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竹生笑眯眯地点头,转身轻拍许澄宁的头:“小没出息的,瞧瞧人家!” “先生!” 韦良义一看有戏,立马重重磕头,又高声说了一句:“求先生收我为徒!” “我这个人心软,虽说放言不收学生,但若当真诚心拜师求学,我收了也无妨,像小澄宁就是我当初心血来潮收的。如今,多收你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许澄宁在他身后抿嘴鼓起了脸。 燕竹生笑呵呵地走近韦良义,微微俯身,问道:“我问你,你跟着我,想学什么呀?” 韦良义大喜:“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家国大事,算学与四笔同书,学生都想学!” “算学和四笔同书啊,”燕竹生摸着下巴思考,然后道,“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学会了你再来找我学。” 韦良义眉头跳了下:“先生何意?” 燕竹生摇摇头叹息:“没法子,这年头先生真不好当,连算学和四笔同书都要教,我又不会。不然……”他拉过许澄宁,友好地问道,“你拜我的学生为师,让他教你?” 韦良义觉得自己被捉弄了:“先生……” 燕竹生把手放在许澄宁头顶:“我这学生会的本事,可不都是我教的。算学,我只会用算盘,教你什么?画画,我只会用一支笔,难道你不会?”
第199章 什么都不会,我怎么收你 韦良义愕然看着他们师徒:“先生要使我知难而退,何必说出如此搪塞之言?” “唉,真难过呢,刚刚还说要遵奉我的话,现在又怀疑我说话的真假了。” 燕竹生假惺惺地哀叹,然后又蹲下来,问道:“我问你,你会说西陵语么?” 韦良义愣了,摇头:“不会。” “不会说,会看么?” “不会。”韦良义垂眸,随即立马道,“但学生可以学!只要先生给我机会,两年之内,我必学会!” 燕竹生没理会他的豪言壮语,继续问:“那西戎的会不会呢?” “不会……” “那,你会部落语么?” “什,什么是部落?” “方言你会么?”韦良义还是摇头。 燕竹生遗憾地看着他:“我收学生,就是用来当苦力的。”他指了指许澄宁,“我这学生,会四种外邦文,八个部落语言,还有大魏的三十多种方言,有他在,我那几屋子的书才有人译,我才能继续做学问,你什么都不会,我怎么收呢?” 韦良义恨声道:“燕先生说我什么都不会,我就不信,你收许澄宁的时候,他什么都会!” “他当然不是什么都会了,可他学得快啊,你学一种外邦文要两年,我这学生,只要一个月,那,我收你干什么呢?” 许澄宁低头,脸上喜滋滋的。 韦良义彻底噎住,恼羞成怒:“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无心收我!你在捉弄我!” “难得难得,终于听懂了!”燕竹生拊掌,“我徒儿直言我不收徒,你听不懂,非得我绕这么大个弯子来告诉你。幸而没有枉费口舌,你终于听懂了。那便离开吧。” 他手扶许澄宁的后脑勺转身:“走,回屋,该讲学了。” 韦良义暴怒:“许澄宁!是你对不对!是你在燕竹生跟前谗言,让他羞辱于我!” 许澄宁回首怒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头圆,特别好扣帽子啊?” 燕竹生拿手罩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好扣——林伯,送客。” 师徒两个回屋,关上了门,门外的声音才渐渐远去。 燕竹生瞧瞧许澄宁的脸,道:“怎么,怕我给你收个师弟啊?” “才没有。”许澄宁道,“先生收过我这么神清骨秀、才高八斗的学生,怎么可能看得上那贼眉鼠眼、脾性恶臭的讨厌鬼呢?” “那可说不定,”燕竹生斜着眼,若有所指,“毕竟某人有过我这么神清骨秀、才高八斗的先生,不也认了个贼眉鼠眼、脾性恶臭的糟老头子当老师吗?” “啊?”许澄宁听不懂了,“你说谁啊?我不许你这么说邢夫子!” “我说他干什么,我说的是人称铁面御史的陶问清,他不就是个糟老头子么。” 嘉康帝给她在御史台留了个官位,还让陶问清亲自带她,这么算来,他的确可以算许澄宁的老师。 不谈仕途,陶问清在学术上也是一代文豪。只不过与燕竹生不是一个派别,每每燕竹生一有文章问世,陶问清总是要跟着发几篇抨击他观点的,两人积怨已久。 许澄宁大呼:“天大冤枉,这可不是学生自己要的,先生您要相信学生对您情有独钟、忠贞不二啊!” 燕竹生道:“你今天也看到了,想当我学生的人多的是,先生我抢手得很,你要好好珍惜当我学生的机会,那些译书,也得做得勤快些。” “先生您别忽悠我,我也很抢手的,您要对我好一点……” …… 韦良义姑侄二人回到宁远侯府,气氛很是低迷。 府中二老爷宋沉看妻子神态失落比往日更甚,暗藏不喜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韦良义,打发他走,自己领妻子进了房门。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何氏哭哭啼啼,言辞小心,但把燕竹生的冷酷无情、许澄宁的蛮不讲理描述得令人发指。 宋沉却知她本性,许是出阁前在家不受宠,出阁后当的又是继室,他这个妻子心思总是过于敏感,觉得人人都在针对自己,有时甚至根本分不清好赖话。 