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对有情人,前太子太子妃,却因难以在天家这块贫瘠的土壤里存活,生离死别,先隔山川,再隔天人,此生不复相见。 责任,利益,私欲,诱惑,无奈,妥协,再多的真情都会被扯得支离破碎。 看多了,秦弗便觉情爱一事虚无缥缈,郎心如铁,他决定娶一个合适的妻子,身份合适,性情合适,彼此的愿望也合适,不谈情爱,互给体面。 了此一生。 倘若天底下没有一个许澄宁,他大抵会循着自己为自己规划的路,孤独麻木而索然无味地过完这一生。 可他遇见她了,然后方知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我想你了。” 他说得小声,但床上的女孩却若有所觉似的,眉心细微一动。 只是极短的一瞬,秦弗却看得分明,将死的心猛地一跳,撞击他的胸膛。 “你听到了是吗?澄宁,你这么怕死,答应我,一定熬过这一关好不好?” 许澄宁没有回应,仿佛刚刚那一撇眉头只是幻觉。 秦弗把她的手执起来,低头细看。手指白皙,指甲微微泛粉,像娇兰的花瓣一样纤弱无力。 他轻轻握着,放在嘴边细细亲吻,脑子里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握着块砖头,他把她的手拿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五个粉嫩的指头,年少青葱,有点可爱。 当时只是无意,不曾想他们早早就已「执子之手」。 秦弗突然出声:“来人。” 单左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秦弗道:“派几个人往东去,把西境发生的事散播出去,散播得越广越好。” 许澄宁身正心正,唯独名不正,她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本无需牺牲自身以正名。但她已经做到了如此,再陷于污名的泥淖中就寒心了。 他要让天下人知道,他们曾伤害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便是冠以再多的称颂与名望,她许澄宁都当得起。 她做不了的,他替她做。 他爱她,不会像嘉康帝一样穷尽利用与算计。不会像寿王一样薄情寡义,不会像宁王一样只图她的美貌,也不会像废太子一样没有能力保护她、保护他们的爱情。 单左没有深想,但对秦弗的心思略能猜到一二,便抱拳:“是!” 他刚出去,谢允伯和谢容钰进来了,看他时的表情都不大自然,谢允伯张了张口,到底没说话。 “什么时候打西戎?” 谢允伯一看到许澄宁这样,心里就恨到滴血。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西戎,次恨的是宁王。若非宁王使计暗害他,他就能留在西部战场,绝不会让西戎有可趁之机,害了他的女儿! 他也不是鄙薄现在在带兵的季连城,只是季连城到底年轻,打仗一道上多少有不够周全的地方。 秦弗道:“等澄宁好转,再动西戎。” 西戎大部分军力已经被季连城赶跑,深入进来的小部分则死于许澄宁计下,暂且没有转圜的余力。 他兵马虽多,但敌人也多,战败的西陵需要镇守,薄元道和北厥人要诛杀,还有时刻防备端王宁王,西戎当然要动,但需要整合过兵力再动。 大魏多年以来受制于强大邻国的局面,必须要扭转一下了。 这是观望嘉康帝多年来的窝囊统治得出来的深切感悟。 云九恰在此时回来,对秦弗道:“殿下,现在荆州是您的,您可以去荆州。” 秦弗稍有疑惑:“荆州不是高家盘踞之地?” 云九道:“端王弃荆州跑了,高家也没有再辅佐他,许澄宁用您的名义号召到的流民现在都在荆州。” 至于玉玺和圣旨的事,云九不敢说。秦弗到底是皇孙,不知会不会因许澄宁捏造圣旨而愠怒,他笨嘴拙舌怕说得不好给许澄宁添麻烦,还是等许澄宁醒了亲自跟他说。 他不在的时候,许澄宁已经为他回来做好了准备。 如此赤诚,怎能不叫他心生感佩? “孤知道了。”目光落在云九身上一瞬,他忽道,“去领罚。” 许澄宁选择亲身诱敌是顾全大局,当时也却无除此之外更好的办法。但云九总归还是要担一个护卫不利的责任。 云九没有推诿解释,低头应声:“是。”说完便出去了。 单右在外面道:“殿下,张乘和陆钦锋他们到了。” 秦弗闻言,顿了片刻,将许澄宁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然后才起身出去。 秦弗走到院外,看张乘与陆钦锋身披戎甲立在院中,书院外围了一圈人,好奇又疑惑地看着他们。 他们一个偏僻小山城,早几年连县令都没有,突然间来了这么多军兵,还都是来棠梨书院,自然好奇又疑惑。 秦弗并不理会这些言语,直接对张乘和陆钦锋道:“你们二人,点兵五万去攻打京城,设法与关家军会合联手。” “还有,告诉他们,我秦弗,回来了。”
