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是晚点再死吧。” “……” 沈春行迟疑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女鬼的喉结,悄悄往下游移。 嘶…… 难怪她刚才观其命格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得会呈现不男不女之相?难不成,古代也有变性手术…… 小姑娘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人死后,一切归于尘土,只要修炼得当,活着时留下的缺陷完全可以弥补。 她刚才见女鬼魂体呈现弥散之征,不像是正常死亡,便借了一点力,替其修补魂体。 如今倒好像多出点意外。 “女鬼”,不,暂且称老鸨吧。他没有让沈春行苦恼多久,便双膝向下跪倒,自报身份:“奴才谢过大人再造之恩!若非能得大人恩赐,只怕我下辈子投胎还得做太监!” 沈春行挑了挑眉,恍然大悟。 可悟过后,又忍不住发笑。 她表情古怪地轻咳声:“太监?太监也能开青楼,当老鸨?你咋这么有才……” 最后一句乃是真心的佩服。 老鸨却以为是调笑,腼腆地提了提裙摆,粗着嗓子道:“奴才也不想做这些事,可人活在世,身不由己,便是连自个儿的死法,都选不了。” 这人瞧着三十来岁,巴掌大的鹅蛋脸,粉妆黛眉,一点红唇,眼角虽有几抹皱纹,却不失风韵。 然而换了副豪迈的嗓子,便让沈春行很出戏。 她缓了缓神,往水井边沿一坐,朝着男鬼抬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大人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奴才既然是太监,自然进过宫。” 倘若他没死,换作任何一位朝廷官员来审,都不会如现在这般坦然,可既然是面对鬼差大人,那就没什么不可说。 尤其是身背罪孽,总想着,最好能甩锅一二,以换来下辈子投胎能有个好去处。 如此想着,老鸨也不管沈春行是否知晓内情,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全说出来。 “此处瞧着是青楼,实则为礼亲王的情报站,奴才亦是从王府里出来的。” “先前薛大人捣毁了济昌药铺的窝点,后又大张旗鼓在城内搜查,上头命令我等找机会撤退。” “谁曾想,还未能找到恰当时机,薛大人又于城门外大开杀戒,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礼亲王府。” 老鸨久居于县城,早就听闻过县令府中有一不得了的丫鬟,如何能猜不到沈春行的身份? 眼下见其面色如常,方才敢继续说下去。
第208章 以阴秽之气污此方水土 “两日前,礼亲王府派人伪装成商队进入城中,奴才本以为对方是来带我等离开,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听到这儿,沈春行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内讧啊?” 老鸨一拍大腿,表情委屈得像是快要哭出来,奈何嗓门过于豪爽。 “奴才拿下辈子的幸福发誓,绝没有亏待这帮狗杂种!昨儿我还拿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夜里便被人抹了脖子! 您看看我这副鬼样子,一般人下得了此等狠手吗?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到底多大仇多大怨吧……” 人死后魂魄离体,外貌上会着些些临终前的死状,譬如吊死鬼,基本都有一副长舌头,水鬼则自带加湿特效。 可这只是表面,对鬼而言,除了难看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眼前的男鬼则不同了。 沈春行一来便发现他蹲在楼梯上,双目呆滞无神,仿若失去意识,完全依着本能反应向自己靠近。 且魂体受损严重,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若非她今儿恰巧赶来,只怕等不到何良仆来拘魂,对方便会彻底消失于三界中。 沈春行沉思片刻,生出某种不好的猜测,面色一肃,赶忙问:“你死后可看见,那伙人有何异常行为?” 老鸨又拍了下大腿,浑身颤抖,面色激动地左右踱步。 “真给大人说着了!那些人,简直不是人!” “他们放干了十八位女子的血,又将我的骨头砸碎浸泡其中……” “不瞒姑娘,这期间奴才恍惚得紧,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依稀记得,那些人临走前,似乎把桶里的东西,全都倒进您身后的那口水井里了。” 沈春行下意识回头望眼。 果然。 幽深井底粘着一层浓稠物,内壁被染成黑红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这家青楼太不讲究,把水井都给糟蹋成淤泥坑。 她狐疑着耸耸鼻子:“奇怪,我怎么没闻着味儿?” 不过心里倒是没有怀疑老鸨的说辞。 方才一进来,沈春行便觉得此地阴气过重,尤以那口水井为最,因而才会主动坐过去。 如今得知真相,她脸色变得更为难看,眼里生起点点火苗。 水源乃是滋养一方土地的根本,承载着世人的希望。 若被人以阴气污之,可不光光是少吃记几碗那么简单的事。 “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听见别的什么?” 