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唐朝朝误解了他,以为他是一个受病痛影响而转性的,克己复礼的君子。 实际上他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自大又热血的青年。不然也不会不顾一切的投奔军营。 年幼的慕饮秋是个不爱说话的羞涩少年,初入军营时也是那样。可在充斥着汗水与团结的队伍之中,这种性格并不合群。在军营氛围的熏陶下,他变得开朗,且不要脸…… 就算是后来履历战功成了一个小将领,也没有变得如其他将军一般严肃且难以亲近。 这也是为什么他临危受命带领比自己原本能够带领的军队多数倍的大军队时,还能有那般出乎意料的凝聚力。 如果换成别人,不被看好加上自尊心强,高压之下只会自乱阵脚,军队也会溃不成军。 环境改变了慕饮秋无数次,让他偶尔也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自己。 他不是什么天才将领,纵使如今声名显赫,但放在历史长河之中,或许都没有人会记住他的名字。 时间会冲刷掉他所有拼命得来的功绩,汗与血卑微的连尘埃也不如。可那又怎样?至少方才,他得到了让他心安的答案。 这就足够了! “怎样?喝点?”沐启良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原本慕饮秋也没有拜托他过来。他不过就是一个过来看热闹的。 ——顺便蹭点酒喝。 慕饮秋后脚跟磕了磕脚下的沙土:“我没钱。” “你会没钱?”开玩笑吧,慕饮秋会没钱? 可不是嘛?全都被那个奸商巫医坑走了,还没来得及回府,自然囊袋空空。 沐启良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但都到这份上了,就是有坑他也得乖乖跳下去。 “好了好了,我请你们就是了。” 慕饮秋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我就不客气了。” 沐启良咬牙切齿:“这家伙,病好了之后更让人讨厌了!” 慕饮秋的视线随着身子转动将大半个庭院一扫而过。没人注意到他在其中停顿了一下。 窗子被茂盛的草木遮挡,一片阴影之下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阴影之下那道目光带着嫣然笑意,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喜欢他什么呢?这样那样的,曾经能说出很多,现在却…… 却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
第59章 沙漠的星光亮得竟有些刺眼,苍穹与沙海一般,总是神秘莫测,又寂然无趣。 那是唐朝朝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慕饮秋,脆弱的不堪一击,像个考学考了倒数不敢归家的稚子。 他捧起一把沙子,企图在没有水分的帮助下将干沙抓聚起来。这无疑是不能做到的。 感受到他手上的劲头不再如从前,悲痛便如能够将整片沙漠淹没的海水一般将周围一切都拍打溃散。 蛊虫已经从体内逼出,巫毒也清除了大半。这对唐朝朝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她没办法不在心中暗暗高兴。 可对慕饮秋来说,失去的和得到的其实并没有区别。且有可能失去更多。 那之后,慕饮秋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让唐朝朝都难以招架,却也为这样的变化感到高兴。 不论习惯在黑暗中生存,见到阳光后会有多么刺眼难受。但人活过来了,便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唐朝朝先一步回的将军府,除了几个老实一些的下人,府内其余的下人全都换了,慕饮秋也不打算再找,还悄悄给剩下的下人涨了不少薪水。 当然这一切唐朝朝也早就猜到。 棋局在不断的发生着大大小小的变化,却始终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无数的可能性中的一种而已,早在这之前,每个人都已经做足了面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孤注一掷,他要找回自己那颗,踏入军营的初心! 长安城西市,外邦人做生意的地方,相较东市来往之人更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隆德全平日只敢带着漠国王子去逛东市,因为那里没有外邦人,自然也遇不到漠国来者。 几十人在人潮中四散开来,艰难前行着,只为了抓一个七岁的孩子。 阿央趁着隆德全他们不注意,自己偷偷跑来西市,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了。 “人呢?”隆德全揪着其中一个人的衣领,怒目圆睁地大声质问。 这可与在定州时那个看似懒散却把控全局的帮主不太一样啊。 慕饮秋盘膝坐于高出几人视线范围的屋顶。身后,阿央正拿着一根糖葫芦欢快的吃着。 他踉踉跄跄在屋顶上行走,到唐朝朝身前停下,分糖葫芦给唐朝朝吃。 怎么看都是一派和谐景象。 唐朝朝宠溺地揉了揉小阿央那蜷曲的头发,将他按在怀中坐好,转头问道:“这常韦然,究竟给多少人下了蛊?” 慕饮秋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如果不是蛊虫难炼,哪怕给全天下人都下毒,他也做得出来。” “坏人!”