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行也没闲着,跟在薛永安旁边,一个砍,一个拾掇。 顺带嘴问:“不是说有人请你走趟六壬城吗,怎得没去?” 薛永安动作干净利落,俨然一个老手,“去了,又回来了。” 想想。 他直起腰,盯着小姑娘认真道:“对方开价高,足够给你打副纯金嫁妆。” 沈春行噗嗤声笑了:“没听说谁家男方给女方攒嫁妆!” 薛永安又埋首于田间,传来的声音有些飘渺:“不一样……” 他二人早不分你我。 彼时在地府,没了世俗的约束,许还能懵懵懂懂,如今再世为人,少年的一颗心彻底活过来。 若有必要,让他给自己添副嫁妆,入赘到沈家都行。 世间所有皆不能让其留意,唯独奈何桥上遇着的那一抹孤魂,方可让他甘心再入红尘。 阳光挥洒在少年白皙的面庞上,那双漆黑至幽深的眼眸,像是一颗石子,在小姑娘的心坎上漾起涟漪。 她想,天热果然不适合外出,容易中暑。 沈春行稍稍往后退开些,蹲到田埂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扇风,强行转移话题:“回来的这么快,你没进城去看看褚大夫他们吗?” 薛永安若无其事地答:“进不去,六壬城戒严了。” 沈春行哑然。 三不管地带,竟然也会戒严?莫不是生了什么出乎自己意料的事…… 她有些好奇,但更多的,还是对超出掌控的不满。 轻啧声。 多少拿出些正经,思忖道:“依着柳家的权势,去寻亲罢了,又不是寻仇,即便是城主,也没理由阻拦。如此,倒不必担心褚大夫……估摸,也就是前后脚的事。” 薛永安亦是如此认为,因而返程时毫不拖泥带水。 “还记得给咱打白工的人从哪来吗?”他饱含深意地瞥了眼沈春行,“走前,我曾去界碑山脉打探过一圈,如今那里,已经快胜于无匪。” 杨玉成是去寻七皇子的,因而找到人后,便马不停蹄护送人离开,并没有真心要剿匪的意思。 而十八寨那边,除却被薛永安吓破胆的一批,更多的则是死于内讧。 可即便如此,也不该消亡的如此之快。 沈春行几乎是瞬间想到关键处,“六壬城出手呢?” 薛永安不答,冷笑声:“有人以铁矿作伐,将其分化之。眼下能用者,皆入了咱红泸县,不能用者,则埋骨于山野。” “我竟不知,是否该谢过此人?” 沈春行自是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微微皱眉。 不由自主地想起在粮庄内遇见的古怪老道。 半晌。 她摇摇头。 “此人多行诡道,我不喜欢,以后少接触吧。” 能成大事者多不拘小节,可她只是乡间的疯丫头,何来大事? 既难以生出认同,便避之。 免得终有一日会因此站到对立面,徒曾烦恼。 —— 夏收过后,自有朝廷来收税,因着有自己人在,倒也不怕被“踢斗”。 老老实实交完税,紧接着又得秋耕。 忙得大伙儿即便知生意在眼前,也抽不出空闲去挣银子。 比起那些死物,在农家人眼里,能吃进嘴里,填饱肚子的,方为真切。 这回山匪们终于派上用场。 倒不是乡亲们舍得花钱了,而是沈家以严格规划耕种物为由,将此活计包揽过来。 女人们忙忙收割还成,真要连轴转去耕地,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反正都是村里出钱,也就没了意见。 当然最主要是,没人敢给沈春行提意见。 山匪们就更不敢了。 他们至今见着薛永安,腿肚子都打颤。 算计着归降是真,被吓破胆,也是真。 于是。 将秋耕的活计派给山匪后,大伙儿开始着手搬家事宜。 狭村距离县城属实不算近。 可比起千里流放路,便不值得一提。 而有着沈家提供的骡车牛车等,好歹一甘老小不用太过辛苦。 东西多也不怕,大不了,自个儿来回多跑两趟。 为着能搬进城里,没谁会嫌麻烦。 就这么在一个春和日丽的早晨,狭村一下子变得空荡。 而在当天晌午,红泸县的百姓见识到震撼的一幕。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哪来的灾民,呼喊着让守城兵关门,很是一通闹哄。 直到见其一溜小跑去薛永安跟前见礼,方才惊讶地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进城。 这一伙人,有老有少,面黄肌瘦,且风尘仆仆,打扮寒酸,不得不引起本地居民的关注。 有衙役随行,他们也不敢搭话,只能暗戳戳在后面跟着,想看看这些人要往哪去。 最后,当发现是入住到新城区后,人群里轰然响起一片哗然声。