关于燕竹生、许澄宁的坏话,他知道何氏并非有意歪曲,而是她真的这么认为。 “燕大儒本性豁达,许澄宁亦是疏朗之人,你误会他们了,此事究根到底,是你侄儿不对,他有错在先,却不给人赔礼道歉,换谁谁都会不高兴,何况他又是这副坏脾气。我早说了,他应当有躁症在身,为何至今没有请医问药?” 提及韦良义,何氏停止了哭,辩解道:“老爷,这不干他的事。良义从小懂事,圣贤书读多了,脾气直了些而已。他父母双亡,实在可怜。小时候表舅一家都对我好,我若不厚着脸皮求府里收留他,他该何去何从啊?” 宋沉烦躁道:“我与你说的不是一个事儿!侯府若不愿收留他,他又岂能在这里待七年之久?你说他父母双亡可怜,可侯府给了他容身之处,难道还对不起他吗?” “可他毕竟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你们姑侄两个究竟要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多久?他寄人篱下,侯府亏待他了吗?公中给他安排的吃穿用度和月钱,与府中少爷相差无几,是他自己不肯要新衣,只肯吃粗茶淡饭,病了不肯看大夫,逢年过节也不肯与其他少爷一起出去玩,转过头却在外头述说自己生活艰苦、处处遭人排挤,置侯府的名声脸面于何地!” 宋沉积怒甚久,何氏被他凶得脸色煞白,泪水涟涟。 他果然对她收留表侄一直耿耿于怀。 韦良义被自己的小厮扶着,慢慢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此时暮色已至,花园幽暗,夏蝉吱吱叫个不停。 韦良义两眼空空地走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什么?挨了打,没有了荫生的资格,还五年不能考科举?” 是宋沉原配夫人的女儿的声音,另外一道声音,是府里的少爷,也是表姑母的继子。 “是啊,因为他招惹到新科状元跟前,把人给打了,还出口污蔑,那新科状元是寿王世子的人,所以寿王世子出手罚他了。” 女声很苦恼:“本来明年他就当官去了,这么一搞,他还得在府里再住个五年?” “不止,先前他又没考过科举,现在他得从秀才开始考,少说也得七八九年。” “啊……好烦呐,哥哥,我真不想再跟他住一个府里了。” “谁想啊,我比你更烦他,你说好端端的,他去招惹许澄宁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 韦良义脸上表情阴鸷得可怕,小厮害怕得颤抖起来。 “少爷……” 韦良义道:“走吧。” 寄人篱下,他能怎么样呢?表姑母已经如此艰辛,他不能再让她为难。 回到院子,小厮小心地铺好软垫,扶他坐下,另一名小厮兴冲冲跑进来了。 “少爷少爷!这个月的月钱发了!” 韦良义盯着那两锭银子,一时光怪陆离,上面浮现出一张张嘲讽的脸。 “退回去!告诉他们,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要府里一文钱!” 两小厮惊呆:“少爷……” “还不去?” 小厮们怕了,跑了出去。 韦良义忍着臀部的疼痛,铺纸,提笔。 他不信,他韦良义走不出一条新路来!
第200章 行善不得法,是会办恶事的 因为被嘉康帝在御史台预留了位置,许澄宁在广临宫做伴读的差事就此停了,不过也没太大区别,顺王该找她玩还是会找她玩。 倒是御史台那边派人来传话,让她明日一早过去一趟。 许澄宁叹气,又是没有俸禄的公差,怎么想都觉得好吃亏。 她什么时候可以以病弱之名退隐江湖啊…… 哪天得跟秦弗好好说一声。 虽然心里这么想,第二天她还是如约来到了御史台。 陶问清不在,接她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到她便爽朗地笑了一声:“总算见到真人了,你比我想的还要漂亮些。” 许澄宁问道:“大哥怎么称呼?” “我姓方,叫方野,你叫我方大哥便是。” 许澄宁跟随他来到一间衙房,房中却不见陶问清,而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身穿七品官服,面容端肃,颌部方正,听到声音,他向门口看来,眉心有淡淡的川字纹。 “郭大人,人已带到。”方野说了一句,然后对许澄宁道,“许兄弟,这是郭匡怀郭大人。” 许澄宁施礼:“见过郭大人。” 郭匡怀挥退了方野,很是严肃地对许澄宁道:“老师今日有要事在身,命我暂时带你。” 许澄宁看他老气横秋,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便很客气地说:“请郭大人指教。” 郭匡怀走回自己的书案坐下,指着侧旁的书案:“我手头还有事,这些卷宗供你翻看,一会儿随我出城去周边的县城视察。” 他的眉心好似天生就是紧的,一翻看起文书就不说话了,捏着一支秃秃的毛笔在写写画画。 虽然是当官的了,但许澄宁觉得他看起来比自己还穷。 两人一言不发地看了好一会儿卷宗,许澄宁看书快,这么一会儿卷宗已经被她翻阅了大半,惹了郭匡怀一记不友好的厉眼。 “看书要专心,不可敷衍,尤其为官者的卷宗文书,干系重大,稍有疏漏,便是血淋淋的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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