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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儿面色惶恐，只说：“瞧着那绿珠是有急事要与夫人您说。” 略微思索了一阵之后，白清欢还是让竹儿伺候她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衫，旋即便走到前厅去见绿珠。 绿珠已是等的心焦不已，叶府里的秀玉还命悬一线，等着她送去人参救命呢。 一见白清欢过来，绿珠黯淡无光的眸子里便迸发出了光亮，她先是照着礼数对白清欢行了个礼，而后不等白清欢说话的时候就说：“我们家夫人让我来向您讨一根两百年以上的人参救急。” 这话却是实在无礼，只是绿珠也不想在礼节一事上耗费时间，便也只是这般火急火燎地与白清欢开口道。 因霜儿是个极为和善的人，平日里并不如何苛责绿珠，叶府内的主仆尊卑并不明显，况且事出从权、人命关天的大事，绿枝还要行那套主仆之礼，由此浪费时间吗？ 即便是为了秀玉的性命着想她也不愿意。 所以绿珠不过是屈膝跪在了地上，满怀企盼地望着白清欢。 谁知白清欢却一下子沉了脸色，既是因为绿珠完全无视主仆尊卑的态度，也是为了霜儿让绿珠来拿人参的念头。 “你们家主子当我这里是医馆不成？”白清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第170章 秀玉难产（下） 绿珠未曾预料到白清欢的反应会如此冷淡，那双高高在上的眉眼里仿佛漾着最冰冷的恶意，此刻朝着绿珠望过来的眸光里也有着独属于上位者的疏离淡漠。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刹那已是哑口无言，只能徒然地翕合唇舌，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白清欢瞧着绿珠那张姣美动人的脸庞，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来由地便忆起了霜儿那张桃羞杏让的妍丽面庞，心里的酸涩与嫉妒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纵然有着要为大计着想的念头，可白清欢仍是压不下心口的嫉妒之意，只能以冷言冷语嘲讽着绿珠。 “我与你们夫人关系也没多好，她怎么就这么不知礼数，就这么让你上门来讨厌人参，那两百年的参种价值千金，我凭什么要给她？”白清欢冷笑着说道。 平素的她为了成为刘玉书的贤内助，在有外人在的时候都极为仁善好说话，可今日被妒意占据的她已是失去了往日里的分寸，只以最尖酸刻薄的话语来宣泄她心中的不满。 而绿珠已是被白清欢这般冷淡的态度给吓的不敢说话了，想起家中命悬一线的秀玉，她慌乱的立时落下了眼泪。 只是这些泪水却是感动不了白清欢，绿珠只能朝着她的方向再磕了一个响头，而后说道：“夫人，求您。” 这时深谙白清欢心思的红雨往前走了一步，状似烦忧地与竹儿说道：“可是咱们老太太身子一向不好，每日的药膳里都离不开这等人参呢。” 白清欢这时也发泄好了心中的恼意，便把目光从绿珠身上收回，只说道：“正是如此，咱们自己家也要等着使呢，又怎么能随意送给别人？” 这两个丫鬟一唱一和，说出口的话让绿珠如坠冰窟，她是一刻都不想再留在白府，只是为了秀玉的性命，却也不得不低头。 “求夫人垂怜。”她只能泣着泪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仿佛如此虔诚的祈求白清欢之后，她就会改了主意。 只是白清欢如今对霜儿心生厌恶，更是不愿施以援手，说了些不咸不淡的风凉话之后便把绿珠打发出了白府。 * 秀玉的痛呼声已是渐渐微弱了下来，起先她还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抵抗那一阵阵如翻江倒海般向她袭来的痛意，可是再熬过了些时候，她能使出来的力气便变少了许多。 终于，她眼角划出来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感受到不停地攥住她柔软的霜儿，听她一声声地唤着秀玉。 秀玉想，她这一辈子没有父母兄弟的缘亲，自小便成了叶国公府的奴婢，撞了大运才遇上了霜儿这样的主子。 只是她这一辈子的命数到底是可怜了一些，虽与梧桐修成正果，可却是在生产时遇上了这样的难事，只怕是熬不过这一回了。 这个孩子是梧桐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血脉，也是秀玉满心满眼盼着的麟儿，此刻她虽已气息微弱，可还是张着嘴不住地对霜儿说：“夫人……孩子……孩子。” 她是在要霜儿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霜儿怎么会听不明白？只见她霎时便紧紧攥住了秀玉的胳膊，借此来给她一分助力。 “孩子和你都会平安无事的。” 说完这话之后，霜儿便又沉下了脸，对那几个给秀玉接生的稳婆们说：“若是此番母子平安，赏银便加厚五成。” 五成！几乎抵得上一户人家三四年的吃用开销了。那几个稳婆一听便红了眼儿，果真战战兢兢地替秀玉接生。 这时那大夫也走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外头望去，无形中也在催促着霜儿，若是再没有参汤吊着秀玉的命，只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霜儿也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又吩咐婆子们：“去二门外瞧瞧。” 一刻钟之后，床榻上的秀玉如濒死的母兽一般落下了一滴血泪，稳婆们也大惊失色，只道：“能瞧见孩子的头了。” 霜儿忙去催促大夫，只是那大夫如今能使出来的法子也就是给秀玉施诊，助她宫口大开，方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安安全全的落地。 