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度怔然一瞬,复而想起自己突然发病了,眸色瞬间暗淡了一息,缓过神来,玹度这才发现自己枕在姒玉的膝上,连忙强撑起脱力的身躯,状似从容地站起来。 怀中竹伞落地,玹度捡起来。 “多谢施主。”玹度朝姒玉郑重作揖。 “道长,没事,举手之劳,何况你帮了我那么多。”姒玉轻笑,又关切道,“道长,你确定没事吗?” 姒玉停顿一下,又像是忍不住好奇似的,开口询问:“你是......生病了吗?” 语气裹夹小心翼翼。 玹度面色温温,微垂眼的他从姒玉佯装平常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隐秘的情绪。 窃喜,以及发现他秘密之后的谑笑。 不知想到什么,玹度低眸看一眼手中竹伞,再而抬眼,目光掠过坐在地上的姒玉,衣裳还湿着,玹度的头发以及衣裳上不可豁免地也浸湿了。 伞没有被打开。被一个虚伪的女子看到了所有。 或许,他不该放走那条鲤鱼。 玹度对上姒玉难掩探究而欢悦的视线,由于发病,他的面色白如纸,在日光下显得异常透明,丝似乎都能隐隐能窥见他皮下流动的鲜血。 风止树静,溪若游龙,滔滔汩汩,水光潋滟。 玹度头一回用正眼去细详面前这个女人,眼中不再只有她的泪痣。 忽然,他略弯眼尾,淡色的薄唇漾开一个浅浅的笑。 近看是微笑,远看好像似笑非笑。 背后的风景霎时黯然失色。 但听他如实回答:“是。” 茂盛的树叶再次遮住了倾泻下来的日光。
第12章 连理枝1 太清观上下的道士很少人知晓玹度的病。 知情人不过玹度的几个长辈。 他身患癔症已久,但此病经过多年医治以及静养,已然好了很多,甚而不再发作。 但玹度没料到癔症会突然在这时冒出来,还让人给看得一清二楚。 玹度为自己把了脉。 姒玉听到玹度的回答后,面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担心的表情,她关切道:“那道长,你现在身体好了吗?” “无碍了。”玹度拢思,继而问姒玉,“施主,贫道发作时可有伤到你?” 姒玉疑惑,如实回:“没有,道长你只是痉挛了,并没有过激的举动,未曾伤到我。” 玹度点头,思忖只是寻常的抽搐,不是以前那么激烈的痉挛。 “适才是施主一直在安抚贫道?” “是,我阿母说过,病人需要安抚,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帮你,所以也只能用这个算不上法子的法子。” 症状不是很严重。 应该只是特例,回去吃一剂药便可好,但...... 玹度嘴角微勾,神色宁和地望着姒玉,不消片刻,他的眸色恢复了往日的疏离与温煦。 玹度低眸,用袖口慢悠悠擦拭竹伞上沾到的碎屑,指尖透白。 旁边的姒玉端详玹度半晌,忽地状似心疼地问道:“道长,恕我冒昧,你是......得了什么病?” 她腔调很轻,带着谨慎与犹豫,似是怕戳到玹度痛楚,又秉承了一个好友的担忧以及些许探究好奇。 “癔症,算是一种心病。”玹度淡淡解答,没有隐瞒,十分大方地说出了自己的病症。 “癔症?”姒玉没听过这个词,她只知道一种疯病,全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开翻白眼,精神还会失常,做出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来。 某些发病特征倒是与玹度的癔症有点类似。 “那道长,你真的好了?”姒玉艰难起来后,关心说。 “劳施主担忧,贫道无碍。”玹度温声回,偏头看下溪边的竹拐,踱步过去拿回来递给姒玉。 万幸这竹拐没有被冲走。 “谢谢道长。”有了竹拐,姒玉行动方便了很多。 玹度摇头。 “那我们还钓鱼吗?”姒玉道。 “可以,施主,你继续在这烘干衣裳,贫道去垂钓,有事,你呼唤一声便可。”玹度道。 “好。” 彼时,篝火已经熄灭,玹度再来回一趟,冲喜拾柴火,再堆了个火堆。 弄完一切,玹度转身往垂钓的坡上去,他打开了竹伞,执伞而去。 目送玹度背影消失,姒玉努努嘴,她靠在大石上,把玹度的外衣搁在石头顶。 然后她回想起适才的略微悚然的画面,没由来轻轻一笑,继而笑意得意地荡开。 玹度有癔症这事,着实让姒玉惊讶不已,任她怎地想,都不曾料到风光霁月的玹度竟然有病,姒玉心里对玹度的细微好感降低,但紧接着姒玉脑海中就蹦出玹度俊雅出尘的脸。 她思索,其实有点小瑕疵也不错,无伤大雅。 念及玹度发病时的样子,还有她不断安抚他的画面,好像这世间只有她是他唯一的恩人,姒玉心口鼓胀,兴奋感四溢。 姒玉笑容狡黠轻谑。 而且姒玉能感觉到经过这次意外事件,玹度对她的态度稍稍有转变,不再是看死物的眼神,而是看活生生的人。 她不知别人是如何看待玹度对她的,从她的角度上看,从前的玹度对她就是这样。 姒玉的直觉还是颇为敏锐。 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是,姒玉可是最喜欢别人的秘密了。 因为这秘密就相当于把柄,她抓住了把柄,不就可以摆控别人了,任她拿捏,能为自己谋取利益了嘛。 对于姒玉而言,两人都见过对方的狼狈时候,所以不分上下,但姒玉更多地认为,这是缘分,是羁绊。 