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屋中便好。”她勉强扯起一个笑,“我去叫他一起吃。” 大沅的牢狱总喜欢建在地下,哪怕是祁连城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闻到空气中那逼人的霉味与血腥气,倒是没有那般难忍了。 “首辅大人,您放了我们,这祁连城的银子,您要多少有多少。” 刚刚行至拐角处,江禾便听到有人在说话,她脚步一顿,没有再向前走。 “下官此言当真,或者……”见裴渊表情没有变化,那人又道,“祁连城有几个极为出名的貌美女子,下官今晚便让人送到大人房中,以表下官的诚意。” “呃啊——!” 一声惨叫蓦然响彻刑狱,江禾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裴渊夹了块烧得通红的炭,狠狠地贴在了他的胸口,开口便让人如临冰窟:“少拿你那龌龊的心思,揣度本官。” “是啊,首辅大人何时对这些感过兴趣。” 那久久未开口的徐彦忽然讥讽一笑,说出的话却仿佛平地一声雷。 “做了首辅,日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还不算,眼下又要尚公主,如此风光无限,大人可还记得那火光里的冤魂呐?” 江禾整个人怔住了,心跳猛得加快。 “你……再说一遍。”几乎是在瞬间,裴渊利剑出鞘,剑尖指向他的脖颈,沉沉开口。 “再说几遍也是一样!”徐彦高声道,“宋旻,你过得好逍遥自在!” “你到底是谁!”他怒喝道,“当年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想必你已经知道白鹿宣之事了,那小公主和你说了,对吧?”徐彦冷冷一笑,“把这件事压下来,你会知道你想要的。” 他持着剑,反手便给他添了几道血痕:“你诈本官。” “我诈你?”徐彦大笑道,“原先的刑部尚书已经死了,知晓你身份的除了江家那兄妹,也都已经被你杀的差不多了,而我,却依然能够喊出你的名字!” 被他怒视着,徐彦却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如何,首辅大人,做个交易?” “呵……你仅仅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账本作假之事吗?” “首辅大人这般聪明,难道还猜不出吗?”徐彦浑浊的眸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将 他看透,“我腰间有个东西,你取来看一看。” 裴渊冷冷扫了他一眼,缓缓放下剑,从他衣衫中摸出个陈旧的玉佩。 他定睛一看,上面印着的莲中鹤纹,竟是宋家的家徽! “你是……我父亲的人,但我没见过你。” “哈,我与你父亲商议大事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徐彦不屑道,“你父亲懦弱,临到头来又畏手畏脚,竟甘愿被人灭了门。” “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偏执,疯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才配坐这皇位!”
第65章 试探 裴渊眉头紧锁, 手中不住摩挲着那莲中鹤纹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我大逆不道?”徐彦一哂,“你还真是首辅当上瘾了, 江晏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他将那玉坠往桌子上一丢,坐下给自己倒了些水:“本官不知道你与父亲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知你为何执著于此, 讲讲,本官考虑一下。” 此言一出, 江禾只觉呼吸一滞, 指甲深深嵌入了狱墙的泥中, 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出去质问他。 徐彦被吊在木架上,看起来颇有些狼狈:“江承尧这个名字,听过吗?” “知道, 之前的太子。” “真可谓是光风霁月啊……人人都称赞,说他必然是一代明君。”徐彦似乎陷入了回忆, “可江承安那个贼人, 明知继位无望, 竟怀恨在心,勾结金岭逼了宫!” 裴渊手指轻轻扣着桌案, 对此并不意外。 “金岭百年之前占了我们好几座城池, 这是何等的耻辱啊!” 谈及此,他激动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更是时时骚扰边境, 毫不安分,可那贼人不仅看不到大沅将士的伤亡, 借势即位之后, 还每年给他们大量的金银, 甚至又将两座城池拱手相送!” “你父亲曾经也是上过战场的,他深知其中惨烈,渐渐也无法忍受此人这般胡作非为!” “既然如此的话,再挑一个王爷上位便好了。”裴渊淡淡抿了口温热的水,“而你方才却说什么,皇位是我的,难不成父亲当真想谋逆不成?” “那只是给江山择个明主!那几个王爷一个比一个纨绔,江家气数已尽,凭何一直由着他们挥霍!” “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对吗?”裴渊从这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些什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我宋家自开国以来便世代忠良,他过不去心里的这个槛。” “他这个懦夫!”徐彦骂道,“畏手畏脚的,活该被毒死烧死!” 下一刻,他忽然便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处一紧,登时便说不出话来,直到几乎要断了气息,才堪堪被人放开。 裴渊冷着眸盯着眼前那咳嗽不止的人,声音低沉:“讲故事,最好也要注意分寸。” 徐彦恨恨地盯着他,仿佛洞悉了他心中想法:“你心里否认也没用,你父亲曾经就是有过这想法,我知道你一直想翻了这冤案,可我却觉得他一点都不冤!” “但他没做。” “别自欺自人了!”