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李律厉声喊道,说完后退着坐回到座椅上。 一直在门外待命的侍卫一拥而入,两个人上前压制住了舒青漓,为首的侍卫统领看到殿内场景大吃一惊,赶忙让侍卫去太医院请太医,他疾步上前行礼,“陛下,该如何处置?” “关进天牢,严加看管。”李律一抬眼,对上了舒青漓冰冷带着恨意的目光,他偏过头看向了别处,没再多说一句话。 顷刻间,殿内只剩下内心无法安宁的李律,与静静躺在地上舒青漓留下的暗器。 周太医匆匆赶来时,李律正在闭目养神,地上的暗器已不知所踪。手背上的鲜血被手帕擦拭干净,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不再有鲜血渗出。 声响惊动了李律,他睁开眼睛,伸了伸手免了周太医的礼数。手背上的伤口只是皮肉伤,在偏瘦的手上还是显得触目惊心,上药后又缠上了绷带,整个过程他连眉都没皱一下。直到周太医退出去后,他站起身推开了内殿大门。 “不用跟着了。”李律说完直接走了出去,寂静的黑夜里脚步声异常的清晰。 侍卫行礼后留在原地,只有隐藏在暗处的两个身影悄悄跟上,保护着李律的安全。 宫中布满了灯笼,微弱的烛火凑在一起点亮了黑夜中的道路,李律脚步沉稳地走着,走了许久,从一片明亮到渐渐漆黑,他手心中析出了细密汗珠,对黑暗的恐惧不断袭来,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暗卫融于夜色中,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渐渐向李律的方向靠拢。 “不必过来。”李律声音沙哑,他轻咳一声,继续上前完全融入了黑暗中。 他在一个不大的宫殿前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借着月光,看到牌匾上菱月轩三个字。自从李律封亲王搬到王府,这里就不空置了出来,只是会定期派人过来打扫,菱月轩太过偏僻,就连灯笼都照不到这里。 李律看着不远处的函杞轩,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大致轮廓,没有了舒青漓,函杞轩里漆黑一片,没有烛火与生活气息。 叹了口气,李律抬起手摆动了一下,一个暗卫上前点亮了菱月轩门口的灯笼,不久殿内灯火通明,暗卫脚步轻盈地再次消失于夜色中,带起了一阵微风,吹起了李律垂在身后的长发。 迈步走了进去,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在不满地抗议着。殿内摆设如旧,和儿时的记忆一样,只是再没有了温馨的场景。菱月轩并不大,没有所谓的正殿,进去就是几件简单的物件,一个长桌上摆放着两个牌位,是宋美人与舒言的。 牌位旁放了两样物品,同心锁与房契,李律目光从房契上扫过,心中不免酸涩。 拿起香借着烛火点燃,李律虔诚的供奉上,手指轻轻捻去牌位上的尘土,眼神中一抹温柔闪过。他往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仿佛这样他无处安放的内心,才能真正地平静下来。 “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李律轻声地自言自语起来,空荡荡的殿内无人回应李律的疑问,再没有人会笑着说,‘陛下想做什么就去做,还有我呢。’ 年幼的孩子,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改变现实,却被当头一棒,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至亲先后离开。他第一次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愿,也不是足够优秀就会有回报。 李律双手紧紧握成了拳,不顾受伤的手背因用力又渗出了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眼中悄然含上水波,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甚至有了浅淡的牙印,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眼中的雾气憋了回去。亦如小时候去参加宴会时,倔强得近乎执拗,把一切都埋藏进了心中。 曾经,他留不住宋美人留不住舒言,现在也同样留不住舒青漓了。 不知在菱月轩跪了多久,李律回去时已是凌晨,或是心中积郁,亦或是晚上的寒风依旧凛冽,他回光华殿便病倒了,高热不退。 太医院一众太医在殿内守了两日,才渐渐平稳,体温降了下来。 褪去了高热的红晕,昏睡的李律面色苍白,他微皱着眉,就连睡梦中都很是不安稳。 他意识有些模糊,呼吸很轻,总觉得耳畔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听不真切,便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那个声音忽然拉进,带着笑意,“陛下。” ----
第四十七章 ==== 突然周围泛起白光,那个温柔的声音渐渐有了大致轮廓,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周围还有前两日大雪留下的痕迹,少年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鼻尖泛红,身上的披风看起来并不贵重,但由细密的针线缝制了双层布料,足以抵挡冬日的严寒。 少年看到了所等之人,眉眼弯弯,快步走了过去,“殿下。” 被称为殿下的,同样是年纪相仿的少年,冷冰冰的脸上,在听到呼唤时露出了笑容。 那是沐和四十八年,十岁的李律与十一岁的舒青漓。 李律第一次被盛装打扮,推去了新年宫宴,趋炎附势的后宫中,这位尊贵的皇子过得很是清贫。但皇家血脉传承在身体中,完全撑起了这身雍容华贵的衣着,透着优雅的气质。 过去时是被邀请的名义带去的,自是有很多侍女簇拥着,宴会结束,仿佛一切都像泡沫般破碎了。李律不再是尊贵的六皇子,没有人管他,小小的身影独自走在布满积雪的宫内,一块块地砖无限延伸形成一条漫无边际的道路,衬得他身影格外的孤独。 