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沈小公子那个表侄女,她女儿周岁宴也快到了。”春桃还想再说些什么提醒舒沅,好让她知道是哪个,但春桃来得晚,与这位实在无甚交集,只能作罢。 舒沅叹道:“我记得她。比我们大五六岁。”顿了顿又道,“我小时候她还抱过我。” 宗室勋贵间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真要论起来,日日都有人要过生辰,更别提底下那些小的。若是那些热心交际的贵妇小姐,与这些亲友走动起来,每天都能排得满满当当。 舒沅无疑是另一拨人。 旁人纵使有心亲近,也怕招待不周,有所妨碍,不利于她调养。舒沅也不想惹得人战战兢兢,大好的日子还要分神关照她,是以,大多时候都是送礼过去,人是不露面的。 * 舒煜忙于政事,舒沅有好些日子没有同他一道用膳。回府后,舒沅在甬道上遇见舒煜的侍从,便停了下来,嘴上没说什么,神色却有些期待。 长风怀中抱着东西,见到舒沅便快步走了过来,行了一礼:“见过姑娘。” 舒沅问道:“哥哥回来了?” 舒沅向来不过问兄长忙的正事,只知道他最近早出晚归,忙得连用饭都不大顾得上。 长风苦笑:“没有。世子令小的回来取点东西。” 舒沅理解地点点头:“那你去吧。别耽误了。” 长风应是,快步离去。 刑部的差事繁重,地方上的卷宗多且杂,而京中的案子,诸方留意,又有皇上时不时的过问,牵扯甚多。总之是又辛苦又烦心。 舒沅早就习惯了。 后日要送去进璋书院的那副古画,本来是兄长欠谢植老先生的寿礼。可谢老先生休息时,俱是忙于召集老友垂钓品茗,舒煜又难得休息,两人居然见不上面,送画一事只好由她代劳了。 正好借此机会跟迎雪两人见上一面。 作者有话说: 周一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
第30章 ◎迎雪不能理解。◎ 舒沅回房,便招人将她备好的东西送到安国公府去。 裴见瑾有了自己的人,不必再担心旁人能随意探知他的消息。舒沅自然放下心来。 细细数来,有二十七件。其中不全是名贵之物,舒沅觉得新送来的砑花笺好看得紧,便也备了一些送给他。舒沅念书时很认真,但也和其他姑娘一样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 东西不大,装在各式各样的盒子里,堆在一起就有些惊人了。舒沅想了下,着人找了个小箱子将大小合宜的锦盒放进去。 舒沅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去吧。” 裴二带他去赴的筵席应当散了。舒沅想,裴二总不至于拉着裴见瑾喝个烂醉,怎么都该回去了。 . 两日后。 裴凛到裴见瑾的书房小坐。 裴凛身边跟的人不是他亲自挑的,一切琐事都有母亲办妥。他看得出来,裴见瑾这两个侍从都有几分本事,不禁稍微放心了些。 待裴凛踏入房中,抬眸看去,自然发觉这清清冷冷的房间与先前有所不同。 裴凛上回过来,匆匆忙忙,只顾着去说一些读书的事,提了提梅晏之,倒没细看。 见房中大有不同,裴凛只当裴见瑾将沈家送来的东西摆了出来,称赞一番而后感叹:“这样才好。” 多宝阁是裴见瑾从别庄回来后新换的。裴凛走进一看,上面放了一对颜色绚丽的石榴尊,富丽雅致,精美无比,令人眼前一亮。与裴见瑾这儿的布置有些不搭,但裴凛却觉得正好,给他这间屋子添了些鲜活气,要是像寺庙寮房那般素净未免太孤寂单调了。 裴凛转头一看,墙上挂的画也别有趣味,画工精湛,绘的是小涧春景,装裱不凡,用料名贵考究。不难想见赠画之人对其的珍爱呵护。 庆仁沏茶端来,裴凛接过,笑道:“哪日得空,也到我那儿坐坐。上回来我还说你这儿不像有人待的模样,一得了这两个好帮手,立马就收拾得有模有样了。” 裴见瑾不置可否。裴凛习以为常,自顾自品茶。 庆仁给裴见瑾换了盏新茶,杯盏和桌面碰出轻微响声。裴见瑾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他一眼。 庆仁定在桌前不动,老实等候主子发话。 裴凛坐得远远的,也注意到他那边的动静,以为裴见瑾是被人打扰后心生不悦,不禁止了声。 “迎雪何在?”裴见瑾嗓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迎雪恰好迈进门来,听到这句便是一个激灵,疾步过来,叫了声公子。 裴见瑾道:“去吧。别误了时辰。” 迎雪心中纳闷,去见舒家小姐,无非就是探知她私下里的算计,主子怎么还急上了。 但从主子的语调中,迎雪敏锐地察觉到不妥,连忙应道:“小的这就去。”庆仁也俯首称是, 二人快步行出。眨眼间,书房又重归安静。 . 进璋书院来历与寻常书院不同,豪阔精美,舒沅去过几次,印象颇深。 隔壁是大长公主的一处私宅。如今的进璋书院,有部分原本是大长公主宅邸的地盘,后来大长公主让了一块出来用以建设书院。 湖边栽的桃花每逢时节都开得很盛,为不浪费这份景致,两边界限不明,粼粼湖水横亘其间。 进璋书院占地宽阔,舒沅找了个丫鬟带迎雪庆仁认路,便是顺顺当当走一圈下来也要不少时间。 她便照原来的打算,抱着画先去见谢植谢老先生。 老先生的侍从青枣来门口迎接。 