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不仅是白府的下人们明白,连白清欢自己也十分明白。 如今大剌剌地被几个腌臜低贱的仆妇们嚷出来,既是让白清欢没了面子,又是让她心中对霜儿的不喜加深了几分。 不等那个婆子说出更难听的话语,白清欢身后的竹儿便恼怒地冲了上去,大声呵斥张婆子等人道:“多下作的小蹄子们,主子们给你们吃、给你们穿,每月还有数不尽的例银赏下来,谁曾想养出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 这一番横眉竖耳的话骂下来,以张婆子为首的婆子们已是吓得脸色惨白,瞧着竹儿那副义愤填膺的恼怒模样,心中霎时大惊。 而片刻之后,不苟言笑、冷凝着一张脸的白清欢从廊角的地方慢慢走了出来,张婆子吓得全身止不住的发抖,若不是身后还有个婆子扶着她的腰,只怕她已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白清欢面露怒色,垂在身子两侧的手已是有些微微发颤,只是靠着不与奴仆们论长短的念头才没有发作出来。 张婆子等人早已跪在了地上,红着眼不断地磕头请罪,嘴里只道:“都是奴才们灌多了黄汤,夫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这些浑人多计较。” 白清欢治下严厉,平日里并不许这些婆子们多嘴多舌地说旁人的是非,况且她最忌讳的便是旁人评论她的容貌,如今张婆子们也算是触了她的逆鳞。 张婆子脑海里的酒意已被吓走了大半,她只能清晰地察觉到头顶的方向袭来的冷厉视线,几乎是要把她的身子给凿穿。 可此刻张婆子再后悔也是无用了,白清欢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且张婆子说的又都是她的坏话,不被她发卖出府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夫人,老奴从叶家的婆子那儿问出了主子和那位叶夫人的旧事,那婆子可是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老奴。”张婆子立时便无比机灵地说道。 她大抵是知晓白清欢心中最看重刘玉书,若是想从这个主母手里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还是要与她利益交换才是。 张婆子的话一出口,便见白清欢不似方才那般恼怒,而是笑了笑,换上了一副温和仁善的模样。 “我素来欣赏会审时度势的奴仆。”她如此说道。 * 霜儿有意与白清欢交好,这一日仍是带着百灵做糕点,预备着做上一碟桃花糕送去白府。 一边做糕点的时候,她还与秀珠、绿珠以及百灵说笑道:“本以为白氏是个不好说话的人,谁知相处起来竟是这般和谐。” 百灵与白清欢交谈不多,只是她如今与霜儿关系匪浅,颇有几分唯霜儿的话是从的意思。 “嗯,那也是姐姐您会说话。”百灵笑道。 霜儿听罢也是掩唇一笑,手里还沾着些纯白的面粉,便见她伸出柔荑故意将那面粉捻到了百灵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 “就你嘴甜。” 两人打闹一番,便见外头走来了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对着立在廊上的绿珠福了福身道,“秀玉姐姐发动了。” 霜儿听得此话之后立时把做糕点的事儿放在了一旁,忙与百灵赶去了秀玉所在的屋舍。 因如今梧桐颇受叶谨言的重用,他也立下了些战功、并脱了奴籍,所以他与秀玉便在叶府内有资格单独住一处院落。 秀玉于霜儿来说并不像是丫鬟,而像是手足情深的姐妹。昔年一起在燕园里相依为命,后来远去西北时又是她与秀珠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霜儿。 女子生产就如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一般,即便是霜儿这样生产过的身子,在生岁哥儿的时候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稳婆们早已预备妥当,大夫们也在叶府待命。是以霜儿心里虽有心担心,可尚且还能持得住,一旁的百灵和秀珠见她面色沉沉,也不停地安慰她道:“秀玉姐姐这胎怀的一直都挺稳的,此番生产必是会母子平安。” 才走到了荔香园,遥遥地立在一处妍丽的花圃旁时便能听见秀玉直冲云霄的痛呼声。 这等声音无力凄厉和悲惨,仿佛是濒死的母兽在向这个时节发出一点最后的讯息一般。 霜儿脚下的步子便有些不稳,秀珠和绿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几个人跨过门槛之后,便见小丫鬟们一人抬着一盆布满血水的铜盆鱼贯而出。 “夫人,您终于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叫圆儿的丫鬟,自从来了燕州之后,圆儿便一直贴身伺候秀玉,算的上是十分忠心。 此刻她担忧的红了眼睛,正一眼不眨地望向霜儿,说出口的话里也带着浓浓的颤抖。 “娘子瞧着有些不好呢,几个稳婆都说孩子胎位不正。” 仿佛是为了作证圆儿的这番话语,里屋里又响起了一阵凄厉的高呼声,霜儿霎时身子一颤,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 “秀玉。”她哽咽着唤了一声,而后便飞快地走进里屋,便见秀玉正躺在罗汉榻上不停地高呼着些什么,她好似是被一阵阵嗜骨板的痛意折磨的失去了神智。 “夫人……夫人……姑娘。”秀玉用最后一丝气力,呼唤着方才走进屋内的霜儿。 霜儿几乎是跌到了她的床榻旁,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望着眼前被痛意折磨的汗流浃背、泪湿衣襟的秀玉,她心里太过疼惜。 “生孩子都要走这么一遭,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稳婆们面色越来越难看,已是悄悄与霜儿说:“这位娘子瞧着是要难产的样子,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该保大人还是小人?” 霜儿素来是个极为仁善,脾气又好的主子。对丫鬟们从不打骂,对婆子们也是和颜悦色,当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主子了。 可今日她却是破天荒地发了怒,横眉望向那个说话的稳婆,话语里的怒意已是要将这个稳婆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她不得喘息。 “去请世子爷回来,务必要告诉梧桐,让他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都放在一旁,马上来瞧他媳妇儿。”
第169章 秀玉难产(中) 吩咐完这番话之后,霜儿便伸出手攥住了秀玉的皓腕,一遍遍地告诉她,“坚持住,生下来就好了,你和梧桐的大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这时秀珠也走进了屋子,又是绞了帕子替秀玉擦汗,又是不停地鼓励着秀玉。 霜儿与秀珠面上都还是一副持得住的样子,可心里都是一样的伤心,惴惴不安地生怕秀玉会挺不过这一关。 此时的秀玉已被疼痛折磨的失去了神智,混沌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如霜儿所说的那般一样,熬下去,熬下去才能与梧桐岁岁复年年。 这时的大夫们眼瞧着秀玉似有血崩之兆,问得了霜儿的同意后,便走到前头给秀玉施针。 只是十几支银针按进了皮肉之中,可那血崩之态似是还没有要消弭下去的样子,不得已,那大夫只能说:“得要两百年以上的人参汤吊精气神才是。” 霜儿一听则脸上的泪意愈发汹涌,她们此次从西北赶来燕州也是轻车简行,将那些繁复的药材都留在了西北,只带了些最要紧的药材。 而在来燕州的路上因胡氏犯过一次旧疾,那两百年以上的人参便都给胡氏用了,如今只剩下了一点人参须末。 霜儿脸色惨白无比,回答那大夫的话里已是染上了几分颤栗,“大夫,别的参种可以吗?” 那大夫面色冷凝,只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吸,叹道:“妇人生产如在鬼门关内走过一回,夫人若是想让这位娘子母子平安,还是要早下决断的好。” 话毕,霜儿才用软帕擦拭了自己的眼角的泪水,忙回身与百灵说道:“百灵,你家里可有这样的人参?” 百灵颇为歉疚的说道:“没有,爹爹总是说那人参吃与不吃都是一样。” 霜儿朝她摆了摆手,而后便立刻正色地对绿珠说:“事出从权。你快去白府求一求白夫人,说我府上有急用,需要一根两百年以上的人参。” 如今秀玉的性命要紧,霜儿便也不去想那些难不难堪的事儿,待秀玉的命保下来以后,她再亲自去白府登门道谢就是了。 * 白清欢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师椅里,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张婆子们。 张婆子已说的口干舌燥,将叶府婆子们告诉她的事儿统统说与了白清欢听。 她是个聪明机灵的人,自诩能拿捏几分白清欢的心思,便有意把霜儿和刘玉书的过往说的暧昧旖旎不已,夸大了好几分。 本以为妒忌心十足的白清欢必然勃然大怒,那时张婆子再说些如何搏得男子欢心的话术,这一茬也就算是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白清欢的面色会如此冷淡,仿佛张婆子里嘴里说的并不是他夫君的过去一般。那些刘玉书与霜儿缠绵悱恻的过往也好似只是画本子上的闲话一般。 张婆子心里惴惴不安,在跪地的时候抬头觑了一眼白清欢不辨喜怒的面色,隔了半晌之后才说道:“夫人,您看……” 白清欢正握着手里的杯盏出神,冷不丁听得张婆子的这话之后,便把手边的杯盏砸在了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让张婆子浑身一凛。 “退下吧,去领二十大板,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白清欢赏罚分明,既是张婆子已把刘玉书和霜儿的往事交代了个清楚,那她也不必对她赶尽杀绝。 只是这话飘入张婆子的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本以为今日必是会得白清欢赏赐,如今却要被打二十大板,如何会不懊恼? 只是白清欢冷着一张脸,本就乏善可陈的面容里愈发涌现几分冰冷彻骨的狠意,张婆子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又有竹儿等丫鬟在一侧疯狂地给张婆子递眼色,张婆子便也不敢犯了白清欢的忌讳,立时灰溜溜地去领罚了。 * 一刻钟之后,绿珠遵着霜儿的吩咐跑来了白府,便由白府的总管们接待她,只是她没有心思与这些奴仆们废话,只不停地说:“我要见贵夫人。” 只是此刻的白清欢已浸淫在了无边无际的怒意之中,又怎么愿意去见霜儿身边的丫鬟?她只恨不得让霜儿永远消失在她眼前才是。 刘玉书竟是真真切切的爱慕过霜儿,两人还一起去了江南,若不是叶谨言从京城追到了江南,只怕是这两人要结为夫妻了。 一想到刘玉书清雅过人的身姿与霜儿姣美婀娜的清丽容颜凑在一处,白清欢便觉得心底颤动不已,整个人被苦涩与嫉妒吞噬。 她也不想再自欺欺人,再去重复地询问竹儿这些丫鬟们,她与霜儿谁生的更好看一些? “她身边的丫鬟来我们府上做什么?”白清欢的语气里已是带上了几分厌烦,她此刻最不想见的就是霜儿,纵使她知晓叶谨言对于刘玉书的大业的重要程度,可知晓了刘玉书与霜儿的过去之后,她实在无法平心静气地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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