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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洲的雨水比京城要少许多, 所以每到下雨的日子，总会让人倍觉珍惜。 在沙洲居住的日子里，温昭明喜欢让宋也川教她辨认颜料。 宋也川一手托着矿石, 另一只手拿着研钵细细的磨碎。 “孔雀石、绿松石、青金石、石青。”他耐心地为她介绍着。 “你不如收几个学生。”温昭明托着腮对他说，“我每次都能见到几个毛头小子围着你转, 省得你回来都是灰头土脸的。” “收是可以收的, 只是还得慢慢教, 等学成了怎么得一年往上。”宋也川眉眼很平和, 轻轻亲了亲温昭明的眼睛，“会不会觉得无聊？” 温昭明笑着摇头：“离开了京城，我觉得哪哪都是好的。” “雨季快到了, 到那时我就陪你去逛逛。”宋也川将颜料封进罐子里，“昨日听一个驼队说, 沿着疏勒河往大漠深处走, 有一座乱石垒成的地方，风吹过去的响声很特别, 像是动物的叫声。” 温昭明的眼睛一亮，随即她的手落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我现在这样，怕是去不了吧。” 宋也川的手和她叠放在一起，柔和道：“我们坐马车去, 回头叫几个侍卫探探路，应该也不太远。” 他们从公主府带了很多人, 库房也都搬了过来，虽然住在沙洲，宋也川依然用的是过去公主府里的守备, 下人们也还是过去的那些。这间院子也是他亲自画的图纸命人修好的, 地基为了对抗流沙, 打得也很稳。 第三日雨停后放了晴，天高云淡，碧空如洗。 走出庭院，温昭明眼中也带了一丝欣然：“好蓝的天。” “若是不扬尘，这儿的阳光倒是比京城好了许多。”宋也川扶着她上了马车。 车上摆了很多水果，温昭明拿了银叉吃了一块蜜瓜，提前浸在井水里的带了一丝凉意很是香甜。 起初梅寒是不让温昭明吃这些的，温昭明说服不了他，就转头来求宋也川。 宋也川拒绝不了她，于是背着梅寒给她每日拿一些冰镇过的果子。 后来被发现后，梅寒将他们两人一起训斥了一顿。 宋也川态度很恭敬，从善如流地认了错，第二日又拿了一些冰镇的杏脯给她吃。 冬禧和秋绥止不住地笑，温昭明一边吃东西，一边得意地说：“你们别看他正人君子的样子，之前还替我喝过药，给我带外头的零嘴吃呢。” 冬禧神色一凛：“殿下，药岂是乱吃的。” 满眼都是：殿下又强迫别人了。 温昭明已经飞快地吃完了一盘子杏脯，立刻为自己声辩：“他可是自愿的，不是我强迫的。” 此刻坐在马车上，温昭明的心十分的雀跃：“还有多远啊！” “大约一个时辰。”宋也川拿了软枕给她靠着，“要不要睡一会？” 这个孩子怀得很安静，温昭明每日吃吃睡睡，人比过去丰腴了些，却每日都精神很好。 她靠在宋也川的肩头，认真说：“我觉得一定是一个性子像你的小女孩。” 宋也川失笑：“我倒是希望她能像你一样。” 温昭明捏着宋也川的手指玩：“像我才不好呢，我父皇过去总说我的性子太急，以后驸马肯定要挨我的揍，倒是你性子柔和，若是女孩儿和你一样，以后肯定招人疼。” “昭昭。”宋也川认真说，“你性格也好，也招人疼。” 温昭明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有了孩子你也会疼我的吧。” 宋也川叹气：“那时若不是你执意，我其实觉得不生孩子也没什么的。” 宋也川原本是不想要孩子的。 一是觉得有温昭明就够了，二是有了孩子也是多了一重软肋。 可自从温昭明见了几次温清影的女儿，隔三差五便和宋也川提起。 “你不知道她有多乖，大眼睛和清影如出一辙，还有那个小手啊，我都不敢握。”她说得兴奋极了，满眼期待地看着宋也川说：“生一个玩玩吧。” 宋也川呼吸一滞：“玩玩？” “是啊。”温昭明兴致勃勃，“反正有乳母，每日她醒着的时候抱过来和我玩一会，困了就叫人抱走。” 宋也川不太赞成：“养不教父之过，既然生了便得好好教养，哪能像你说的，随便……” 随便玩玩。 听着就挺不是人的。 “可为了不要孩子，你每次都不弄在里面……唔。”宋也川脸爆红地捂着她的嘴。 “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什么都说！”宋也川小声说。 温昭明拽他的手：“我说去找梅寒要避子汤，你又不肯让我喝。” 宋也川脸上的红意还没褪：“不能常喝的，这种药喝得多了对身子不好。” “你总忍着对身子也不好。”温昭明正色道。 “……”宋也川捏着眉心说，“你不觉得，就我俩也挺好的吗？咱们养几只狗，你要是喜欢猫也可以再养，陛下说今年秋猃还可以给你捉一只狐狸玩。” “动物又不会说话。也不能对着你哭啊笑啊的。”温昭明认认真真地说，“我也不是脑子一热，我是真的想生个小孩。我有这么多好看的首饰，等她长大了都能留给她，你的学问好，有你教她一定不会错。” “如果生了男孩呢？” “那就再生一个嘛。”温昭明很喜欢温清影的女儿，一心也想要一个女孩。 宋也川未置可否，可那天夜里，温昭明缠着他几次三番。 “别走。”她含糊地吻他，“再来一次。” 她千娇百媚，眼波潋滟，一口一个郎君地哄他，宋也川原本定力很好，却到底不敌她故意谋划，和她胡闹了一整晚。 半个月后，梅寒美滋滋地给他道喜。 宋也川竟不知自己该不该高兴。 