青枣知晓舒沅年后会来此念书,路途中跟舒沅提了提她从前未曾踏足的处所。 “北边的号舍打理得不错,就是没几个人在这儿住下,仅有几位跟着其他夫子做学问的学生在那儿落脚。姑娘倒可以让人去看一看,收拾出来,到时候午后小歇也舒服些,免得午后疲乏。” 进璋书院从夫子到学生都是难伺候的主,连谢老先生这等挑剔人物都能安心在这儿住下,怎么都不会差。 舒沅只点点头以示知晓。 青枣又道:“姑娘今日来得巧,先生没有出门。沈小公子来的那日,先生一时兴起要出城垂钓,差一点就错过了。” 舒沅看向青枣:“先生还有心思去垂钓?” “前一阵子咳疾复发,但这些日子好得差不多了,夜里能一觉睡得天亮。”青枣无奈道,“姑娘知道,他老人家兴头一起,没人劝得住。” 如此闲聊着,不多时便到了谢老先生的住所。 书房窗牖敞开,阳光流泻入内,清爽微风灌进来,紫檀桌案上摊开的宣纸发出窸窣声响,其上墨迹未干。茶杯尚冒着热气,人却不见踪影。 青枣捂了捂额头,叹了口气,从窗口探头出去,脑袋转了转,目光定在舒沅见不到的某处,而后道:“先生。姑娘到了。” 谢老先生从屋后绕回来,袖口向上挽了两圈,手上还沾了泥。谢老先生年近六十,但身子硬朗,仍有闲心去折腾他的菜圃花圃。 门口摆了盛水的木盆,谢老先生便站在门边上净手。 青枣递上巾帕,谢老先生接过,将手擦干,那张肃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舒煜这小子有点本事,竟然把这画找到了。那十来个赝品在老夫的库房里摆了这些年,总算能清理出去了。”面颊上显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青枣垂眸倒茶,嘴上也不闲着:“您前些日子才把那里面最出色那副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的,扔了多可惜,拿出去总有书画贩子能出个好价钱。” “你看看。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谢老先生哼了哼。 舒沅不禁莞尔。谢老先生闲下来总爱往山里钻,去看些不同寻常的风景,有青枣跟着,想来很是热闹。 “近来稀奇的事当真不少。沈彻那小子跑到我这儿来,居然是要认真读些书了。”谢老先生靠在椅中,说话时抬手锤了锤手臂。 “青枣先前跟我提了一句,说你在湖边丢了个玉佩,是大长公主那边赏花宴会上丢的?” 舒沅点头。 谢老先生看她一眼,眉心微皱:“还没找回来。是掉进湖里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舒沅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水,只道:“那玉佩在湖底待着,反正也跑不了。明年清淤时派人盯着就是。” 大长公主养了两条来历不凡的大鲤鱼在湖中,爱惜得紧。岸边的桃花盛开时可随意攀折,但要下水玩乐是决不允许的。大长公主和夫婿镇国公还曾为了这两条鱼大吵大闹了一场,闹得人尽皆知。 进璋书院这边的学子自然如履薄冰,无事时绝不到湖边去。 舒沅作为大长公主关照有加的晚辈,自然也知道这个禁忌。 曾有两位年轻公子不慎掉入湖中,一身狼狈地爬上岸来,被大长公主撞上,翌日就被家中长辈带到大长公主跟前赔礼道歉。 谢老先生叹息:“大长公主哪里是看重那两条鱼。”话罢,敛了神情,又问道,“你向来仔细,怎么就把玉佩落在那处了?” 这事还与周淑尤有关。 大半年前大长公主于春日设宴,延请京中名门贵族的公子小姐登门赏花。 周淑尤走错路,险些跌入水中,舒沅那日在湖边闲逛,正好看见,便拉了她一把。片刻后,舒沅发现玉佩不在身上,就沿湖找起来。 不多时方苓带着丫鬟寻过。方苓狐疑地打量她,似是怀疑她这病秧子模样,出不了多大力气。 周淑尤缓过神来,几位侍婢见她衣衫沾染脏污,便神色紧张地请她回去更衣。婢女自然也问了舒沅。 舒沅只是裙角脏了点,便摇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东西丢了,在附近再找找。” 周淑尤问她丢的是何物。舒沅只好如实作答。 听到她的回答,周淑尤抿唇不语。 方苓当下便道:“你今日真带出门了?我们怎么没看到。该不会是你讹人的吧?”说完便拉着周淑尤走了。 后来春桃沿着小路来回走了几遍也没看见。楚宜也带了丫鬟帮着四处去找,也没消息。 那玉佩是太后亲赐,也没人有胆子把此物昧下来。舒沅只等着一年一次清理湖底的日子去找。 但今年那时候,父亲重伤的讯息传入京中,舒沅整颗心都牵挂在那上面,哪还管得上什么玉佩,便就此错过了时机。 玉佩不在手里。事发时四下无人,人证物证都没有,舒沅再解释也无济于事,因而也不去管方苓说的那些闲言碎语。 现下面对谢老先生的问询,舒沅只道:“那天是我疏忽了。” 谢老先生看了她一会儿,也没说别的,好半晌才缓缓松开眉头。 谈话间,青枣捏着青花小瓷瓶进来,还当着舒沅的面倒过来摇了摇,里面空空荡荡,一粒药丸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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