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岳这些天都闷在屋里,面色有些苍白。施岳端起水润了润喉,视线一一掠过舒沅带来的侍卫。 大约是在心底评判一番,觉得舒沅带的这些人还算可靠,施岳的肩微微放松下来,整个人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施岳眉心一拧:“许家便是个不好说话的。小姐想要办学也是心善,但其中颇多难处,若做不成也是常事。”
第97章 ◎沅沅难道不知,我想对你做些什么?◎ 舒沅轻轻看了他一眼。 “你且放心,这些事上,我们知道分寸。”舒沅道,“你暂在家中好生休养,若钱财上有些不足,也不用急着去找旁的营生,只管去找知仁堂的管事。” 施岳心神一松,如释重负般:“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我不能丢下她们。同谷大哥说过的事,我说到做到,不会轻易毁诺。” 施岳正说了还有一个妹妹,另一间门扇半阖的屋子里就哒哒跑出一个小姑娘。瞧着是六七岁的样子,袖口仔仔细细地挽起来,头发亦是梳得一丝不苟。 施茉兴冲冲跑过来,扬起小脸朝舒沅叫了声姐姐,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要施岳去看她捣鼓出来的成品。 “哥哥去看,去看!我肯定是很厉害的,唔,哥哥也很厉害,把我教会了!”施茉学着兄长的样子制作膏药,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人,让人不忍心拒绝。 施岳叹了口气,叫施茉去把手洗一洗。然后起身去为施茉收拾残局。 施茉高兴地哼着小曲,自己去取盆倒水,动作利落干练。春桃走过去想帮忙,也没赶上。 施茉眸子乌溜溜的,也不怕人,洗完手回来便同舒沅说起话来。她天性开朗,又会哄人开心,不一会儿便同舒沅熟悉起来。 在施岳的影响下,施茉从小便学来了小大夫的做派,面对诸多药材,便像面对鲜嫩水灵的食材,觉得这些很有意思,提起自家兄长就是一脸自豪。 春桃拿出一匣子糕点,施茉一边小口小口尝着点心,一边眉飞色舞地同舒沅比划,讲着村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自然也没有忘记说起施岳在村里救人的那桩旧事。 舒沅安静地听着,余光瞥见一人顿住身形,僵立在原地。舒沅轻轻抬眼,发现是施岳。 他看着妹妹如此崇拜自豪的模样,略显落寞地低下头,唇角带着浅浅笑意。 日光晴好,舒沅坐在施家院子里沾染了一身暖意。舒沅忽然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做的。 薛承璟去了许久,舒沅心里挂念着,目光往外看了几次。施茉察觉到这点,眨了眨眼睛,灵机一动:“那个哥哥还没回来,我也可以陪姐姐玩的!” 舒沅被逗得笑了笑:“你要怎么陪姐姐玩?” 施茉脸蛋微红,在板凳上扭了扭身子,然后站起来把板凳搬近。 施茉仰起头,清了清嗓子,而后眉心微蹙,勉力装作大人的模样:“这些天有什么不舒服,都与我说一说……” 施茉假扮大夫的样子实在可爱,春桃憋得满脸通红才没笑出声来。舒沅也弯了唇角。 舒沅还没说什么。施茉便收敛了表情,略带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肉脸,苦恼叹气:“若我真的是大夫,面对姐姐,怎么舍得给你开那些苦涩难喝的药方?” 舒沅忍不住笑道:“良药苦口,不碍事。” 施茉又叹了口气:“从前和他们玩,我都是扮做大夫的……兴许扮做给人上妆的娘子也很好玩。” 施茉眼睛亮亮的望着舒沅:“姐姐生得真好看。姐姐的未婚夫真有福气……不对,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舒沅双颊绯红,纠正道:“他并非我的未婚夫婿。” 施茉哦了声,点点头,似乎是听进去了,又道:“昨夜下了雨,有两条路不大好走。要不我去看看吧,万一弄脏衣裳就不好了。” 薛承璟本来就是被她强行带来的,也不知他心里情愿与否。若是污了衣裳,岂不就有了回去的借口? 舒沅想到这个,便随着施茉出门了。 也是凑巧,她们刚到一个岔路口,便看到了返回的众人。 薛承璟身着锦袍,行在众人中,当真是芝兰玉树,掷果风标。 行至近前,其他人自觉地没再跟上。薛承璟在她身前停下,他似乎心情愉悦,漆眸浮起几分笑意:“怎么到这来等我。” 舒沅眉眼低垂:“村里的路不好走,怕你弄脏了衣裳。” 二人间静了几息,她才听得他又开了口:“来收药材的那一行人不大干净。” 舒沅眉心轻皱:“他们是跟着我们过来的。还是冲施家来的?” 薛承璟谈起正事,眉目间一派冷淡,显出难以忽视的凌厉与威严。他淡声道:“恐怕都有。” 舒沅心下微沉。但幸好他们带的侍卫皆有以一当十之能,着人仔细看守便是。 就是这背后的事,恐怕就不只是限于医馆药铺之内的小事了。 舒沅悄悄看了眼薛承璟的侧颜。他寻到这里来,也并非全是坏事。 但她打量的目光似乎惊扰到他。薛承璟侧首看来,正好与她目光相对。 舒沅心虚地眨眨眼。 薛承璟眸光在她脸上停了停,什么也没说。 他不再看她,舒沅心里感觉仍是很奇怪。 他这样,似乎看一看她便是正经事了。 这个念头一出,舒沅又脸红了。 不这般想还好。一意识到这件事,她便发觉…… 薛承璟干“正经事”的时候实在太多了些。 自从他入主东宫,朝中传出的尽是赞誉。在朝臣口中,他便是挂念政事,从不松懈的一位殿下。再往前数一数,他在进璋书院那时,几位夫子亦如此夸他。 薛承璟平日里不苟言笑,矜贵淡然。偏偏看她的目光与冷淡毫不沾边,舒沅想要装作毫无所觉竟也十分困难。 但她还指望他把青州这片错综复杂的事件处理干净,便也顺手对他好一些。 舒沅同施家众人的说辞中,他只是她顺手帮了的一个行商。