后有姐姐在,必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玉晏天却不答话,闭上双眼有气无力道:“贵妃姐姐,我饿了。” 吴贵妃急忙起身,笑着吩咐道:“快,将炖好的粥端过来。” 玉晏天被宫女扶起来半靠在床上,吴贵妃则小心吹嘘着热粥,一口口亲自为他吃。 这恍惚一瞬间,玉晏天想到的却是他的继母。
第10章 玉晏天用完粥,宫女又端来了汤药。 吴贵妃接过来又要喂,玉晏天闻着涌进鼻腔的苦涩味摇头拒绝道:“我不要吃药。” 吴贵妃料想他是怕汤药苦,耐着性子哄道:“乖了,你不吃药这身子怎么好呢?” 玉晏天从胸口摸索出药瓶,一本正经道:“我有这个药,那个药我不吃。” 吴贵妃将药碗又交回给宫女,面色担忧谨慎问道:“天儿,你这药从哪来的?是药三分毒切不可乱吃啊。” 玉晏天再过两个月,便十二岁了。他可不是其他官宦家,养尊处优不韵事事的小屁孩。 要知道在玉府时,虽然有老管家照拂。可他吃穿用度,仍不知为何被克扣了,如普通下人差不了多少。 过早的体会了世态炎凉,使他有超乎同龄,见经识经的本事。 玉晏天锁眉凝眸,直言正色道:“请其他人出去,我有话,要与贵妃姐姐说。” 先前吴贵妃以为玉晏天,只是个可怜小孩子。只是这短短片刻的相处,便觉得这孩子颇有城府。 吴贵妃挥退左右,屋内登时气氛肃静。 “我知道你,打小受了很多苦,与那些黄口小儿不同,有什么想问的,你问便是。” 吴贵妃一副很是坦坦荡荡的模样,玉晏天却冷笑质道:“让我入宫选秀,是贵妃姐姐的主意,还是我父亲,他的主意?” 吴贵妃轻咬了下朱唇,略微思量下,郑重其事道:“你猜的不错,确实是我修书于你父亲,让你来京,参加驸马选秀。” 猜测被证实,恍然间玉晏天觉得,或许父亲并未他想象那般无情。 吴贵妃又唉声叹气,满是无奈道: “你还小,还不能懂,我与淑妃妹妹的苦衷……” “我都懂。” 玉晏天直截了当打断,随即睁开双眼,眼底是洞若观火的睿智。 吴贵妃被玉晏天的眼神惊到,嗫嗫嚅嚅难以置信道:“你一个小孩子,能懂多少?我知道你比平常孩子聪慧,可大人的事,很是复杂,远非你一个孩子,可以明白的。” 玉晏天闻后,忍不住轻蔑笑道:“无非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又无子嗣傍身,未雨绸缪,如果将未来驸马,掌握手中……” 玉晏天没有说完,哼哼冷笑两声。 吴贵妃被人道出难言之隐,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玉晏天所说的,也是人人可知道的,并不为奇。 吴贵妃扶了扶头上,插着的珠光金叉。触手微凉,这富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世人只看它华贵的外表,可又有几人明白它沉重的代价。 “既然,天儿什么都懂,姐姐也不必做戏给你看。你对我们姐妹很重要,难道你不想拥有,这世间无上的富贵与荣耀?” 吴贵妃起身张开双臂,展示着她的锦衣华服,以及她眼里呼之欲出的欲~望。 玉晏天却懒得看,戏文里这宫里的女人,哪个有好下场。 吴贵妃又坐到床边,握住玉晏天依旧如玉冰冷的小手,苦口婆心劝道:“你还小,有些事情,身在其中便由不得自己,你我同属一族,若我姐妹有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玉氏一门又如何安身立命。你不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也要为你父亲一家,思量一二啊!” 离家时,玉晏天早已做好与玉府再无瓜葛的打算。可就是这些人,又羁绊着拉扯着他深陷泥潭。 “父亲一家……” 喃喃细语,尽是苍凉。 吴贵妃却没听明白玉晏天的感触,只想趁热打铁,继续相劝道:“不提你父亲,就算为了你的亡母,你也该替自己争一争,以此告慰她,好让她在九泉之下好安心。” “我母亲?” 玉晏天动了动嘴脸,有几分讥讽,竟然搬出他母亲来说服自己。 吴贵妃见玉晏天无动于衷,也不气恼来日方长。 他若想在这宫中安稳度日,唯有与她们姐妹一心。 吴贵妃替玉晏天掖了掖被角,和颜悦色道:“你好好想想,退一万步讲,姐姐我都没理由,也不会害你。” 玉晏天不答话,径直闭上双目。不需言语,吴贵妃便知他在赶自己出去。 “你好生歇着,晚些,姐姐再来看你。” 听见关门声,屋内又恢复了死静。 玉晏天念着母亲,已有些模糊的样子,自言自语伤感道:“母亲,你说我该如何做……” 中宫殿内,惠安帝下了早朝,急色匆匆地赶来。 方才中宫殿来报,公主发了高热。 惠安帝看着床上,脸色潮红虚弱躺着的爱女,又心疼又无奈道:“这孩子,怎么没有一日,不让人忧心。” 惠安帝子嗣凋零,就公主这么一个独苗苗。费尽心思养些,生怕有什么差池。 姚皇后在一旁自责道:“陛下,是臣妾无能,不能替皇家开枝散叶。” 惠安帝摇摇头解释道:“朕不是那个意思,皇后也不必自责。” “启禀陛下,云大人的幼女,云楚清已在殿外候着了。” 田公公站在在门外,身边跟着一位八九岁的女童。 姚皇后脸色微变,随即换上笑容又挤出国母该有的气度。 “带她到皇后的正殿去。” 惠安帝吩咐着又看了一眼公主,对皇后说:“走吧,皇后与朕一起去看看吧。” 姚皇后温婉点头,其实更怕皇帝避着她不带她去。 皇帝与云香玲年轻时的事,这京城谁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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