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耘摇摇头,脸上带着自嘲的笑:“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想明白,缘何许小友要避开风头。枉我年过而立,还没有许小友看得透,实在惭愧!” 想明白其中关节后,会试他才果断藏拙,故意考了一个不那么显眼、不叫平安赌坊忌惮的名次。 许澄宁起身合手作揖:“小弟胆小怕事,没有事先提醒沈兄,还望见谅。” 沈耘摆摆手:“许小友言重了,也怪我自视过高,人前多卖弄了几回。此番也算是许小友给我上了一课,往后必当引以为戒。我该谢谢许小友。” 说着郑重一礼。 许澄宁也还礼,然后低声道:“科考还未结束,沈兄行事多加小心。以沈兄的本事,考了二十名,该愤懑不已、大哭一场才是。” 沈耘眼里闪过笑意:“愚兄明白了。” 啪! 他把茶碗一摔,忿忿甩袖而去。
第39章 山来就你 许澄宁气呼呼的:“自己考不过,拿我撒气干什么?简直有辱斯文!” 李少威也道:“人家自恃才高志在榜首,被你截胡,当然不高兴了。” “更不高兴的还在后头呢,”陆昌乐颠颠的,“咱们澄弟不光考了会元还要考状元呢!” 许澄宁心中叹息,就让他图个嘴上乐吧。她可没打算考状元,她需要一个进士的身份傍身。但状元郎的身份太打眼了,早就打算好殿试时适当收收手。 总之,这场春闱,她已经稳了,自己想要的已经拿到了,接下来只消走个过场即可。 现在的结果,应当是平安赌坊满意的。 注金最高的瑾瑜公子和沈耘都不在前列,会元是她这个没什么名次的举子,按往年经验,能得会元的殿试一般出不了一甲,最差也是前十。 按照这个顺心顺意的态势,平安赌坊大约不会再出太多幺蛾子了。 到时只要自己退居二甲,沈耘正常发挥,以那日在摘星楼他出口成章的才华,应是极有希望考得状元的。如此一来,就能把平安赌坊的阴谋粉碎大半了。 “客官,这个茶碗,要多加四文钱。” 许澄宁:…… 杏榜张贴之前,就已经有一份名单被快马加鞭地递送到寿王府。 王府下人接了,直接送到王世子秦弗的书房外。 “许澄宁。” 秦弗看着列在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他啊。” 随从单左看了一眼:“您知道这个人?” “见过一回,一个小鬼。” 秦弗淡淡一笑,把名单递过去:“拿给张老,让他算一算,若按这个榜单,郑家这一次能赚多少?” 单左拿出去,不到一刻钟,一个小厮就捧着名单送回来了。 “张先生说,按这个榜单,郑家此次能赚三百七十万两。因为赌客以百姓居多,所以大约只能拿到四成的赌金,合一百四十八万。” “剩下全由田宅人口抵押,合三条大街八条小巷的宅院铺子,田地三千亩,奴仆两千人。” “郑家有心发展壮大产业,会把宅屋重新拆建,经营新店铺,垄断皇城生意,田地出卖再买回良田,前期投入预估一百万两,经营上三年,盈利至少两千万两。” “也就是说,郑业承耗费数月的心血做这么大一盘生意,短期内只赚四十八万两?”这还不足宁王一月的花销。 从长远看,这的确是极大的利润。但是宁王与郑家动作越来越多,花钱如流水,谁知道三年后是什么光景?他们要的,是当下的钱。 钱从哪里来?当然是百姓口袋里,穷人那里拿不到现钱,就会想方设法引导更多有钱的人给他们上供。 况且,郑家要的可不只是钱,就目前来看,赢面远远不够。 秦弗手指轻轻叩着桌案,吩咐道:“郑业承这个貔貅,区区四十八万两,他不会放在眼里,接下来必定还会有大动作,让人盯紧了,有任何异动立马来禀。” “是!” 秦弗看回那张名单。呼声最大的三个人,只有谢容斐位列前十,梁兆琦和沈耘都在十五之后。 看来父王说的没错,谢允安和谢容斐的确没有文国公父子来的通透明白。 他们需要谢氏的支持,也要防止谢氏做大,迎娶公府二房的谢大小姐为世子妃,并重用文国公父子正是上上之策。将来事成,以文国公府几房人之间的关系,必会互相牵制,外戚构不成威胁。 不过谢容斐这么做也并非没有倚仗,有谢家做靠山,郑业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他下手。 科考由他们父子把持着,郑家万不敢插手给宁王留把柄,只能在这些考生身上做文章,就看他们是想拿谁开刀了。 秦弗眼睛一扫,落在榜首的名字上。 “单右,去查一个人。” 单右应诺:“世子想查谁?” “长安府,许澄宁。” “遵命!” 秦弗点点名单上许澄宁三字,轻声呢喃:“你不就山,山便来就你。有些麻烦,不是想躲就躲得过的。” 会试名次出来后,许澄宁彻底悠哉了。李少威白天去书肆听讲学,晚上回来挑灯苦读,许澄宁顶着他幽怨的目光卧在床上看起了闲书。 “哥哥,哥哥,许哥哥!” 小满哒哒哒跑进来,抱住了她的胳膊。 “哥哥,你是状元,你好厉害啊。” 许澄宁摸摸她的头,纠正道:“是会元,不是状元哦。” “不是不是,”小满摇摇头,“大家都押哥哥,哥哥一定是状元!” 许澄宁一惊:“什么押我状元?赌局都封盘了呀。” “又开了,现在赌坊人可多啦!” 许澄宁噔一下腾起身。 “怎么回事?怎么会又开了?” “小满也不知道。”小满晃着脑袋,嘻嘻笑,“爹爹也去了,他说哥哥一定能考状元呢!” 