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眸色阴翳沉着脸。他隐约听见小声的啜涕声, 诧异地转过头,见沈聆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后肩上的伤, 眼眶里洇着泪湿,楚楚可怜。 感觉到谢观的目光, 沈聆妤觉得哭鼻子有些丢脸, 抿着唇低下头去强压嗓子里的酸意。 谢观往自己后肩瞥了一眼, 看不清楚, 只能看见些血迹。 沈聆妤低下去的视线里突然出现谢观的手,她疑惑地抬眸望过去。下一刻, 她眼前一黑, 是谢观的手掌覆了过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不看就不会怕了。 谢观什么都没说,可沈聆妤还是懂了他的用意。沈聆妤更是觉得丢脸,受伤的人明明是谢观,可哭鼻子的是她,被安慰的也是她。 她捧起谢观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掌挪开, 她望着谢观对他柔柔一笑。 谢观深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也收回了手。 惊夜帮谢观包扎了伤口, 惊澜蹲在一边收拾地上的血迹。 谢观微偏着头, 用指腹压了压额角。 他心里烦。 对赵睿的存在,谢观越来越不能容忍。 惊夜和惊澜收拾好, 谢观阴沉地开口:“拿笔墨来。” 谢观写了一封诏书,令苏成业攻打赵睿。诏书写完了,谢观沉思了片刻,又把苏成业的名字划掉,改成了秦斌蔚。 惊夜和惊澜都退了出去,谢观倚靠着椅背,脸色不愉地合着眼。 沈聆妤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不言不语地陪伴着。 过去了好久,谢观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沈聆妤,他问:“沈聆妤,你怎么不说话?” 沈聆妤一直望着他,她眨了眨眼,疑惑反问:“说什么?” 谢观皱眉:“说谢谢,说感动啊。” 沈聆妤愣了一下,喃声:“这些都是虚话,没什么用……” “可是我想听。”谢观打断她的话,“说来听听,说你心中震撼,说你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 沈聆妤默默听着他的话,等他说完,她问:“你需要什么吗?冷不冷,要毯子吗?或者去床上躺一会儿?你……疼不疼?”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疼。疼得要死。” 沈聆妤一双细眉拢出愁绪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盯着谢观没什么表情的脸,哽声说:“我们回京吧……” “别哭啊。”谢观屈起的手指在她的额角弹了一下。 沈聆妤的眼泪落下来,她哭着说:“外面太危险了,暗处那么多人想要你的命,我们回京好不好?” 谢观语气随意:“死就死了。” 他向来不在意这条性命。 “那我怎么办呢?”沈聆妤哭着问。 谢观望着她泪水涟涟的样子,认真地解释:“如果我死了,凌鹰卫会把你平安送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惊夜和惊澜也会一直守着你,保你一生平安。” 沈聆妤听着谢观这话,觉得他是真的不在意生死。她哭得更凶,摇头说不要。 “那你要什么?”谢观伸手抬起沈聆妤的脸,指腹去捻沾她脸颊上的泪。 她要什么? 沈聆妤平静了一息,吐字清晰:“要你好好活着。” 谢观没接这话,他半垂着眼,用指腹慢条斯理地去擦沈聆妤脸上的泪。 他的沉默让沈聆妤害怕。她心里生出全天下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孤凄感。她急急双手去握谢观的手腕,溢满泪的眼眶里是央求。 “别哭。死不了。”谢观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掌中。 沈聆妤垂眼,望着两个人交握在自己的手。他的掌中永远温暖,被他握在掌中,那种全天下只剩下自己的孤零零滋味便散去了。 沈聆妤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太丢脸了,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谢观需要休息,而不是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她。 她扯了扯唇角,柔柔对他笑:“去休息吧。好好睡一会儿。” 谢观确实有些乏。他没立刻起身,而是问:“你呢?” 沈聆妤没想过这个问题。 谢观也没等她回答,他站起身时,顺势去推沈聆妤的轮椅,推着她一起往床榻去。 当谢观弯腰将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的时候,沈聆妤整个人都惊了,急忙说:“不用!不用!别扯到伤口……” 沈聆妤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谢观放在了床榻上。 谢观皱眉回头望了一眼后肩,才在床榻上躺下。谢观服用的汤药中有助眠的成分,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沈聆妤安静地侧躺在他身边,睁着眼睛望着他守着他,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抬手去试他的额温。 ——惊夜说,要小心烧起来。若烧起来证明体内的毒没有除尽。 在沈聆妤再一次伸手去试谢观的额温时,谢观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沈聆妤一惊,急急问:“我吵醒你了吗?” 谢观没回答,而是说:“靠过来些。” 沈聆妤心里顿时一惊。若是以前,谢观才不会问她,总是随手一捞,就把她往他自己怀里塞去。此时这样要求,是他身上难受一点力气没有了吗? 沈聆妤压着心中惶惶,靠近谢观。她像以前两个人拥眠时的姿势,拉过谢观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她凑近他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允霁,你要快些好起来。”