经此,日后姒玉能更光明正大地去见玹度,玹度断然不会拒绝她的。 今儿个来后山来对了。 瞧她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 姒玉噗嗤一笑,盈盈动人,泪痣愈发妖冶,丝丝缕缕被风干的发丝如羽毛般拂动姒玉娇媚的娇靥,似乎在说她的脸是老天爷心生怜爱,特意赏给她的。 赏赐了姒玉一副祸水貌。 . 一上午的时间,玹度钓了四五条鲜活的鱼,因为木桶被水冲走,玹度便找来藤条把四条鱼串起来。 姒玉的衣裳也大概烘干,她把外袍递还给玹度,玹度接下,没有穿。 二人收拾完东西,灭掉小篝火,遂折返。 午时,玹度进庖厨,只管做菜,其他交由姒玉与君宝去做。 玹度简单做了小鱼宴,只姒玉一人食用,姒玉尝鲜,对小鱼宴赞不绝口。 味道的确不错,只是姒玉并不爱吃,但怎奈自己说了爱吃鱼,就算强行咽下也要吃完。 不可辜负道长的心意,要保持好印象。 午膳后,玹度回丹房,再未出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房里做什么。 姒玉难得吃撑了肚子,慢吞吞撑着拐杖在院中消食,偶尔与练功的君宝说说话,主要是套君宝的话。 她对玹度还是一知半解,有的东西需要君宝来回答。 “君宝,你看过道长生病吗?” “没有,道长身体强健,不轻易得病。”君宝道。 看来是不晓得玹度的病了,也就是说玹度没在君宝面前发过病,抑或是自君宝来后,他就没发作过。 那就奇怪,怎地与她独处,他就发病了? 怪哉,怪哉。 思绪回笼,姒玉问:“你们日日练功诵经就不会觉得腻、觉得无聊吗?” “不会,而且其他道长除了练功诵经,其实还有其他爱好,比如琴棋书画......”君宝停下动作,掰着手指一一给姒玉例举太清观中道士的喜好。 姒玉侧耳倾听,掐准时机道:“那玹度道长可有这些喜好?” “好像没有,道长就是打坐练功,还有诵经看书,对,道长喜欢看书。”君宝惊喜出声,好像发现了什么大事似的,面态憨憨,脸上鼓起的腮帮子像鱼儿鼓腮一般。 “看书?看什么书?”姒玉佯装随口问。 “就是经书,还会看其他学派的经典之作。”君宝道。 闻言,姒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乘胜追击。 投怀送抱之后是意外的雪中送炭,今日最后一步:投其所好。 一下午,姒玉拿着一本《道德经》通读。 夜幕降临,姒玉拽上经书,撑着拐杖往玹度的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连理枝2 长廊之上,悬挂的纸灯笼摇摆,丹房窗棂上的竹风铃发出细微清透的叮叮当当声,就像是悦耳的琴声,与林间传来的蝉鸣声相应。 姒玉撑拐杵在门口,空手打理自己的外貌与衣冠,环顾一周后,她敲门,说:“道长,玹度道长在吗?” 没有响应。 “玹度道长?” “你可在?” 里面是有光的,还有些许朦胧的光穿过窗纸透出来。 怎么了? 姒玉沉默一瞬,指尖滑在窗纸上,轻轻点了点,纸窗上倒映着姒玉淡笑的表情,下一刻姒玉尝试推门。 门未锁,她轻而易举便推开了门。 姒玉撑拐杖进来,光线由暗淡到明亮。 四周无人影,人去哪了? 姒玉梭巡整个房间,目光落在矮案上蓝色书皮的经书以及竹伞。 正当姒玉要试着唤人时,余光处蒙上青色。 “施主?”玹度的声线略带讶然,由远及近钻进姒玉的耳中。 姒玉循声抬眸,玹度才从侧方垂挂的竹帘中出来,里面有个另外的小房间,应该是盥室。 他披发,延至后腰,黑色的头发上还蒸出阵阵的潮气。 肌肤呈现莹白色,像富有光泽的冷玉,眼窝深,唇色淡而水润,眉目微潮,故而透着柔和,少了几分疏冷,犹似不可高攀的玉人。 清雅的柏子香飘来。 彼时,姒玉看他时,玹度脸上的表现出的讶异已经不见踪影。 姒玉立即做出反应,带着歉意道:“道长,对不起,我刚才敲门,但没听到你的声音,我......” 姒玉停顿,瞥玹度一下,再而垂首低眉,而后状似不安地蜷缩手指,继续嗫嚅解释:“我担心你出了意外,所以才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进来了,但还好你没事。” 话中是藏不住的担心。 说到这,姒玉仰首,抿着的嘴角化开一道安心的笑容,又压着嗓音道:“道长,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现在立刻就出去。” “无妨,施主,坐。”玹度过来,为姒玉搬来一把竹制椅。 “你找贫道有何事?”玹度询问道。 “我就是来看看你,道长,你一下午都未没出来,白日又出了那事,所以我怕你出事了。”姒玉说。 闻声,玹度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淡如烟,“劳施主你挂念,贫道无事,且已经喝过药了。” 玹度沉默一瞬,道,“今日之事,贫道还未来得及同施主赔罪,贫道发病突然,想来是吓到施主了,还请施主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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