可此举造成的后果也很直观，那便是血崩之态不可阻挡，秀玉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霜儿霎时便怔在了原地，隔了好半晌之后泪水便如泉涌般落了出来，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是她的秀玉姐姐，当初伴着她熬过那些最黑暗、无助的日子，情同姐妹的秀玉姐姐。 秀玉也扛不住心内的哀伤，只能用帕子死死地掩住了自己的唇舌，才不至于让哭声泄露出来。 她与霜儿皆是伤心的不得了，而榻上的秀玉也好似察觉到了些什么，虽则神智已然涣散到了虚无缥缈的境地，可还是秉着一口气朝霜儿伸出了手，嘴里说道：“夫人，保我肚子里的小孩。” 秀玉不知是用何等的心情才能说得出这样的一句话，总之在她说出口的那一霎那，霜儿便顿时泪如雨下，只快步走到了床榻边，一字一句地对秀玉说：“秀玉，你别怕，绿珠马上就赶回来了。” 说完这话之后，绿珠果然回来了，只是此刻她披头散发，红着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其余的婆子们忙眼疾手快地上前搀扶住了她，并道：“绿珠姑娘，你带回了人参没有。” 绿珠满脸歉疚地不肯去看霜儿的脸色，只得无比仓惶地望向了秀珠，而后便哽咽着说：“我没有要到人参。” 这句话仿佛一句刺耳的尖利叫声，划破了屋舍内最后的一丝和谐气息，大夫叹着气摇头，心里一片叹然，而霜儿也软倒了身子，只喃喃地唤道：“秀玉姐姐……” 从爹爹王肃正开始、再到远在京城的娘亲庞氏，最后是秀玉。她们统统都要离开霜儿了。 霜儿情难自抑，一时一股腥甜之意直冲脑门，霎时便软倒了双膝，几乎是两眼一黑地马上要晕了过去。 屋内立时乱的一团乱麻，秀珠一边哭一边去搀扶霜儿。大夫和稳婆们还在连声询问霜儿该如何办才好。 而霜儿已是没有气力回话，可若是她倒下了，屋内再没有能主事的人了，到时秀玉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第171章 枯萎 正在霜儿无比担忧的时候，外院廊道上立着的婆子高唤了一声“爷回来了”。 这一句话驱散了霜儿心中的恐惧，也让她自心底生出了一些力气，能支撑着她站起身子，不至于被汹涌袭来的悲伤吞噬了神智。 叶谨言一脸肃容的走进了里屋，便见霜儿满脸是泪地瘫倒在地上，秀玉仍在挣扎求生，产房内弥漫着一股腥甜之气。 走往前方两步后，胡氏也知晓了此处的消息，打发人过来问了两声，秀珠便定了定神上前招呼胡氏院里的人。 “霜儿。”叶谨言唤了一声霜儿后，叹道：“梧桐在赶回来的路上。” 此刻远在燕州，已是不像从前在京城那般规矩严重，男子也不必避讳女子的产房，只是此刻秀玉形容狼狈，气息微弱，叶谨言也不忍细看，便悄然地走到了外院。 不多时，梧桐总算是赶来了叶府，他连身上的戎装都来不及换，当即便扑到了秀玉的床榻边，几乎是哽咽着哭嚎道：“娘子。” 一声悲怆的呼唤也让神智游离的秀玉回过了些神，只是她望不清梧桐的样貌，只能徒然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梧桐，却是什么都触碰不到。 没有两百年以上的人参来救命，此刻也只能兵行险招，用金针来让秀玉宫口顺气，瞧瞧能不能使力把孩子生下来。 这时小厨房那儿的厨娘也端来了一碗补气补神的汤药，梧桐亲自给秀玉灌了下去，此时的大夫也开始施针。 不多时，秀玉便觉四肢不再瘫软无力，总算是能使上一些力气了，而下身的钝痛感却没有减弱。 这是她怀胎十月，挣命般生下来的孩儿，可是以她如今的孱弱身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到孩子生下来的时候。 秀玉心里明白，若是她顶不住这一口气，说不定肚子里的孩子也无法出世，那便是一尸两命的惨案了。 为了梧桐，也为了这无辜的孩子，秀玉几乎是绷紧了全身的青筋，嘴里连大声呼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循着下半身传来的那一股热流，勉力把孩子生下来。 梧桐在一旁泣不成声，他对秀玉是一往情深，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喜欢秀玉，当年能娶的秀玉做妻子，他说不清楚心里有多高兴，可是如今呢？ 昔日如娇花般绚烂明艳的女子为了给他生孩子已是疼痛到了极点，此番兴许还会小命不保。 梧桐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几乎是祈求般的地攥住了秀玉的手，仿佛握住了她的手以后秀玉就永远不会离开她了。 “用力，娘子，孩子马上就出来了。”稳婆们十分焦急地催促着秀玉用力。 那大夫也没有松开手里的金针，他知晓若是此刻出了差错，那便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医者仁心，他实在是不想秀玉母子出事。 霜儿与叶谨言正相携着立在廊道外，听着咫尺之隔的屋内响起秀玉与稳婆的声音，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叶谨言在一侧，霜儿总算是定下了一些心，也算是寻到了主心骨，整个人也不必再那般惴惴不安。 等她回过了神之后，便见绿珠满脸是泪地走了过来，不等霜儿问话，她便先一步痛哭出声道：“是我没有完成夫人您的吩咐，若是拿来了人参，兴许秀玉姐姐还能……” 这话一出，霜儿也变了脸色，叶谨言也叹息着把绿珠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后说道：“那两百年以上的人参不易得，白府拿不出来也在常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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