老鸨摇摇头,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大人,我虽在此隐居多年,替礼亲王府收集过不少信息,可真没有害过本地的老百姓啊!” 见沈春行眯着眼不语,老鸨心头惴惴不安,哭丧着脸。 “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等去到阴曹地府,应不用再啥惩罚吧?” 沈春行被唤回神,横他眼,好笑道:“这事你我说了都不算,自有判官来清算你的生平过往,虽真无大的过错,且有投胎做人的机会。” 她倒是没怀疑。 红泸县本就处于贫瘠之地,又饱受战火侵扰,依着老鸨的说法,他来此地不过三四年,即便有心为祸,也找不到机会。 而这也是沈春行最不解之处。 一个要啥没啥的破县城,何至于让礼亲王花费诸多心思去为难? 忽而想起什么。 沈春行倏地站起身,匆匆离开的同时,不忘叮嘱:“你留在此地,莫要乱动,也莫要靠近那口水井……若你吸食太多阴秽之气,化成厉鬼,呵呵,可别怪我没提醒。” 老鸨抖了抖,当即飘到最远的角落,拍着胸脯表示:“大人放心,咱当奴才的,最有自知之明!” —— 沈春行走到前门帘子那儿,缓了缓脚步,装出副受惊的表情,跌跌撞撞冲过去,结巴着大喊:“天井……天井……” 衙役们刚已经把嫖客妓子押走,眼下正里里外外搜查,见着她这副模样,连声追问: “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天井那有问题?” “沈姑娘莫怕!快快躲到我等身后!” “刚是谁送沈姑娘去的?怎就没仔细察看!若是害着姑娘,看你咋跟大人交代!” 一甘衙役抽刀子地抽刀子,往前冲地往前冲。 眨眼功夫。 便从沈春行身旁呼啸而过,她连句完整话都没说出来。 小姑娘眼角直抽抽,冲着闻声赶下楼的薛永安,张嘴便是一句。 “你这些手下,都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 “……” 薛永安清咳声,她这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人。 脸不红心不跳地甩起帕子。 “那井里头,好像有东西,我瞧着实在心慌,这才来禀报一声,没有打扰到老爷的正事吧?” 小姑娘扮起娇柔,双眼随即蒙上了一层水雾,手指头不安地搅着帕子,与寻常小女子,瞧着并无二样。 褚子亦眼底闪过抹异色,见二人说罢也往天井去,有些好笑。 仿佛小姑娘方才的那句话,只是对自己一人的解释。 面上不显,默默跟上去。 此时。 衙役们已经将天井各处翻得底朝天,就连搁在角落里的柴火堆,都一根根掀开劈碎,却还是一无所获。 “大人,没有发现歹人的踪迹。” 话是冲着薛永安所言,纳闷的眼神却是投给了沈春行。 “各位大哥,你们瞧瞧那井里,是不是有死人啊?我瞅着颜色不对劲……” 沈春行紧紧跟在薛永安身后,只半步距离,虚虚往水井那边一指,便颤抖着胳膊收回。 “水井?” 衙役们闻言愣住。 若井中有尸体,此间的味道定然不好闻,可他们进来后,并无嗅到怪味,因而忽视掉水井。 等趴到边上一看,几人同时变了脸色。 “嘶,这得放了多少血?怪不得那些女子个个……” 有人捅咕他下。 “嘴上有把门儿的没有?小心吓着沈姑娘!” “……” 沈春行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给他这个面子。 戏演多了,也挺累人。 最后还是决定敬业到底,仿佛不敢看般偏过头,却将将与褚子亦来了个脸对脸。 男人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移开目光时,好似发出一声轻嗤。 “?” 她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不太确定。 再看看。
第209章 断了夏渊朝命数 薛永安虽没有沈春行的天生慧眼,却也是在地府行走多年,只一听,便猜到她唤来自己的缘由,沉声吩咐:“速去看看井底是否有骸骨。” 衙役得令,找来水桶打捞。然而捞了半天,依旧毫无所获。 最奇妙处。 莫过于打捞上来的黑色井水,竟无一丝腥臭味。 显然是做过特殊处理。 想起方才在二楼客房所见,薛永安五指并拢,往日里的淡漠顷刻间转为森冷杀意。 老鸨被碎尸,场间却只有满地烂肉,骸骨离奇失踪。 客房内,搁置着一个被染成猩红色的浴桶,整个屋子的陈设连同摆件,皆被刻上诡异划痕。 寻常人或许无法把这两桩事联系在一起,鬼差则不然。 薛永安与沈春行先后扫了眼蹲在角落的鬼魂。 人皆有命数,太监亦是。 此种人后天残缺,必积怨念,若再加上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命格…… “哪来的老阴比,这是想要换天啊。” 突兀冒出来的一句脏话,让众人齐刷刷向沈春行望去。 衙役们比见着碎尸还惊恐。 沈春行却没法再顾及他们的心情,扯着薛永安的衣袖往角落里去。 “这人生来命数就不够好,当了太监,更是把身上唯一的阳刚气抹净,女子之血亦为至阴物……阴上加阴,你说他想要干嘛?” 二人又同时望向东边。 界碑山脉里,正有一条被从中斩断的将死之龙。 阴气渡邪,怕是有人想要以此来毁了夏渊朝最后的运数。 “对也不对,礼亲王亦属皇室一脉,断了夏渊朝命数,等用于改朝换代,于他而言,并无好处。” 薛永安的话打乱了沈春行的猜测,她疑惑蹙眉,很快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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