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将书页合上,随手将那卷书扔到茶几上。他拉过沈聆妤的手,捏一捏她纤细的手指头,慢悠悠地说:“还封了官,派他去湘齐。差事干得好了,回来能封个更大的官。” 谢观眼底带薄笑,盯着沈聆妤的表情。 沈聆妤怔了怔,心里的欢喜霎时散去。 湘齐那地方苦寒,林怀溯自幼病弱有咳血之疾。派他去湘齐,和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 沈聆妤知道谢观在审视她,她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她有心想给林怀溯求情,却没办法开口。都已经封官了,她若再求情会不会惹怒谢观? 谢观觉得沈聆妤一肚子心事还要装作平静的模样,十分好笑。他觉得好笑,便笑了。 他语气悠悠然:“皇后觉得湘齐这地方如何?” “我、我……不了解那地方。” “是吗?”谢观捏着沈聆妤的手指头耐心给她解释,“穷山恶水,土匪地痞凶神恶煞。而且天气恶劣,常年冰封。生活环境差,医疗环境更差。” 谢观抬起沈聆妤的脸,望进她眼底,道:“如果皇后觉得这地方不好,给你的恩人换个地方也行。” 沈聆妤心中微动,却仍然不敢贸然开口。 谢观突然觉得没趣,兴致缺缺地说:“皇后,孤的耐心有限。” 沈聆妤心口起伏了两下,咬了下唇,再开口:“陛下还想试探什么?试探我对林四郎的关心吗?他是我的恩人,人不能恩将仇报。我自然关心他。” 谢观突然又来了兴趣,他点头:“继续说。” 继续说?还说什么?沈聆妤想了一下,才继续说:“只有恩情。” 谢观没说什么。他低下头,继续□□着沈聆妤的手指头。好长一阵沉默之后,他再开口:“孤记错了,是让他去湘平。” 沈聆妤惊讶地抬眸望向他。 湘平? 湘平乃富庶之地,还是林家的故土…… 记错了?沈聆妤不觉得谢观是记错了。 “恩人。”谢观拍了拍沈聆妤的手背,他轻笑一声,道:“林怀溯明日启程,皇后理应送恩人一程。” 沈聆妤顷刻间又紧张起来。 谢观似无所觉,漫不经心地说道:“孤陪着皇后去送别恩人。” 沈聆妤望着谢观眉宇间的浅笑,好像恍惚间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彬彬有礼的谢七郎。 与此同时,林怀溯正在沈聆妤曾经住过两年的小院。 沈聆妤走得匆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小院里处处残留着她住过的痕迹。 弦月高挂在夜空,从枝杈间漏下微弱的月光。 林怀溯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曾很多次坐在这里,悄悄望向映在窗上的倩影。 在沈聆妤身残的这两年,他竭尽一切去救治她,却连相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不愿意做趁人之危的小人,不愿意以一个救助者的姿态出现在沈聆妤面前。 于林怀溯而言,纵使沈聆妤跌进泥里,她在他心中也永远是那一轮可望不可及的灿阳。 不仅是他,京中多少郎君都曾为那个会跳舞擅马球人美心善永远灿笑的小郡主痴迷过。 林怀溯曾留在这里的小厮走过来,捧上一个盒子,道:“四郎,这是小郡主走之前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林怀溯赶忙接过来。 他将锦盒打开。锦盒下面是一叠银票,上面有碎银,还有一些来不及变卖的首饰。 林怀溯仿佛又看见沈聆妤垂着眉眼牵针引线的身影。纵病痛缠身时,她也想尽办法赚钱。 对于她想要挣钱这件事,林怀溯知晓,却也没多想。今日才知,是为了还他的救助。 林怀溯望着手中的锦盒,锦盒沉甸甸,他心口也沉甸甸的。 林夫人从一旁走过来,瞧着儿子这神情,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也算是好结果,小郡主平平安安,你也无事。不要多想了。” 林夫人想了想,再轻声说:“怀溯,她现在住在坤云宫。” 林怀溯握着锦盒的手微僵,开口:“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夫人慢慢点头。她望着儿子的目光,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林怀溯就要启程去湘平,湘平是林家的故土,林老爷夫妇略一琢磨,便想远离京都这是非之地,一家人都搬回湘平。 林家早已收拾好了行囊,只待翌日一清早启程。 天才蒙蒙亮,林府却来了贵客。 “皇后娘娘?”林老爷脸色变了又变。 “是。”管事皱着眉禀话,“皇后娘娘的马车停在府门前,来向四郎送别。” 林怀溯快步往外奔去。 林老爷在后面喊住他,提醒:“怀溯,谨慎说话!” 林怀溯奔到府门外,看见停在门外的马车。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儿,不见侍卫,甚至连车夫都不在。 林怀溯正疑惑时,沈聆妤将窗口的垂帘掀开一角望出去,对林怀溯浅浅一笑。 真的看见了沈聆妤,林怀溯松了口气,霎时心里也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陛下准你过来?”林怀溯问,“怎么就你自己?” “车夫去方便了,一会儿就回来……”沈聆妤点头。她不是一个人,谢观就在她身后,可是谢观不准她说。 她见林怀溯安好,也不想多说以免哪句话惹怒了喜怒不定的谢观。她说:“这两年实在多谢。一路平安。” 眼看她要放下垂帘,林怀溯急急向前迈出一步,道:“让郡主为我受委屈了。” 沈聆妤心里咯噔一声,她朝林怀溯使眼色,让他不要说话。可是林怀溯还没来得及会意,谢观突然伸手拉过沈聆妤的腰身,将人带进怀里。 被沈聆妤抬着的垂帘从她指间滑落,遮了车内人。 “郡主……”旧朝不再,林怀溯仍旧对沈聆妤用旧称呼。他再往前迈出一步,低声:“我放心不下你。” 