最后还是高兴占了上风，因为温昭明欢喜得不得了，立刻叫人准备女孩的小衣服小鞋子，甚至早早地就选起了乳母。 宋也川原本是要去沙洲的，见她有了孩子，便不打算短时间再挪动了。 温昭明听他这么说，立刻反对：“我一天都不想在京城里待了，若是孩子出生了，我怎么舍得带着她四处奔波。” 这件事宋也川就更不能松口了，他们俩拉锯了一个多月，宋也川终于说等她月份再大一些再带她走。 温珩也很替温昭明高兴，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她。 “你别急着给我道贺，明年你就要成婚了。”温昭明看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弟弟，眼里也很是欣慰，“我替你看过了，徐氏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长得既漂亮，性格也贤淑，听说八字也好，我也替你高兴。” 提到未来的皇后，温珩也有些赧然。 温昭明没告诉他自己要走的消息，每次聊到这个话题，她都会小心地避开。 带着宫里的很多赏赐出来，温昭明带着侍女们开了库房，开始筹划着将哪些折算成现银。御赐的东西还是得留着，公主府又不是彻底不住了。 对于这个孩子，宋也川的兴趣显然没有对温昭明多。 她经常困倦，醒来时总看到宋也川炯炯地观察她。 “你看我做什么？” 宋也川笑：“你睡着的样子像小猫一样。” 温昭明伸手要他抱：“我是不是重了。” 才两个多月，还没显怀呢，宋也川把她稳稳地抱起来：“一点都没重。是不是轻了，想吃点什么？” 温昭明小声说：“我想吃冰镇的甜碗子。” 来请脉的梅寒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温昭明的脸就垮了，宋也川在她耳边小声说：“给你做了，在小厨房，一会拿给你。” 温昭明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梅寒只当作没看见他们二人的眉来眼去，一丝不苟地给温昭明搭脉：“殿下的身子一切安好。” “能看出是男是女吗？”温昭明好奇。 梅寒摇头：“瞧不出的。” 待梅寒走了，温昭明眼巴巴地等宋也川给她端甜碗子，吃了半碗宋也川便不许她继续吃了。 “不是舍不得给你，只是过犹不及。”宋也川的态度很坚决，“你喜欢的话，明日可以继续吃，今天只有这么多了。” 在温昭明恋恋不舍的目光里，宋也川把她吃剩的甜碗子都吃了。 “等孩子出生了，我要全吃回来。”她恨恨道。 晚上睡觉时，温昭明凑过去抱宋也川：“我现在坏了你的孩子，你不会背着我乱来吧。” 宋也川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每天都装的什么，正色对她说：“那我不是畜生吗？” 温昭明被他逗笑了：“清影怀孕的时候，还给驸马准备了两个丫头呢。” 宋也川神色一凛。 “不过驸马也没收。”温昭明继续说。 她的腿蹭着宋也川的腿，手不安分起来，宋也川侧身按住她的手：“现在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我只求你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不然我的心就安定不下来。” 温昭明被他逗笑了：“哪有那么难啊，清影生得可快了。” 宋也川摇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不能掉以轻心。” 温昭明怀到四个月的时候，宋也川带她离开了京城。 一路上走得很慢，能休息就休息，这一路走了三个月。 沙洲的院子早就让人收拾好了，温昭明看来看去觉得很满意。 “一看就是你得手笔。”温昭明摸着灯柱子上的芙蕖，这些雕刻都是她过去喜欢的样子。 “我们在这儿住多久呀。”她仰着脸问宋也川。 “住到你不想住为止。”宋也川拿来垫子扶着她在院子里坐下，“这里人少，但是到底不如京城里太平，公主府的侍卫我都带来了，但你要是想出门，一定要多带些人。” 沙洲有很多石窟，温昭明曾在书中见过。 休息了几日，她便想去石窟看看，侍女们都不太赞成，倒是宋也川支持她。 “马车上多垫几个垫子，把软枕也带上。”宋也川检查了几次，最后对温昭明说：“若是有不舒服便告诉我，不然下回不许出来了。” 温昭明立刻点头答应了。 冬禧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欣然说：“宋先生待殿下，真的是很好的。” 秋绥说：“梅先生的脸色很难看呢。” “其实在我老家，女子怀了孕也该多走动，京城里的贵女们身子娇贵，所以总是在屋子里养着，其实这样反倒不适合生孩子。”冬禧轻声说，“再者你看，殿下一听能出去，心里那么高兴，所以我想，宋先生是真的想让她开心的。” 这么多年，在冬禧的记忆里，宋先生从来就没对公主说过一个不字。 只要她想的，他没有一次是不满足的。 秋绥听她说完，也觉得有理：“其实殿下，也从没有对宋先生提过无礼的要求，宋先生的纵容，殿下心里肯定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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