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绵:“……没有!” 她与十三对宫中不熟悉,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自己,再问清当下情况,迅速与严梦舟汇合。 刚拿定主意,房门被重重叩响,太监尖声道:“施家姑娘心思不净,胆敢蛊惑楚湘王谋反,今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将之斩于此地。来人!” 房门外传来撞击声。 俩人师从东林大夫,入宫前做过很多准备,身上带的防身药足够的多,按理说对付十余个侍卫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施绵第一次面对这情形,有点紧张,以防万一,还是说道:“能活着当然是最好的,但待会儿若是出了意外,迷药无法将人全部制服,十三,你就只管抛下我离开……你愿意委屈自己陪我入宫,我已经很感激了……” 十三:“你放心,我一定会毅然决然地抛下你,撕了裙子恢复男儿身混入侍卫中逃生的。我不傻,求求你,闭嘴吧!” 门板被撞得摇晃,外面的太监断断续续地威胁:“被困囹圄,你还挣扎什么?早晚都是死,你主动出来,还能死得轻松些……” 施绵置若罔闻,又与十三道:“你出去后,要帮我与菁娘、贵叔、明珠他们道别,再与师父说声对不起,我辜负了他多年的教导。还有、还有十四,你让他……” 宫中发生骚乱,兵戈四起,十三躲起来还能有一线生机,施绵自忖弱小不够灵敏,相对危险很多。 她怕自己真的出了事,想把心中惦记着的每一个人都嘱咐一遍,可这些话说出来,显得很是肉麻,尤其是与严梦舟的那些。 情情爱爱的,真让人难为情。十三听了,恐怕又要发疯。 施绵躲在置物架后面,最终放弃了让十三帮忙传话。小叠池几人的心思都很细腻,不说他们也都懂的,严梦舟……他也是懂的。 心宽的只有十三一人。 施绵拽了下十三的衣裳,在他身后道:“虽然小时候你总是嫌弃我、不愿意与我说话,但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的。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相反,我很信赖你,若有来世……” 十三身躯一抖,惊恐地转回头,在黑暗中尖叫:“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别和我说危难当头你才看清内心,要与我相许来生!我拒绝!你滚啊!” 施绵差点岔了气,剧烈咳了几声,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好不容易抬起头,悲愤又坚定道:“……你想多了!说过了我只喜欢十四,我对你绝无任何男女之情!” 外面的风声与侍卫的撞门声混杂在一起,犹若山体即将崩塌,马上就要将二人砸死、闷死。 十三却不管不问,一脸菜色地抓住施绵的肩膀摇晃,吼道:“那你发誓!你发毒誓!” “发誓就发誓!”施绵左右看看,捡起毡毯子上完好的花瓶,庄严肃穆道,“我发誓,我对十三仅仅是兄妹之情,若有一丝一毫的男女倾慕的私心,犹如此瓶!” 说完将花瓶朝着房门重重抛去,花瓶砸在门板上,应声碎裂,瓷片溅了一地。 十三勉强恢复了从容,怒声道:“那你瞎说什么?吓死我了!” 被他闹了这一出,即便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中,施绵心里头也只剩下虚无的荒谬,憋着口气道:“我早就认真与你说过了,我与十四两情相悦,谁都不会移情别恋的。我要说的是,若有来世,我愿意与你做亲兄妹,哪怕你说话仍是这样不中听。” 十三如遭雷击,身子猛地一抖僵住不动了。 门板又晃动了几下,他才像是咽下喉头堵着的东西,粗声道:“发誓就发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恶心不恶心!” 施绵想要再说话,十三蹭地转头怒视着她,道:“你烦死了!闭嘴吧!” 侍卫未破门而入,十三看着已生出把施绵打死的冲动了。 “我也不想说丧气话,但我想着十四和菁娘他们都是明白我的心意与不舍的,唯有你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我怕我死了,你还不知道我对你有着兄妹之谊……” 施绵絮絮叨叨,十三犹豫是去捂她的嘴,还是捂自己耳朵时,外面陡然传来一道高喝声。 “住手!陛下令牌在此——” 声若雷霆,将外面侍卫与太监、屋中的施绵与十三全部镇住。 十三精神一震凑到窗前,从施绵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中逃离,喜道:“是二狗!肯定十四让他来找咱们的!” 十三想蹿到门后,施绵心头突突直跳,快速拦住他,道:“等等!他、他可能也是来杀我的……” 她记起严梦舟身边第一个侍卫,那时严梦舟被接回宫不久,身边所有人手都是皇帝皇后安排的。 第一个侍卫背叛了严梦舟,二狗在是那个侍卫消失后来的,那有没有可能,二狗也另有其主? “他也是来杀你的?”十三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道,“那可是二狗!煮饭狗都不吃的二狗!” 施绵还未回答,外面二狗的声音继续传来:“陛下有令,命属下将施家姑娘带去面圣,尔等胆敢违抗陛下圣誉?” 不需要施绵回答了,十三牙根发痒,含恨道:“这龟孙子!我毒死他!” “不,先跟他走,等人少了再伺机制住他。”