车舆内,沈聆妤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顾不得谢观的警告就要出声提醒。 可谢观扯起唇角笑了笑,他在沈聆妤开口前将她压在车壁。 他一边吻堵着沈聆妤的唇齿,一边听着另一个男人对他妻子百转千回地诉情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8 19:31:04~2023-02-08 22: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晨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猫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林怀溯立在车外许久没听见沈聆妤的声音,皱眉唤:“郡主?” 林怀溯的声音黏黏糊糊的,谢观觉得很难听。可是谢观现在顾不上,他半垂着眼,视线里只有沈聆妤近在咫尺的微张小口。 他含上去,含住沈聆妤的唇珠,饶有趣味地用舌尖抵了抵,再轻轻咬一下。软软的肉被齿咬磨,让谢观顿觉新奇。他沿着沈聆妤的唇珠朝着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啮去,一直啮至她的唇角。沈聆妤张开嘴想说话提醒外面的林怀溯,谢观便整个堵住她的唇齿。她下意识地合上唇,谢观便尝到了舌尖挤进唇缝里的美妙趣味。 沈聆妤心里降了一场雨,雨滴将一切浇得凌乱。 谢观终于放开了她。沈聆妤心口起伏着,却也拼命忍着不敢让一壁之隔的林怀溯听出异常。 林怀溯还在外面疑惑唤:“郡主?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膝盖又疼了?” 谢观终于将目光从沈聆妤红润的唇上移开,他皱了下眉,循声望向林怀溯的方向。 沈聆妤一直警惕地瞧着谢观。见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突然伸手捂住谢观的嘴。 她怕,怕谢观突然冷声一句“来人”,就会有侍卫从暗处冲出来将林怀溯一刀砍头! 谢观将目光移过来,望着沈聆妤惊慌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推开沈聆妤的手。 沈聆妤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寻常的语气开口:“没什么,刚刚……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敏锐地觉察到自己手心下谢观的唇角似乎轻扬地笑了一下。 “没事就好。”林怀溯松了口气。 车夫掐着谢观给他的时间,这个时候准时走过来,坐在车前。沈聆妤听见车夫回来了,急忙说:“一路珍重,我回宫去了。” “……你也保重。”林怀溯声音略低。 沈聆妤没接这话,转而唤车夫启程。车夫并没有立刻行动,他整理了一下马鞭,没有听见车厢里谢观相左的命令,他才扬鞭赶车离去。 林怀溯立在原地,目送沈聆妤的马车离去,他眉峰皱在一起,聚着藏不住的郁烦。 他几乎呢喃般重复:“你也保重……” 一阵风迎面吹来,他又是忍不住一阵阵咳。 马车已经远离了林府。车舆内,沈聆妤放下捂着谢观嘴巴的手,有些惧意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可是她还能怎么为林怀溯辩解?谢观已经亲耳听见了。 谢观懒洋洋地倚靠着车壁,脸上没什么表情。 越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沈聆妤越是心里慌。她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又不敢一直盯着谢观瞧,只能时不时偷偷望他一眼。 谢观突然问:“水好喝吗?” 他一开口,沈聆妤几乎是竖起耳朵来,紧张地等待谢观对林怀溯的宣判。可是没想到竟听了这么一句。她一脸茫然地望着谢观。 喝水?什么喝水? 谢观越来越喜欢看她傻乎乎发怔的模样,隐约有些两年前的憨态。他歪着头看她,欣赏着她这表情。 沈聆妤终于想起了。刚刚她骗林怀溯自己突然没声息的时候是去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立刻谨慎答话:“随便找了借口骗他,又没有骗陛下……” 谢观是说她那句谎言,又不完全是说那句话。他没继续说这话题,而是阴晴不定地问:“你紧张什么?” 沈聆妤眨了眨眼。 她不该紧张吗? 谢观悠闲哉哉地下定论:“林怀溯有些喜欢你。而你只是将他当成恩人。” 沈聆妤忙不迭点头:“是这样。” 谢观坐直身,伸手去倒桌上的茶。茶叶飘在茶面上,他有些嫌弃便不想喝这杯茶了。他晃着茶盏,问:“别人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所以你紧张什么?” 沈聆妤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所以陛下不怪我?” 谢观有些不耐烦,他说:“你听不懂人话?不是你的错,我怪你做什么?” 沈聆妤心口微松,好像被谢观绕进去了。下一刻,她又理清了头绪,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会怪他吗?” 谢观真的开始有些烦了。 他不想再听沈聆妤句句都是林怀溯。 谢观将茶杯重重放在小桌上,冷了脸。他阴恻恻地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她眉眼瞧上去平静,实则努力隐藏心里对林怀溯的担心。他刚刚亲了她,她没有女郎被唐突的娇羞、微恼。她好像把这事给忘了,还是浑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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