第442章 拔毒 许澄宁养了两天后,钟白仞也做好了给她拔毒的所有准备,正式开始拔毒。 秦弗看钟白仞拿出银针,隔着衣物往许澄宁身上扎针。 院子里烟熏火燎,正在熬药浴的热汤,熬好之后,单左单右一桶一桶拎进来,倒进澡盆里。 “拔毒总共三回,隔天一回,留针泡浴放血,越到后面越难拔,也会越痛,刮骨一样的痛。如果拔得不成功,可能会痛死,也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注意到秦弗脸色不大好看,盯着自己的眸子泛冷,钟白仞不情不愿地哄了两句:“我已经用针给她顺了一遍气血,把毒也聚到一处了,应该会……顺利一些些吧。” 秦弗道:“倾你所能,必须救活她,否则以后我让张老跟你住一起。” 钟白仞的脸瞬间狰狞。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钟白仞在幕僚里是人嫌狗憎。但他独怕张老那什么都敢入口尝一尝的毛病还有隔着几个房间都能听到的呼噜声。 “救个人而已,没必要,没必要。” 钟白仞咬牙,又给许澄宁服下了一颗丹丸,双重保障。 秦弗这才把许澄宁拦腰抱起,走到帘子后,慢慢把她放进了浴汤中。 药汤浸透,单薄的衣物贴在身上,微微透出肌肤的颜色。 秦弗面不改色,把她的手脚小心安置好,然后转头对韩清悦和利秋秋道:“她拜托你们了,有情况请来告诉我。” 韩清悦是恪守端庄长大的大家闺秀,许澄宁只着单衣还湿透了衣裳的样子被男子看了,她不大自在,表情怪怪的,倒是利秋秋立马道:“一定,一定!” 利秋秋一家是最先认识许澄宁的,本来情分就比别人深,更别说许澄宁还救了利父救了她。她中毒后,利秋秋天天往书院跑,帮衬韩清悦做点事,也帮忙照顾彤星。因许澄宁要疗毒,只有韩清悦一个女子确实不够,秦弗便让她留下了。 秦弗拨弄了一下许澄宁的发,然后才走出去,阖上了门。 利秋秋撑着脸盯看许澄宁的侧脸,至今还如在梦中。 “原来,许先生是姑娘啊。” 她怎么会想不到呢,明明许先生就是这么漂亮啊。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觉得只有男子才能当读书人吧。 “许先生为什么要假扮成男人呢?” 韩清悦用帕子轻轻揩了下热汤在许澄宁脸上蒸出的汗水,眼神怜惜:“宁儿她啊,是迫不得已的。” 没有必要瞒了,她的表妹注定要名满天下,史书留芳。 她轻声地把许澄宁的身世与过往细细讲来,没有刻意怨怪谁,只有满满的心疼,以及感慨命运的捉弄。 利秋秋涕泪横流。 “许先生原来这么惨,呜呜……她是我这辈子最敬佩的人了,她长得漂亮,又会读书,心肠又好,他们怎么舍得这么害她……” 她哭得起劲,一抽一抽的,门猛地被撞开,秦弗焦急的声音传来:“谁在哭?澄宁有事?” “没有!”韩清悦赶忙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许澄宁,提声道,“没有事,秋秋听我讲故事才哭的。” 帘外的人似是松了口气,又出去了。 利秋秋瞅瞅帘子,把泪抹了,悄悄问道:“清悦姐姐,他就是许先生的情郎,是不是?从前他还来看过许先生,许先生骗我说是她哥哥。” 韩清悦被她逗笑。怪不得昨儿表哥看寿王世子表情一直不大善良。 水汽氤氲,热汤不仅没有随着世间流逝变冷。反而变得越发沸腾,整间屋子被浓浓的白汽笼罩。 许澄宁的皮肤被蒸泡得泛红,汗珠细细密密地从额头冒出来,雨珠似的滴滴答答掉落。 利秋秋拿扇子扇风,韩清悦则不停用帕子给许澄宁擦汗,不时要按住她,免她滑落到浴桶里呛了水。 “清悦姐姐,你看!” 许澄宁的汗珠开始变为紫黑色,一颗颗积聚到一起,片刻便凝成一片,鼻子和喉管处也一滴一滴地往外冒,颜色深黑。 “是毒!毒排出来了!” 韩清悦喜出望外,忙叫利秋秋端来一大盆湿布巾,她自己则忍着热烫的药汤,小心翼翼帮许澄宁脱下了中衣。 因银针扎得深,且衣衫轻薄,她很轻易将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拿起湿布,揩拭掉许澄宁身上的黑色汗珠。 “血!出血了!” 血是暗色的,像墨一样在水中晕开。不多时,泛绿的浴汤就变成了暗色。 许澄宁似乎很是痛苦,嘴角微微扯动,秀气的眉毛拧住,怎么揉都揉不开。 “宁儿,坚持住,再忍忍。” “如何了?”门外有人在问。 韩清悦道:“已经在出血了,只是她好像很痛。” 没等别人出声,钟白仞就喊道:“不痛才怪,忍一忍就过了,这还是第一回,痛得还算轻的,熬一个时辰就够——别进去捣乱,老头子出手了就不会让她死!” 一个时辰如同十年,煎熬地过去,等浴汤不热了,许澄宁整个人也像刚从墨池出来处处泛黑,待擦干净了,又变成近乎透明的苍白。 不过她脸上的淤色,已经显而易见地淡了一大半,变成了浅浅的紫红。 “第一次拔毒最多也最容易,同时失血也大,补血的汤灌进去,让她快点恢复气力。” 第二次拔毒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胆中到来。这一次,许澄宁更加疼痛难忍,甚至口中溢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没有出黑汗,韩清悦亲眼看见她鼻子和脖颈处的紫红色凝聚成一条颜色极深的细线,像肌肤底下一条虫子在钻动,越过脖子,穿过肩膀。然后在手臂上一点一点地往下爬,每爬一步,都会引起一阵抽动,纤细的五指被带起来,痉挛一样地抽动。 在韩清悦紧张的目光中,虫子终于走到中指指尖,一滴一滴地渗出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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