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云舒走后,裴湛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转身收拾起了桌上的手稿,其中有一张正好落了他的名字。 裴子澈。 霎时间,裴湛脑中闪过几个画面,好像把什么线索给串联了起来。 犹记得刚认识沈云舒的时候,她就问过“子澈”二字是何意,当时他就解释过: “湛字本就有清澈、澄澈的意思,外祖父为我取字‘子澈’,就是希望我能做一个如清水一般干净的人。” 所以这水纹,其实是暗示了他的名和字? 裴湛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可沈云舒方才为何不这么说?难道真的是他自己多想了吗? 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海,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掀起了波澜。 他在床边坐下,手中摩挲着那对护膝上的水波暗纹,陷入沉思。可最终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出来,他实在猜不透沈云舒的心思。毕竟妹妹给哥哥送护膝,也说得过去。 可是,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吗?这两年来,她一门亲事都没看上,真的只是舍不得离开家,离开父母吗? 良久之后,他才抽回思绪,将那对护膝放入包袱中。 未来的无限可能,全看这一次科举了。若他能一举高中,入朝为官,再助沈佑之回京任职,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次日早晨,裴湛在沈家用过早膳之后,就回府将行囊放上马车,正式向沈云舒一家人告别。 “这段时日,多谢沈叔和傅姨你们照顾了。”裴湛拱手道谢。 沈佑之上前扶住他的手,回道:“你这是什么话,都是自家人。再说了,我们还得多谢你这些年对云舒的照顾呢。” 裴湛躬身应道:“云舒是我妹妹,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云舒走上前,一如往常般,脸上挂着那抹甜笑,对裴湛说道:“子澈哥哥,你到京城可别忘了我啊,要常常给我写信,和我说说京城里的事,让我也开开眼。” 裴湛注视着他,神色不经意地舒展,眉目含笑:“好,我答应你,一定给你写信。”随后看向沈佑之夫妇,再次拱手行礼,“山长水远,就此别过。” 傅氏叮嘱道:“一路保重。” 转过身后,裴湛的眼眶微微发热,闭上双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那份悲伤给压抑住,扶着木板上了马车。 马车往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城门口了。 “少爷,是曹公子的马车。”南风在外头出声提醒。 裴湛正好掀开帘子往外看,就见曹景彦毫不客气地掀帘而入,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这也太慢了,我都在这城门口等半天了才来。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跟沈家人道别给忘了时间,不会是舍不得沈云舒吧?也是,此去可就再难相见了,有什么想说的就得赶紧说了……” “我总算是知道为何白石先生要给你取字‘少言’了。”裴湛忍不住出声打断。 曹景彦果然追问道:“为何?” 裴湛抬眸看了他一眼,满是无奈地说道:“因为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裴子澈!你现在是在嫌我烦吗?”曹景彦皱起眉头,十分不满,又开始碎碎念,“我可是怕你一路孤单无聊才特地过来陪你的,你这人怎么还不懂得感激别人呢……” 哎,怕无聊的人应该是他吧。 裴湛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朝外面吩咐道:“南风,启程吧。” 不得不说,曹景彦的碎碎念还是挺解压,挺舒缓心情的。裴湛方才从沈府离开的满心愁绪,如今已是消散了不少。 当然了,也特别催眠。 裴湛一觉醒来,便已是日落时分。二人在附近寻了个客栈,准备今夜就在此歇脚。 长夜漫漫,裴湛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他又起床,从包袱里翻出了那对护膝,睹物思人。如今想想,他好像都没送过沈云舒什么贵重的礼物。 一开始他也想准备些好东西来着,可看过了沈云舒那两个舅舅托人送来的那些奇珍异宝,还有杨家送的那些绫罗绸缎,又觉得好像沈云舒不缺那些贵重的东西了。 如此一来,只能靠他自己的手艺取胜了。体现不出贵重,那就体现出心意吧。于是往后每一年的生辰礼,都是他亲手做的。 第一年的生辰礼是他题的一个团扇,后来一到夏天,沈云舒就当个宝贝似的拿在手里,既怕磕磕碰碰损坏了,但又想时时带在身边,于是就只有两个人待在一起时,拿出来互相给对方扇风。 第二年的生辰礼是他亲手雕刻的一套小木人。本来是只雕了沈云舒一个人的,可她看了之后喜欢得紧,非要缠着他再雕一个他自己陪在一边。后来觉得还不够,又撒娇求他再把裴英夫妇和沈佑之夫妇也一起雕出来,说什么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若不是那会还没有沈怀渊,只怕是还要再雕一个。 至于第三年么,就是一套书签了。那时沈云舒已经跟着曹老夫人学了不少东西,也能够稍微定心看书了。裴湛为了让她将这份心思坚持下去,亲自制作了一套精美的书签,上面不仅贴上了花纹各样的绫绢,还题了不少有趣的诗句。虽然只有十张,但也费了他不少功夫。 裴湛越想越睡不着,只觉得没了沈云舒的日子,似乎都变得无趣了。 也不知道沈云舒这会在做什么。 沈府里,同样有一个睡不着的人,那就是沈云舒。 白日里送裴湛走的时候,她虽然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却是难受极了。因为她也知道,这一分别,恐怕再难相见。 她坐在窗前,借着月光看起了裴湛雕的那一套小木人。上面的六个人,还站在一起相视而笑。 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这样分离了呢? ---- 今天也有更新!求收藏求评论!
