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大部分地方都是风调雨顺,官民齐心的,大沅又是个丰年。” 说着,她迎着寒风,踏入了祁连城的官署。 “参见殿下。”那主事之人名唤徐彦,堆着笑将她往主位上引,“这些都是祁连城近些日子的账簿,年底进京述职时,下官也会带去帝京。” “好,徐大人不必客气。”江禾应道,轻车熟路地翻开那账本,却忽然一下怔住了。 这个手感……这绝不是帝京年年分发下去,供各地记录账务的白鹿宣! “怎么了吗,殿下?”徐大人迟疑道,“可有何不妥吗?” “无事。” 她镇静答道,心底却如翻涌的波涛般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里,她也未尝没有见过账本里有作假的条目,可伪造一整册账本之事,几乎是闻所未闻。 若她猜得不错,那此人未免太胆大包天了些! 这事并非目前的她所能掌控的,她必须回去禀报皇兄再做决定。 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仔仔细细看完了一整本后,方开口道:“祁连城的账务一向做得好,齐齐整整,本宫看着也舒心。” “殿下谬赞了,下官职责所在。”徐彦恭谨道,“殿下抵达我祁连城之时便已不早了,眼下天色愈深,北地苦寒,不若殿下先行休息,明日再去转转。” “可以。”江禾不动声色地允道,带着人便向外走去。 “来人,为长公主殿下带路!” 徐彦喊完这一嗓子,看着她的背影,面上挂着的笑逐渐冷了下来。 立在他身侧的小官见状立即道:“大人,长公主似乎是发觉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公主,竟然能看出这白鹿宣是假的。”徐彦冷笑道,“看来,是留不得了。” “这……大人,她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杀了她,我们都会没命的!” “放她回京,你觉得我们就能有生路了吗?这北地多豺狼,她若是一个不小心被狼吃了……”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 “你确定没有弄错吗?” 是夜,苏欢和卓观都被她悄悄喊了进来,听罢她的陈述,二人无不惊异万分。 “我确定。”她斩钉截铁道,“我去过皇兄书房很多次,也曾对这纸十分感兴趣。” “难怪那位徐大人要匆忙赶殿下走。”卓观皱着眉道,“殿下当真是聪颖,此事确实不该打草惊蛇。” “明日我简单转一圈,便回京。”江禾摩挲着白玉茶杯,心下莫名不安,“此地不宜久留,都切记莫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一切等回去再说。” “好。”苏欢点点头,“今夜,我和你一起睡吧。” “殿下放心休息便是,臣在门外守夜。” 卓观话音刚落,忽凭空响起一声暴喝:“抓刺客——!” 江禾心中一惊,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大而凌乱,漫天火光透过窗纸,竟使屋内亮如白昼,还未及他们有所动作,她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你们放肆!”卓观拔剑出鞘,挡在她二人面前,“这是长公主殿下下榻之处,你们却不清不楚闯进来,究竟抓的哪门子刺客!” 然而来者丝毫不欲同他辩驳,提刀便冲了进去,与他刀剑相接,守在附近的巡访军队此刻也急忙赶到,奋力护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殿下快走!”卓观怒吼一声,为她生生杀出条路,“离开这里!” 江禾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没有多作犹豫,拉起苏欢便朝外跑,北地士兵见状,立即跟了上去。 她跌跌撞撞地狂奔着,身后士兵举着火把似鬼魅般如影随形,可仔细看来,他们分明能追上她,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闭着眼,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力竭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阵眩晕,她努力想去看,却只看到一片漆黑,身边的苏欢也不见了踪影。 “欢欢,欢欢,你在哪?” 她费力地爬着,哭喊着,可目之所及之处,除了枯枝与沙石,再无其他。 刺骨的寒风袭来,她终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明白,必是徐彦想要杀人灭口,想让她死在这荒郊野外,而她决不能让他如愿。 她渐渐习惯了这夜色,借着黯淡的月光一点点向回摸索着。 太冷了。 她完全没来得及披上厚袍子,故而在看到道旁一座废弃的房屋时,纵是心中害怕不已,还是硬着头皮转了进去。 否则,她当真要冻死在这冬月里。 她寻了个角落瑟缩着,等待天明。 昏昏欲睡之际,她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啄她,费力抬眼看去,才发觉竟是裴渊的那只信鸽。 自她回到京城附近的城池后,裴渊为求快捷,便不再差人送信,反而换了他训练多年,用来传密令的信鸽与她书信往来。 “我在这里,你居然也能找到我么?” 江禾喃喃开口,拆下那页小笺,无暇去看那信上的字,将手指凑到嘴边,欲写些求救的话,可刚要咬下去,她又立即停住了。 北地多野狼,她并不知她现在在哪里,若是有了如此重的血腥气,难免不会引来些什么。 思索片刻,她将那小笺在自己擦破了皮的腿上用力地贴了贴,借着月光,她看到了小笺上星星点点的一点血迹。 她将它重新卷好,放飞了那只信鸽,呢喃道: “救我。”