沈聆妤在谢观的怀里呢喃。 好半晌,谢观轻“嗯”了一声回应。 · 谢云发现在暗处跟踪自己的人不见了。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不安。 外面响起叩门声,谢云一怔,紧接着又是一喜,急忙起身走到门口。房门拉开,立在门外的人却不是想见的人,谢云眼底藏着的那一丝喜色黯下去。 “真的是八郎。”惊袂行礼,“参见殿下!” 谢云对于凌鹰卫找上门来并不意外,他让惊袂跟着他进屋。他走到书案前,拉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封信,递给惊袂。 “帮我交给七哥。”谢云道。 “是。立刻快马加鞭送去给陛下!”惊袂面上挂着喜色,“陛下知道殿下还活着,定然十分高兴!” 想起谢观,谢云脸上也浮现温和笑意。对于大难不死后的重逢,谢云既感慨又期待。 惊袂临走前又说:“殿下,如今陛下有私事要办,并未与大军同行。殿下身体抱恙不宜长途跋涉,不若回京城等候?” 谢云颔首,微笑着说:“信中有写。” 惊袂便不再多嘴,禀告给谢云留了些凌鹰卫的人手,然后退下。 谢云立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晚霞,回忆起许多以前家中的旧事。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过去仿若就在眼前,却又再回不可拥有。 得知谢观活着,谢云确实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相见,去见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可惜他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出了京城没多久就病倒了。 从过去的回忆里回过神,谢云斟酌起眼下,又开始因为暗处盯着他的人消失了而不安。 暗中保护谢云的人之所以离开,自然是因为丹娘的交代。 自从将谢云仍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凌鹰卫,丹娘就觉得没有必要再派人暗中保护谢云了。她安排的人绝对不会有凌鹰卫的本事大。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再和谢云有瓜葛了。 此刻,丹娘所在的地方叫清元庄,一个地方很大人口却不多的地方。不过这里靠近往来枢纽,虽然眼下不够繁华,可丹娘很看好这这里,所以将客栈开在这里。 客栈不过是第一步,供给经过往来的商队用。过一段时日,她还会再开酒楼、茶肆、棋社,甚至是丝绸坊、赌坊等。 丹娘脸色有些难看得坐在桌子旁,桌上摆着算盘和账本。她本来在算账,现在也应该厘清这些账目,可是精神不济,实在没有力气。 小莲在外面叩门,禀告将大夫请来了。 丹娘最近身体各种不舒服,今日终于决定请个大夫来瞧瞧,若是有什么隐症也好早日治疗。 大夫被小莲领进来,询问了几句丹娘哪里不舒服,然后拿了小枕让丹娘将手搭上去给她号脉。 大夫的手只是在丹娘的脉象上放了一下便松开,他很快站起身,道:“恭喜夫人,您是有了身孕。” 丹娘怔了怔,立刻说:“绝不可能!大夫误诊了!” “绝对不会误诊!”大夫说得笃定。大夫甚至反问:“已经快五个月了,夫人应当有觉察啊?” 小莲在一旁脱口而出:“怪不得夫人最近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人还丰腴了……” 小莲打量了一下丹娘的脸色,不敢再多说,悄悄将大夫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丹娘一个人了,她仍旧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地摇头。 这不可能。 丹娘第二次嫁人时,是为利。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又很担心漫长的孕期,以及照顾孩子会太分心,影响她的生意。所以她在第二次成亲之前用过秘药,永久性地损坏了自己的生育能力。 从用过那秘药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月信,所以她也不会怀疑那秘药失效。 现在告诉她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丹娘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怀孕了的事实。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她便要考虑如何处理。 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堕掉这个孩子。 生养一个孩子实在是要花费太多的心力,也一定会影响她的生意。可是她当初可以决绝地永远损坏生育能力,而如今肚子真的有了生命,却不能再像当初那样决然。 丹娘开始思考生下这个孩子的可行性。 除了影响她忙于挣钱之外,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对他好吗?这个孩子若生下来,他没有父亲,只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 丹娘又想起谢云。 若这个孩子生下来,对谢云也不好。他日后成婚,婚前有一个外生子,实在是污点。 丹娘又开始思考隐瞒谢云,随便找个父亲。毕竟她名声并不好…… 丹娘又摇头。 不行,这世上不会有永远的秘密。若将来谢云婚姻美满儿女伴膝时,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呢?岂不是破坏了他的生活? 丹娘向来理智。 一个下午过去,丹娘有了结论。 她提声唤小莲:“给我去开堕胎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1 23:43:30~2023-04-02 20:1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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