小阿央突然抬起拳头,愤愤不平地叫了一声。 唐朝朝和慕饮秋被他这突然的行为逗得开怀大笑,互视一眼,笑声渐渐止住。 唐朝朝微笑着捏了捏阿央柔软的脸蛋:“阿央说的对,他们就是坏人。” 但就他们所知,被常韦然抓去许久的温信,却迟迟没有被种上这巫蛊之术,而是执着于抓走温柔作为威胁的筹码。 “温信与我们不同,这些攻人心智的巫术,只会是对他作用的限制。常韦然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怕就怕……”唐朝朝沉吟道。 怕就怕在若是他们迟迟不愿交出温柔,以此来表明已经与他站在对立阵营的态度。把常韦然逼急了,在这关键节点上,他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前有引诱边关大臣贪污军饷耗死前线数万将士性命,后有孤注一掷为漠国和自己都留下一个滔天隐患,放了慕饮秋这只虎归山。他平日里稳如老狗,布局深沉,可三年蛰伏一动不动。但若到了变局之中,全天下在他眼里都可以是死人。即便最终当个守着没有子民供奉的空山当大王,也在所不惜。 西市人潮内,几个衣衫破烂之人焦急地四处寻找着,而他们要找的人正悠闲的看着这些猴子耍戏,舔着粘了糖水的手指。 慕饮秋悄悄握住唐朝朝的手,笑得春风得意,却与忧心忡忡的心上人完全两幅模样。 唐朝朝惊讶地看过去,那原本养了一年多,即将变回光滑本样的手,又附上了几处新茧。她翻过手背,两只手的手指交错相握。 她蹙着的眉头舒缓开,那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说什么?”常韦然状态极尽疯癫,反倒比那些被他下了巫蛊之术的棋子更像那毒发之人。 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一把碧蓝色的匕首,一步一步,踩在下首跪着的三人心跳的频率上。 隆德全为首的三人忽然浑身颤抖起来,隆德全俯身,哆嗦着说:“是,是小的们办事不利。可……可小王子他就像是……就像是被人引诱过去的一般。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有反应过来。” 常韦然左眼眯着,向前的脚步停了下来。 三人纷纷松了口气,但没有上面的命令依旧不敢动,像狗一般趴在地上,若是长了尾巴,定然是夹在两股之间,毫无尊严。 说实话,他们现在有些后悔了。为了那不值一提的愿望,将自己的整条命抵押在旁人手中,是这天底下最蠢的事。 但就是这样一件蠢事,却吸引了无数人。不论是现在——还是曾经。 常韦然走了,却并没有说一句让他们离开之类的话。即便无人监视,三人仍旧是一动不动,直到有人呼唤他们离开。 虽然常韦然做事不择手段,但平日里与他那张和蔼可亲的面孔一般,对人有基本的友好。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慕饮秋吗?果然是颗有性格的棋子。”把玩着那把散发着寒气的碧蓝匕首,天色随之暗淡下来。 匕首像只蓝色蜂鸟一般,带着绚烂的蓝色尾迹划破空气,稳稳扎在靶心上。 “小娃娃嘛,心高气傲点挺好。” 黄昏洒满整座长安城,热闹一日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城中百姓拖着疲惫的身子,影子被拉长,也将随着黑暗到来而消失。 同一时刻,有许多人都站在窗边,凝望着这温暖的巨大红日,被阴冷的地平线浇灌,熄灭。 ----
第60章 漠国王子被挟持的消息顷刻间传遍漠国领土。王子自战争后失踪,其实许多人都已经将之视为死人,虽然从未停止过寻找,却也没有抱过希望。 但这位小王子是先王唯一的子嗣,如今漠国被让贤得位之主带领,本就有许多臣子和曾经的皇亲国戚不满。 不论这位王子是真是假,漠国内那些心中早有不满的人都已经蠢蠢欲动起来了。 “先王征战之心早就昭然,让位于大王是因相信大王能秉承先王意志。如今大王畏畏缩缩,不敢用兵,何有我漠国子民晓勇风范?”漠国皇宫内,说话的文臣字字铿锵,虽是文臣,却一身健硕肌肉,比起大程某些将军都要威武。 漠国全民皆兵,老弱妇孺皆有一战之力,从来都不是夸大的笑话。 大程能够镇压漠国数十年,只是地形与人数占优,加上谋兵之道远超只会蛮干的漠国,才立于周围诸国之上百余年。 原本的平衡之势早在四年前被打破,若非慕饮秋那绝世反攻,漠国军队从北境渗入大程,漠国将领未死,必然要将大程彻底碾碎。 如今苟延残喘数载,已是到了极限。 漠国众将报仇之心蠢蠢欲动,危墙坍塌,只需一阵清风,火势便可绵延万里,照亮夜空。 但漠国的新王,似乎并不想这么做。 “国之本乃是安定,开疆扩土自然威风凛凛。成了便是千秋之军,败了则是不顾民生,贪功冒进的昏庸之辈。尔等如此急切,这败战之责,可担得?” 相比请战之臣,漠王之威倒显得逊色不少,却叫那大臣暂时住了口。 这种责任,向来都是国君承担。显然,他们的国君并不想担责。 队伍中有一苍老声音:“贪生怕死,瞻前顾后。” 漠王不愠不火,看向那出言的相国,轻声承认:“相国说的不错,孤的确是如此,那又如何?” 朝会在寂静瘆人的奇怪氛围中结束,至今没有一方松口。关于王子的消息也在当天传回漠国。 “的确是漠人,年纪相仿,特点也都对的上。只是还不能完全确认,毕竟王子现在在大程手中看管,不好接近。” “如今大王位子做的不稳,本想将这江山分他半杯羹,既然他不乐意,那便收回这份好意罢了。” 又是秋季,漠国内乱大约半月便结束,其间死伤不过百人,漠王被俘,立王子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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