舒沅照顾他一些,施家兄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施家常日都在一张桌上吃饭。舒沅挨着施茉坐下,发觉裴见瑾就坐在对面。 不过那位与施岳有些牵扯的章琳也到了。 听施茉的意思,这两人原本互相倾慕,几乎快要谈婚论嫁了。但今日也怪了,只冷冷淡淡说了两句话。 有施岳章琳这一对在。倒没人发现她和他之间的不对劲。 待用完饭,有些事便不得不拿到明面上来说。 大家到院子里看晚霞,让施岳和章琳独自聊一聊。但两人没聊几句,章琳便推门出来了。 舒沅好奇地望去。章琳今年已十九岁,比寻常未嫁女郎更要沉静两分。在她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施茉笑盈盈地跑去跟章琳说话,将人送了出去。待章琳走远了,施茉才气势汹汹地冲回了屋子里,想来是找兄长兴师问罪去了。 舒沅去寻找止痒的膏药,与施家兄妹仅一壁之隔。舒沅发觉能听到他们说话,拿到了膏药便想离开,但听到施茉开口问:“你明明喜欢章姐姐。章姐姐以前也说了愿意嫁来,为何现在又变了?哥哥你要当负心汉不成?” 施岳的声音平静且压抑:“你不明白。从前我敢去找她,那是因为我还在医馆跟人当学徒。但现在……我前途不明,为何又要耽误她?” 施茉怒气冲冲问道:“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章姐姐都不在乎。” “你还小,等你长大一些,你就明白了。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珍惜她,便舍不得将她耽误了。” 手中的瓷瓶泛着凉意,舒沅缓缓转身,出去将东西交给春桃:“用这个,擦上便不痒了。” 春桃喜笑颜开地接了。春桃和施茉都被蚊子叮了几个包,又痒又疼,两人相对坐在一起,仔仔细细地擦起清凉止痒的膏药。 她们有说有笑,舒沅坐在椅中,愣愣地看着远处发呆。 施茉擦完药,又笑闹起来,似乎早就将方才和兄长的吵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姐姐要跟我去玩吗?”施茉跑来问。 舒沅唇角微勾,本想答应她,但实在没有心情,便摇了摇头。 比起施茉的没心没肺,施岳仿佛早已接受了现状,很快地收拾好心情。裴见瑾找他问话,施岳十分配合。 她们从万余县到青莲镇,只是见一个被师父赶回家中的小学徒,竟都有人鬼鬼祟祟地跟来。这事须得查个清楚。 薛承璟在处理紧要事务时严谨细致,施岳在他的追问中,心神逐渐绷紧。待两人从屋中出来,施岳先行半步,已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 薛承璟面容沉静,眸光冷锐,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若有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物在此处,只一眼便能瞧出他绝非什么商贾之辈。 见到舒沅在院中,薛承璟将她叫了出去。 施岳在当学徒时,有个师兄,那人勤恳好学,但在一年前,却莫名遭到师父的冷待,多受为难。且那人在两个月前不幸坠崖身亡。施岳常日循规蹈矩,这是唯一不同寻常之处。 薛承璟言简意赅地说了此事。 舒沅心底隐有预感,听到此事也不觉惊讶,道:“我带出的这些人,你若用得上,尽管随意调遣。” 薛承璟不言不语时形容冷淡,但他鲜少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舒沅。 薛承璟深深看她一眼。舒沅默默想了好一会儿,现下她的确帮不上别的忙了,便也直直看着他。 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 舒沅一脸茫然。她忍住心底的涩意,很想赶紧回到笑声不断的院里。 薛承璟扣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拉着她去了更僻静处。他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不容她躲藏。 “不过片刻。你便变成了这副冷淡模样。”薛承璟轻笑一声,眸色幽沉,“还是说你早已厌弃了我,从前不过是应付敷衍而已。今日谈好正事,就连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肯了。” 舒沅不曾想过他会这般敏锐。 心底窒闷不已,他又这般,舒沅眼眶湿润,泪意上涌,几乎控制不住:“你放开我。在你心底,你想要如何,便要那般强迫我吗?”温软嗓音发着颤,说到最后,泪珠顺着颊边滚落,可怜得紧。 薛承璟嗤笑一声。手中力气重了两分。 她竟在他面前说出强迫二字。 分明是她诱使他走进为他制成的牢笼,叫他甘愿遂她心意。 薛承璟真想将她关起来,让她好生明白强迫二字蕴藏的含义。但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 薛承璟用锦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而后不顾她推阻,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原该是哄一哄她,但她脱口而出的话实在令人恼怒,薛承璟垂眸,看着她湿红的眼角,淡声道:“若今日这便是强迫,未免太粗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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