第63章 揽她入怀 狂风呼啸着, 几乎要将外面的一切都撕碎。 她抱着腿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衣裙, 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极怕黑的。 这座莫名其妙出现在这 里的屋子,她根本不敢往里再走上一步, 也不敢抬眼去看它究竟是什么模样,只得内心默默祈祷, 至少让她度过这一夜。 哪怕最终只剩一口气, 她也一定要将这里发生的事尽数报上去, 北地本就兵强马壮,若是他们偷下来的银子用于培养军队,那对江家的江山会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朦朦胧胧间, 她听到一声陌生的鸟鸣,鼓起勇气抬起头, 才发现天亮了。 应当没有那么危险了。 她心下想着, 大着胆子想活动活动酸痛的身子, 奈何刚一起身,便惊呼一声, 摔倒在地。 这地上, 这厚重的积灰里……竟全是一根根白骨! “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她吓坏了,想跑出去, 双腿却异常沉重,整个屋内尽是她的回声。 忍下心中巨大的恐惧, 她闭上眼睛, 拖着软得不成样子的腿匍匐着一点点向外爬, 偶尔她能感受到身体压到白骨时那钝痛的感觉,便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是小孩子了,不该怕这些东西了…… 她反复提醒着自己,终于挪进了院子里,将那屋门紧紧关上,心绪方渐渐平缓下来。 抬眼间,她看到面前无尽的荒原,砂砾肆意飞卷着,天色也白惨惨的,许是过不了多久,便要被沙尘染上色。 白日的温度虽然高一些,但终究还是难熬,她僵在原地,眼睁睁瞧着这刚刚亮起来的天,再一次昏暗下去,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怎么还不来……” 枯等了一日,饥寒交加之下,她凄惨一笑,勉强站起来想回屋里去,可一想到里面骇人的画面,便踌躇着不敢上前去。 “嗷——”一声狼嚎破空而来,她紧张之下摔坐在地,左腿被地上尖锐的石头生生划破,霎时间血腥气弥漫开来。 那声音一下子便大了许多,好似拼了命地朝她这边奔来,焦急之刻,她也顾不上什么,连忙去拽那屋门,可她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怎么弄也拽不开它。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她诧异转身,正对上一双莹亮的兽眼。 竟真的引来了狼。 她动也不敢动,手紧紧扒着废弃的屋墙,正悄悄搜寻着防身用的东西,前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闭眼!” 她下意识地照做了,紧接着那狼凄厉的叫声便响彻天际,随后,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禾儿,你怎么样?” 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再相熟不过的人,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裴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心痛不已:“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你怎么才来……”她声音沙哑,虚弱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抱歉,我来晚了。”他颤声应道,“你将我的信退了回来,上面还有血迹,我真的要吓死了,还好你没事,还好……” 说罢,他将那带血的剑收好,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先不要说了,我带你回去。” 她窝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大人,徐彦等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急急赶到的大理寺卿四处寻找着,终是在官署内一间屋前找到了他。 “可问出来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下官用了刑,但他们仍是绝口不提长公主之事,一概都说不知情,或许只有等殿下醒了才能知道。” 裴渊蹙了眉,眸中隐约有些怒意:“知道了。” “大人,下官还有一事,事发突然,跟来的可用人手并不多,您派人去搜寻的那位叫苏欢的女子,据下官了解不仅只是个婢女,还是罪臣之女,您看是否将人手调回来用在需要之处?” “本官让你去找,找便是了,哪里那么多话!” 见首辅发了火,他赶忙认罪告退:“是,下官明白,大人息怒。” 裴渊还待说些什么,见身后有大夫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她怎么样?” “殿下受了极重的风寒,又一整日没有进食,许是要几日才能恢复。”老大夫抚着胡子,缓缓道,“草民刚刚给殿下喂了些水,等殿下有些力气了,便可以服药了。” “好,多谢。” 他言简意赅地答复道,绕开他,径直进了屋。 “诶,大人——”老大夫吓了一跳,又摇了摇头,“女儿家的屋子,也敢随意闯,年轻人啊……” 裴渊并未理会他,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而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努力睁开眼睛。 “禾儿醒了?”他微微有些惊讶,连忙为她端了水来,又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别着急,再喝一些。” 江禾眼下只觉头痛难耐,见他将碗递到自己嘴边,才勉强抿了些水,只喝了一点,便重重咳了起来。 “慢慢喝,别着急。”裴渊柔声哄着她,“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但一切要等你好起来。” 她稳了稳心绪,一口一口饮下,又在他胸口依偎了许久,才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似是不知该唤他什么,她怔了片刻,才小声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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