第11章 一举夺魁 = 到了八月,应天府开始热闹了起来。 本身应天府就是留都,是这天底下除了京都以外最繁华的地方。如今又临近三年一次的乡试,各州学子云集于此,准备赴考,若非裴湛和曹景彦早到了几日,只怕是连的地方都找不到。 看着悠哉悠哉毫不着急的曹景彦,裴湛忍不住问道:“看你这模样,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曹景彦耸耸肩,十分淡定地回道:“还行吧,虽然比不上你,但通过乡试还是没问题的。” “看来白石先生已经给你开过小灶了?”裴湛试探着问道。毕竟曹俞当了十几年的主考官,对于科举之事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还门生遍天下,前几年的会试地主考官就是他的得意门生。曹景彦此番赴考,想必曹俞也是寄予厚望的。 不料曹景彦却瞥了他一眼,撇嘴道:“你想什么呢,他也就是让我不要心浮气躁,保持平时的状态。毕竟这这主考官没人知道,就算来的是他的门生,也不可能提前告诉他。再说了,他都离开京城多少年了,哪还知道京中的那些人想要考查什么。”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认真了。”裴湛轻笑道,“怎么样,有想过以后要走哪条路吗?可要留在京城?” 曹景彦摇了摇头,“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外放为官,最好能到江南。祖父祖母将我带大,如今二老年事已高,我想尽可能留在他们身边尽孝。” 裴湛十分理解他。百善孝为先,曹景彦自幼随两位老人一起生活,自然是跟他们更亲近一些。况且他在京城,除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姑,便没有别的亲人了。 “你呢?你肯定是想留在京中为官的吧!”曹景彦反问。 裴湛点头。 “那小云舒怎么办?”曹景彦又问。 裴湛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的问题:“云舒……我会想办法,让沈叔也调回京城。这样他们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定居京城了。” 曹景彦注视着裴湛,发现他的眼中十分坚定,看起来十分地……有野心。 以前他也好奇过,沈佑之为何会一直在地方任职,而回不去京师。那时曹俞就告诉他,沈佑之不是回不去,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如今不过是大隐于市。不过这话,他从未和裴湛说过,毕竟他也不知曹俞口中的“时候”究竟还有多久。 如今看来,裴湛是想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入朝堂,再去扶持沈家,把沈佑之给拉上去。 乡试有三场,每场三日,在贡院举行。裴湛和曹景彦落脚的客栈就在贡院附近,倒是方便得很。 二人皆是心态比较好的,从进考场到出考场,也没有什么特别紧张的情绪。大抵是因为师从曹俞,上考场都多了几分底气。 半个月后放榜,裴湛又夺下一个魁首,成了应天府的“解元”,而曹景彦就和他差了五名,倒也和预料中的差不多。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扬州府。而扬州城里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沈佑之。 往大了说,裴湛夺了“解元”,是整个扬州城的光荣;往小了说,裴湛住在隔壁,两家相交甚好,他也时常指点裴湛,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成绩,他脸上也有光。 沈云舒得知裴湛的成绩之后,也十分高兴,脸上的笑容都比一个月前要多。 “我就说子澈哥哥肯定没问题的,区区乡试,不在话下!” “云舒啊,你这兄长还真是有本事!没想到咱们扬州城竟出了这样的人物,还就在咱们这条街上,改天我也带着我家孙子到裴府门前去沾沾喜气!”街头的杨大婶如是说。 杨大婶是这条街上的老人了,和杨大爷一起在街头开了家小食店。以前裴湛和沈云舒从梦溪草堂回来的时候,常常光顾她们家,杨大婶也因此和裴湛有些交情。 如今一想到这应天府的解元以前就常来她店里吃东西,便觉得无比光荣,几乎是逢人就要说上一番。 沈云舒想了想,裴湛这会估计在回京的路上了。于是她回到屋里,开始提笔写信,不出意外的话,裴湛回京三日内就能收到这封信了。 十月初一,两辆马车缓缓行至京城城门,停下经过查验后,方才驶入城中,往西街而去。 整整半个月,裴湛和曹景彦终于到京城了。 “走吧,到我家去。”裴湛向曹景彦发出邀请。 曹景彦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话多吗?怎么,这会就不嫌我烦了?” 裴湛笑了笑:“曹大少爷,还记仇呢?你这心眼也太小了吧,我可是真心诚意邀请你到我家住的。” “行吧,看在你言辞恳切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了。”曹景彦一脸勉强,心中却是暖暖的。 这个裴子澈,看起来像个闷油瓶,还整天嫌弃他,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是挺会做事的嘛! 其实曹景彦在京中并不是无处可去,毕竟他还有个嫁入永宁伯府的姑姑。不过这么多年没有往来,感情早就淡了,而且伯爵府人多事杂,什么事情都很讲究,就算住进去也未必舒服,还很难专心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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