徐彦不甘道,“他没做成的事,你就该替他做!” “本官凭何要用他的意愿来绑架自己。”裴渊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与你直说了,本官没这个兴趣折腾,江晏年纪虽不大,但能看出他和那人不一样,姑且能堪大任。” “呵……你不过是顾虑着你那个小公主吧?”徐彦嘲笑一声,“听闻你死缠烂打了许久,人家也不屑看你一眼,毫无尊严,真是丢人。” 不顾牢内低沉的气压,他继续道:“而你若得了这位置,她不过是个阶下囚,还不是想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当真算不明白账。” 裴渊轻轻一笑:“你这般蛊惑我,你想得到什么?” “权利,地位。”徐彦忽然大笑起来,“人嘛,不就追求这点东西,北地士兵我花了重金操练,就算没有你,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有你,胜算便大多了。” “爽快。”裴渊眸中神色意味不明,挑了挑眉,“本官自方才便一直在好奇,你与宋家一同谋事,可最终是宋家被灭了满门,你却能躲在祁连城当这主事,好似没人知道你这号人一般。” “……” “事发之前,你怕是已经逃了吧。” 裴渊缓缓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来我父亲将你保护得很好,这么大的事情,竟没有波及你半分,你反而还能留着命在这里诋毁他。” “呵,我若不是看清了他的优柔寡断,如今又哪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以了,无谓的争执,到此为止。”裴渊挥手叫停了这场意料之外的闹剧,“白鹿宣事发,你难逃一死,对本官全盘托出不过是在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红鸢持着一叠写满了字的纸走了进来,垂首道:“公子,都记下了。” “你!你这是何意!” “没有人证、物证,本官本以为此生再无法掀开这案子的一角。”裴渊重新取了那玉坠,放入自己怀中,“至于是否应该翻案,本官再想一想。” “哈,你到现在居然还想着翻案?”徐彦讥讽道,“对于帝王家来说,他动了念头,不管他最后做没做,他就是死罪。”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裴渊眸色一凛,循着声音的方位快步行至那拐角处,却只见那里除了个小将军,再无旁人。 “方才是你?” 听得首辅满是压迫感的质问,那小将军瞬间出了满身冷汗。 思及江禾临走前递给他的那个充满警告的眼神,他擦擦汗,紧张道:“……是,大人嘱咐过末将,长公主殿下醒了就来通知您。” 裴渊想也未想,绕开他大步走回江禾所在的屋子,推门进去后,却发现她一个人坐在木桌前,桌上摆了些几乎没有什么热气的饭菜。 “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裴渊关切道,扫了饭菜一眼,又皱了皱眉,“这群人怎么敢给你端凉了的菜,来人,把这换了。” 门外人应声而入,连忙求他恕罪,又匆匆换了些热菜回来。 “禾儿,怎么不说话?”裴渊夹了些她爱吃的菜,放到她的碗中,“是还不舒服吗?” 江禾敛了敛情绪,垂眸道:“你是去审讯徐彦了吗?” “对,陛下那边催着要一个交代,不是故意不陪你的。” “那他同你说什么了吗?” “他承认了白鹿宣是假的,此案并不棘手。” “还有呢?只有这些吗?” 她右手在桌上握着玉筷,左手却深深藏在袖中,紧紧抓着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小刀,极力抑制着不去发抖。 她也在赌。 他今日若敢欺瞒于她,明日就必然敢夺了她江家的江山,哪怕豁了性命,她也一定要杀了他。 “……徐彦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裴渊停了筷,犹豫片刻方开了口,“关于我父亲的,还有那桩谋逆案的。” 江禾故作惊讶道:“他怎么会和你父亲扯上关系?” “他手中有印着宋家家徽的玉坠,那东西很稀少,我亲自拭了拭,手感也是对的。”裴渊解释道,似乎并没打算瞒她,“我时至今日才知晓,原来父亲当年,确实是有过江山易主的想法的。” “……竟是这样,那,这桩案子,应该也算不得冤吧。” “嗯,但是父亲最终并没有付诸行动,所以我心底总是觉得他是清白的。”他神色悲戚道,“禾儿,在你们皇家看来,这样是否也应该判成死罪?” 江禾喉中一哽,缓缓道:“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是吧,毕竟我不能接受有人曾有过不臣之心,我会觉得他很危险。” “……好。” 她依旧用力捏着那把刀,轻声道:“但是,徐彦说,你就信吗?他可能只是诓你。” “他没有理由那么做。”裴渊叹息一声,“账本造假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他如今这么说,只不过是赌上一把,赌我会接替父亲,用他的北地军逼宫上位,好逃过一死。” 江禾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你会吗?” “不会,父亲没做的事,我也不会。宋家世代忠良,不该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说罢,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起身单膝跪在她面前,托起她那只左手:“禾儿,你一直在藏什么?” 衣袖被掀开,小刀暴露出来时,江禾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而裴渊的双瞳几乎是在瞬间收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 “禾儿,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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