施绵按住十三,道,“咱们对宫中不熟,需要一个带路的。” “嘭”的一声,房门被从外踹开,火光与月光的交织下,二狗手持九龙金牌凛然而立,严皇后派来的侍卫站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房中的施绵与十三。 看了两人一眼,二狗回身道:“眼下宫门失守,所有人立即去往主殿,誓死守护陛下!” 侍卫齐声应是,整齐划一地离去,剩下个老太监还想说什么,二狗“唰”的一声拔了刀架在他脖子上,老太监顿时双膝颤抖,萎顿地跪地求饶。 “施姑娘,请吧。” 施绵暂时未动,吐字清晰地与他确认:“你也要背叛十四吗?” 二狗未答。 施绵迎着月色看向这个相识八年的侍卫,望见一张无动于衷的肃然面孔。答案已跃然纸上。 . 深陷流寇的围困,是严皇后这辈子最恐怖的经历,今夜她又一次做了这个梦。 以前她梦中只有野兽般粗蛮吼叫的流寇、幼子空洞洞的眼神,今夜多了一样,是长子那惊骇呆滞的面容。 梦里恍若有人告知她,目睹弟弟被抛下的长子,自那时与自己产生了隔阂。 这个长子就是太子,是严皇后最大的仰仗。 噩梦宛若巨大的藤蔓缠绕着她,藤条撕扯着她的四肢,严皇后看见幼子转瞬长大,拿着匕首刺入了她的心脏。她凄声呼唤,太子却冷冰冰地转过了头。 严皇后大汗淋漓地惊醒,发现夜间静谧得不正常。 她按着胸口剧烈喘着气,抹了把额头汗水,嘶声呼唤起宫女,过了许久,才有宫女赶来,却是跌跌撞撞爬进来的,“娘娘!锦川王……锦川王他造反了!” “什、什么?” “锦川王他造反了!已经攻入宫中……”宫女打着寒战反复重复。 严皇后回过神来,眼前一黑往榻上跌去,倒下时右手胡乱一抓,“撕拉”一声将帘帐撕下一块。 脑中恍若有万马奔腾,马蹄震在她心头,嘶鸣着,将她所有思绪撕扯成碎片。 叶承云逼宫夺位……他怎么敢? 皇位该是她儿子的。 她儿子早就被立为储君了,名正言顺,有许多老臣支持,其中有一个是她共进退四十余年的同胞兄长…… 脑中忽然一阵嗡鸣,严皇后迟钝地记起来了,兄长的两个儿子都死了,一个是被严梦舟弄死的,一个是被太子弄死的。 太子主动与她兄长划清了界限。 叶承云处处被太子压制,他是没能耐造反的,除非他有了更强大的助力,想要拼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严皇后打了个寒颤,一回神,发现心腹已全部跪在凤榻前,雀喧鸠聚,搅得她耳边一句话也听不清。 “娘娘,锦川王联合严侯、右骠骑将军发动宫变,已杀至月清宫……” “……陛下今夜宿在祈贵妃那儿,有侍卫把守,咱们的人进不去,也联络不到外面……” “一刻钟前奴婢在前面看见太子传来的信号,娘娘,太子应当正在前来救驾的路上……” 这些话慢慢渗入严皇后脑中,她手脚颤抖着下了榻,被人扶着蹒跚至殿外,遥遥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夜风呼啸着拍打在她脸上,她耳中除了阵阵嗡鸣,还响起了兵刃交接的声音与侍卫的嘶喊、反贼的狰狞恶笑。 她一时分不清这是噩梦未醒,还是千真万确发生的事情。 心腹搀扶着她道:“娘娘安心,皇宫守卫森严,外面还有太子殿下救援。太子殿下勇武重孝,一定会很快赶来。” 严皇后惊醒,指尖嵌进了自己的掌心。 她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子,太子若能趁此机会蹬掉景明帝登基,她将是皇太后,再无人能压在她头上。前提是她能活下去。 二皇子发动宫变,最重要的是控制住皇宫,其次是阻拦住太子。 太子赶来宫中后,是优先选择代表着皇权的景明帝,还是她这个生母? 时间是一个圆盘,旧事重新上演,这次轮到太子来做主选择了。 严皇后觉得太子会率先来护着她,因为她的前半生在不遗余力地为太子付出,她与太子是最亲近的母子。 她也无法接受用心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弃了她、选择别人。 “四皇儿身在何处?”严皇后镇定下来,终于记起她还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勇猛精进,尤其擅长困境制敌,却不是能给她依靠的。 心腹道:“不知,自从动乱起来,就无人看见楚湘王的身影。” 严皇后支着额头揣测严梦舟的选择,可她一闭眼,脑中就是前几日严梦舟对她拔刀的情景,加上殿外宫女惊慌的脚步与低泣,她无法静下心来。 烦躁地挥落桌上茶盏,严皇后道:“派人去映月宫,去杀了那个姓施的女子。” “这……楚湘王他……”心腹错愕,小心翼翼道,“娘娘不若对施姑娘施恩护她一把,日后楚湘王得知,必对娘娘感激有加……” “去杀了她!杀了她!”严皇后声量突然提高,尖叫着命令。 “是……”心腹踏出凤仪宫,点了侍卫离去。 见到十四岁的严梦舟的第一眼,严皇后就知道他什么都记得,他憎恶景明帝与自己,他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个代表着无尚权利、人人憧憬的皇宫。 可这几日,他却频频留宿宫中。是为了一个姑娘。 宫殿被他翻找了大半,他找不出施绵,严皇后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映月宫是已逝世的老太妃的宫殿,空置了多年,严梦舟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严皇后始终认为严梦舟是个障碍,他就该死在七岁那年,这样的话,她会用一生来缅怀这个儿子,会永远心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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