第200章 二喜并一喜 “咋的直接让这些人去住新宅子咯?” “先前咱还一直在猜,我就说当官儿的没那么好心吧!” “咱城西的百姓还住着烂房子哩,怎么论,也轮不到外乡人吧……” “这话就外道呢!能走着搬过来的人家,肯定还是在咱红泸县辖内!” “这些宅子新归新,到底是黄泥掺着稻草,城西虽破,怎么也有着瓦片遮头!真让你换,你能愿意?” “那当然是……嘿!” 被问到的男人彻底含糊住,心里想的,自然是不能搬。 城西虽破败,好歹靠近中心,他日就算再被破了城门,多少能缓出点时间逃跑。 可这新建的城区,跟在墙根底下没两样,万一外面打起仗来,怕是头一个倒霉。 毕竟是后扩张进去的,薛永安能折腾出这大片的住宅区,已实属不易。 狭村的乡亲自然没啥好挑,再难,还能难得过在荒郊野外无人看管? 到底住的地方跟城墙中间,还隔着一条十米宽的城壕哩。 至于本地居民,这么一仔细讨论,突然就好接受多了。 甭管薛县令从哪找来这么帮子人,反正没倾占到他们的利益。 不过还是有那心痒痒的混在人群里喊:“薛大老爷乃是青天转世,什么时候得空,把咱城西也修一修啊?” 薛永安正在牌坊下指挥,闻声,轻轻瞥了眼身侧。 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却让喊话之人背脊生凉。 莫名有种被盯住的错觉。 瞬间矮了一截,不敢再抬头看。 好在薛永安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很快移开视线。 “诸位莫急,等修好城墙,下一步,便是整顿内城。” 少年神色间多出几分认真,对着人群抬起双手,微微作揖。 “若你们当真着急,不妨放下身段,与我等一同建设城防。若有朝一日,敌人来犯,住在此地的百姓都会感激大伙儿今日之举!” 众人吓了一跳,哪敢受礼,胡闹地往四周散开。 可心里到底是受用的。 他们哪来的身段吧,倒是薛县令,当真是为了百姓着想。 “小薛大人严重了!” “便是为着自个儿家里,咱也得牟足劲出力!” “别光说不做假把式,我可是一连打了五天工!” 有那常在城里胡混的懒汉蹲在街边看热闹,忍不住亲身作证。 “要不是工头说啥劳逸结合,非给我放假,我才不舍得离开工地!你们这些人没去过不知道啊,此活可是一天一结账,领了工钱便能去城西买煎饼……啧啧啧,这年头,到哪找如此厚道的东家吧?” 若是寻常人出来言说,还可能被怀疑成说客,但二流子就不一样了。 大伙儿都认识他们,也知他们脾性如何。 能让懒汉都爱上做工,里头必然有玄乎啊! 城西的煎饼摊子虽摆了许多时日,名头传的也大,可舍得去吃的,终究是少数。 好些人连味儿都没闻过,如今听得如此高赞,不由牢牢记在心头。 若是那修城墙的活计当真好,卖到六个铜子的煎饼,也未必不能尝上一尝。 —— 闲人爱看管不来,薛永安也没想管。 再无多言。 缓步走进坊中。 连通着主城的路口处立着座牌坊,上书“狭村”二字。 狭村坊。 念着未免有些绕口,可乡亲们看着很是欢喜,迅速生出归属感。 以及一丢丢被偏宠的得意。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偏宠,乃是给沈家大姑娘的,可只要在一个村子里,沾点光,又能算什么? 少年把那私心坦然曝露在阳光底下,无论是扩建县城,乃至于给狭村圈地,他做的都是那么毫不顾忌,压根就没担心过会被人弹劾。 在薛永安看来,当官,也就那么回事儿。 若非沈春行愿意待在边关,天南海北,他都有足够的自信陪她闯一闯。 很快大伙儿寻好住处。 都是统一修建的茅草屋,没啥好挑,至多是大点小点的问题。 县令跟前看着,没谁敢多吃多占,老老实实数着家里人口,且选最合适的一套。 新坊不似主城区,脚下踩的是泥土地,杂草横生,老树遮荫。 这些且要他们自个儿再收拾一番。 至于往后,若有能耐把宅子改成砖瓦房,那就要看大家的本事哩。 沈家的住宅自然是早早就被定下,也是整个坊里唯一的青砖瓦房。 规制类似一进四合院。 坐北朝南的乃是正房,两侧各设有一间耳房,三正两耳,共五间。 正房前左右对称而立的为东西厢房,这就又是六间。 南房背阴,称为“倒座房”,间数与正房相同。 林林总总,十好几间,沈家的孩子再也不用挤在一起。 一般一进院到这儿就结束,可薛永安为着让大家住的舒服,又另修了垂花门通往后院,用以搁置茅房马棚等,空余地方,还能给老太太拾掇出块菜地。 刁氏一进到院里,便盖不住眼里的欢喜。 她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这不同于去县衙,乃是真真切切专属于自家的宅子! “小薛有心了……” 老太太紧紧攥住薛永安的手,大有要落泪的架势。 沈春行赶忙打断:“奶你先别急着感动,他给咱家送这么一份大礼,乃是有图谋的!” “咱家有啥好图谋……”刁氏不高兴地扫眼孙女,到嘴的话立马哽住,仿佛刚刚才反应过来,握住薛永安的手为之一松。 不就是想图谋她家宝贝大孙女吗? 薛永安反握住刁氏的手,一副逆来顺受的小绵羊姿态,“咱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是图谋?应该是,二喜并一喜。” “二喜?”刁氏一愣。 薛永安正了正面色:“乔迁之喜为其一,秦晋之好为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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