那一声‘殿下’像是有着特殊的魔力,驱散了李律周身的落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似是看出了李律心情不好,舒青漓没再说什么,而且走过去跟在李律身旁,两个人踩着雪,发出绵软的声响。他轻轻哼着曲调,轻柔婉转,亦如他纯真无邪的面庞。 走到湖边凉亭,两人不顾寒冷,坐到了亭子里,迎面的湖水已经结冰,像镜面般泛着光亮。 李律把左手伸到舒青漓面前,掌心里放着一颗糖果,是十皇子给他的,一直藏在衣袖中。 糖果外包裹着糖纸,很是精致,舒青漓眼睛闪着光芒,拿走了糖果放到口中。奶香味瞬间充斥着口腔,他笑着,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李律勾起了嘴角,想着平淡的人生,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有了那段耽搁,他们回去时稍晚了些,远远就看到站在菱月轩门口的宋美人,一脸的担忧。宋美人看到他们后,迅速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说不出的好看。 她蹲下身把两个孩子拥入怀中,轻轻拍着背,“回来了就好。” 敞开的殿门内,看到了舒言走出来的身影,“给你们做了小点心,快进来。” 殿门隔绝了寒冷,冒着热气的食物异常得诱人,是珍馐美味都比不过的家常饭菜,让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李律有了食欲。 四人围坐在桌前,脸上都带着笑意。 宴会的经过被李律埋藏在了心中,哪怕失落也仅仅是暂时的,父皇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了。 看着舒青漓面前的珍珠玫瑰汤圆,李律突然对甜食有了兴致,用勺子盛起一个,还未放入口中,突然周围一片漆黑。 天旋地转中,李律变成了大人模样,站在他面前的亦是高挑挺拔的男子。 舒青漓一身白衣,眼带笑意,和他只有一步的距离,李律抬起手,却发现他的手穿过舒青漓的身体,虚幻缥缈。 渐渐地,舒青漓脸上的暖意褪去,眼中笼上恨意,白衣蔓延上刺目的红色,苍白的嘴唇一直在重复着,“我恨你。” 李律的双脚仿佛踩在沼泽中,无法动弹。身前人蓦地消失,唯一的白光消散,无尽的黑暗让他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这时伸过来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出了仿佛永无止境的梦境。 李律睁开眼睛时正躺在床上,额头布满了冷汗,他大口喘息着,梦境太过真实,让他有些恍惚,还迷离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一处。 余光扫到床榻边,似是有身影,他下意识地想开口,沙哑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他不甘心地扭过头,看到坐在床榻边一脸担忧的李念。 “陛下。”看着李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聚焦,李念开口喊了一声。 李念听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时,已是凌晨,他本打算天亮就进宫。大概是消息太过震撼,他整晚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天没亮便起身,派人备了马车。进宫后却未如愿见到李律,得到的是陛下高热昏睡的消息。 扑了空的李念没有回王府,而是接受了皇后的安排,在一处宫殿里暂做歇息。刚进宫就走,难免会引起怀疑,恰逢这两日是休沐日,没有朝会,免去了诸多麻烦。 自幼在菱月轩长大的李律,母妃失宠,便时常会被下人克扣用度,先帝不闻不问,就更是变本加厉。日子清苦,他身子并不算太好,冬日里最是怕冷,哪怕如今有太医院精心调理着,可也不是一时就能见效的。 平日里看似身子无碍,一旦病倒了,就甚是凶猛。 这一等就是两日,太医见李律褪去了高热,这才放下了心。皇后守了两日脸色很是不好,终于放心的她才觉疲惫不堪,在婵月的搀扶下回了金凤宫休息。 李念便代劳进了光华殿,守着陛下,他本是坐在矮榻上看书,等着李律睡醒,却听到李律发出的略带痛苦地□□。 他走过去,看到李律眉头紧皱,紧促地喘息着,双手无意识地逐渐收紧,明显是深陷在噩梦中。李念并不敢贸然将人推醒,他喊了许多声陛下,李律像是听不到一样,神情越发的情凄意切,最终他抓着李律的胳膊用力一拽,强行地带回了现实。 意识逐渐清晰,李律的眼神恢复了清冷,抬起胳膊撑在床榻上,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气。李念伸手扶起了他,顺便端来了一杯温水。 温热的水流过干的要冒火的喉咙,李律觉得舒服了些,他咳了几声,终于能发出微弱的声音,“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三刻。”李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陛下已经昏睡两日了,御膳房煮了粥,多少吃点吧。” 李律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李念出去吩咐侍女,他掀开被子站起身,身子虚弱双腿发软,又重新跌回了床榻上。 涌上来一阵头晕目眩,让他犯着恶心,稍微缓和了下,李律再次站起身,拿过一件长袍穿好。忽略掉苍白的脸色,周身又是雍容不迫的气质,他不允许自己软弱。 那件带血的白衣还搭在一边,这两日每个人神经紧绷,无暇顾及那件被放在角落的长袍。李律皱起了眉,对着回来的李念说了句,“那件长袍拿出去处理掉。” 见李律阴沉的脸色,李念赶忙拿起长袍,递给了外面的侍女,顺便接过了端过来的热粥,放到矮茶几上。 被侍女服侍着洗漱后,李律坐到了矮榻上,拿起羹勺喝了一口。白粥清淡,让本就没食欲的他更是恶心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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