许澄宁心怦怦跳,知道从小满口中再问不出别的,起身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朱雀街是京城最繁华的长街之一,无论早晚,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而今早诸多店铺却门庭冷落,半个城的人倾巢而出,将一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许澄宁还没走到朱雀街就已经挤不进去了,她看着面前挡得严严实实的脊背攥了攥手,拉住一人问道:“这位大哥,放榜之前赌局明明已经收盘,为何现在又开了?”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人插嘴道。 “我一个在君又来当店小二的兄弟说,昨晚有几个赌徒在酒楼喝醉了酒说了一通胡话,说中状元的一定是许会元,埋怨自个儿押出去钱全打水漂了,还说郑家奸诈,把他们的钱全吞了。” “这话恰好叫郑家的六少爷听见了,郑六少爷也是今年的举人,一心想考状元,冷不丁听见这话发了好一通脾气,把人给打了,还一赌气求到郑七爷跟前,让他再开一次赌局,他要堂堂正正地跟许会元一较高下。” “郑七爷可不差钱,对自己的侄子也宽宥,连夜就通知赌局重新开盘,不光京城开了,郑家在外地的赌坊也全开了,就为了给郑六少爷撑场子。啧啧,有钱人可真能玩!” 许澄宁如鲠在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来是为了买……” “当然许会元了!”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第40章 谋定后动 “当然许会元了!” “这街上所有人,谁不是冲着许会元来的?” 许澄宁欲哭无泪:“可、可郑六少爷说得也没错,许澄宁考榜首兴许只是侥幸,还不定能考到状元……” “傻小子,你还不知道吧!许会元可是燕竹生燕大儒的高徒!燕大儒是百年一见的奇才,才高八斗,想拜他为师的人数不胜数,可人家等闲之才根本看不入眼,这么多年就收了这一个。他看中的人才,还能有差的!” “对对对,我听人说,许会元就是神童出身,从小考试没有不是头名的。唉!早知道他是燕大儒的徒弟,我第一轮就买定他了,白花了冤枉钱!” “多亏了郑六少爷,咱们才有机会扳回一局,要发大财啦哈哈!” 许澄宁心里憋着一股气,还想冲到摘星楼门前看个究竟。可摩肩擦踵的人潮一下子就把她瘦小的个子淹没了。 大约拥堵得太严重,不多时巡城的兵马卫就过来了。 为首的男子年约二十,剑眉长目,玉面罩着一层寒光,头戴黑色襥头,一身孔雀补子玄色武官制服,腰佩长刀,高坐马背之上,气魄凛凛。 身后那人许澄宁认识,是那个姓陆的巡城副使。前面这个气势逼人的青年,大概就是正使了。 谢容钰冷冷淡淡一抬手,身后的小兵列队横着长棍喝令众人维持秩序。 大约过了两刻钟,朱雀街原本乌泱泱一片此时九曲十八弯地排起了长龙,变得井然有序。 许澄宁顾不上那么多,沿着铺面一溜烟跑到摘星楼门下。隔着人墙,她望见了挂着的榜。 不过一夜之间,她身上的注额已经飙升至一个惊人的数额,远远将沈耘甩在了身后。 而这还不是结束。 一个富商模样的人走进楼里,身后两个壮壮的小厮合力抬着一个箱子,一掀盖,满满当当的银锭子晃得人眼疼。 许澄宁看着望不到尽头的人潮,仿佛看到了一座座巨大的肉山,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往她肩头上叠。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让满城百姓拖家带口倾家荡产地加码让她去死。 “城东鱼尾胡同铁牛,一百五十两押许澄宁,全赊!” 记账的刷刷写好票子,递给一个一身灰扑扑的中年男人。 男人四五十岁模样,脸庞黄黑,额前皱纹横爬,满脸杂乱的胡茬,身上衣服还有陈旧的补丁和黑灰的污渍。 记账的叮嘱道:“这张是赌据,这张是欠条,你收好了,到时欠的银子就在赌利里头扣。” “欸,欸!”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叠好两张纸,收进怀里就往外走。 不远处队列有一人招手:“喂!铁牛!你也来买?” 中年男子一脸沧桑地苦笑:“没法子啦!给老娘治病,底子都掏光了,再这样下去,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哩。” “唉!我买过一回了,买岔啦!谁知道许澄宁会是燕大儒教出来的学生呢……” “是啊,是啊,就该买许澄宁,这回不会错了不会错了……” 中年男子低声喃喃着,低头走了。 许澄宁看着他佝偻的脊背,身上一阵阵发寒。 郑业承,你欺人太甚! 会试的名次于郑家而言明明已经是良好的态势,他居然还贪得无厌,一从她身上嗅到商机便想捞一笔更大的,故技重施,制造舆论引导风向。 不仅要让她科举无望,还要把她当成一个靶子,挡住所有人输光赌资后的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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