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钱尚冻死于城门外,尸体被一百姓发现,拖至街上,万民践踏。
第110章 一片孤城万仞山(三) 上元节前夕, 姜贵妃在宫中对镜梳妆,自从朱常熙当上了太子,成明帝赏了她好些东西, 母凭子贵,她自然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对宫人都比从前和气了些。此时, 她正拿着几只步摇在头上试戴,贴身婢女从外面愁容满面的回来, 姜贵妃没好气道:“你哭丧着脸是预备咒本宫吗?” “奴婢不敢!” “说吧, 什么事啊?” 婢女看了看姜贵妃神色, 低头答道:“奴婢听说, 陛下这几日一直召天女伴驾,今日将天女封妃了。” 姜贵妃眼睛一瞪,将手中步摇摔在桌上,问道:“什么封号?” “说是…宸。” “你说什么?”姜贵妃腾的站起来,面露凶光, 婢女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一怒之下, 她将妆台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婢女连忙拉着她劝道:“娘娘莫要动怒啊,不管是什么封号, 她都只是妃,您是贵妃, 还压她一头呢!更何况您是太子生母, 将来便是太后, 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姜贵妃梗着脖子,强装镇定的理了理头发, “你说的对,本宫跟她一般见识干什么,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陛下不过是看她颜色好,宠幸她罢了,猫儿狗儿一般的,有什么稀罕的!天女,装神弄鬼,等太子登基,就让她去皇陵陪老头子去,她不是喜欢当天女吗,就让她当一辈子天女!” 皇后每年正月十四都会为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儿上香祈福,今年也不例外。诵经祈福后,婢女忽然进来禀告道:“娘娘,赵王来了。” “赵王?他来做什么?”皇后眉头一皱,心里觉得不对劲,却也还是扶着婢女的手起身,说道:“只怕是别有用心,无妨,本宫去会会他。” 皇后款款而来时,赵王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看见皇后,起身恭恭敬敬行礼道:“儿臣朱常清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笑意盈盈道:“常清怎么想起来看本宫了?” “儿臣前些日子得了一部高僧所写的《金刚经》,想着皇后娘娘礼佛,便想着进宫送给皇后娘娘。” 皇后浅笑着回道:“难为你有这份心,小芸,收下吧。” 皇后看着朱常清绝不是为了送经书而来,便撤了理由把大部分下人都支了出去,只剩下几个贴身伺候的,才开口道:“赵王有话不妨直说。” 赵王眼睛打量着那些婢女,皇后淡淡道:“他们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自己人,无妨。” 赵王这才稍稍安心,说道:“儿臣知道,皇后娘娘这些年一直思念那个没能出事的小皇子,若是皇后娘娘不嫌弃,儿臣愿意称您一句母后。” “赵王这是何意?不妨说的明白些!” “姜贵妃素来跋扈,对您并不恭敬,若是太子即位,您还会有好日子过吗?不如我们合作,等将来我继承大统,就尊您为正宫太后,我母妃为太妃,以您为尊,儿子侍奉您终老,您意下如何?” 皇后思量了片刻,不徐不疾道:“你先回去吧,容本宫想想。” 赵王却是胸有成竹,起身道:“那儿臣先行告退。” 司礼监值房内,周嘉南从成明帝处当值回来,刚坐下准备吃口饭,李泉就晃过来,阴阳怪气道:“呦,周秉笔回来了,那些奴才不知道周公公还没吃,这饭都凉了吧,您跟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这人走茶凉,倒也是常事。” 周嘉南没理他,自顾自把凉了的饭菜往嘴里扒。自从刘千山为救驾受了伤,成明帝体恤他,便让他安心养病,把司礼监的印交给了李泉,让他暂代掌印,小人得志便是他如今的嘴脸。 李泉见周嘉南不搭茬,继续嘲讽道:“咱家听说,姜贵妃昨天可是把您叫去了,赏了不少东西吧!要不怎么说周公公厉害呢,倒了钱家,又攀上太子和贵妃了,我们这些笨人,只知道忠心,拿什么跟周公公比啊!” “李公公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山望着那山高可用不到咱家身上,咱家只有一个主子,就是陛下,李公公,你心里的主子是谁你心里清楚!”周嘉南说着放下了碗筷,起身走到李泉面前继续道:“李公公,咱家听说你十岁就拜了干爹,您但凡能学到老祖宗的十分之一,也不会落得跟我平起平坐的下场。” 李泉恼道:“周嘉南,你张狂什么?咱家如今暂代掌印,又是首席秉笔,你凭什么跟咱家平起平坐?” 周嘉南拿起帕子擦着手,轻描淡写道:“暂代就说明还不是,首席也只是秉笔,现在就得意,也太早了些吧!” 李泉气的把手里的茶杯摔到周嘉南身上,骂了句脏话,周嘉南也不生气,把湿了的外袍脱了,悠哉的离开了。 京城里开始了新一轮的暗流涌动,赵王党和新的太子党开启了新的角逐,赵王将新的争夺目标锁定了内阁首辅姜川。内阁首辅,半个大明都在他身上,加上姜川素来谨慎,从不拉帮结派,他还有个好学生柳宜年,若是能争到他,那他学生自然也会归顺自己。赵王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很好,奈何姜川似乎并不买账,不接受不拒绝,就是不肯明确表态,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老油子。 两方人明争暗斗,如火如荼之时,朱翊珩已然带着家眷离开了京城,成明帝虽说想让他再留几个月,可毕竟于礼不合,朱翊珩也再三推辞,只能作罢。 马车离开城门的时候,沈云舒掀开帘子看了看身后的繁华京师,心里却不由得有些沉重,经此一别等下次回来就是拼死一搏的时候了,要么胜,要么死。 回浙江时,朱翊珩故意选了一条经过大同的路,沈云舒带着他避开耳目暗中去了马场,看到那些精壮的蒙古马和制作精良的兵器火铳时,他不由得从心里敬佩沈云舒,他从前想的是只要能得到一个有兵权的将领支持就可以了,可沈云舒却说凡事都有变数,还是要自己手里有兵马才更牢靠。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她的眼光比自己要更长远,看着她为自己养的兵马,他确实安心了不少,心中盘算着胜算又多了几分。 一行人到山阴时,已经是二月末了,山阴的怡王府比京城的大的多,没有那么多皇城里的规矩约束着,倒是自在多了,若是生在太平盛世,留在这做个富贵闲人再舒服不过了。 朱翊珩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赵王和新太子斗的两败俱伤,等到成明帝病的行将就木,就是他回京勤王的最佳时机。 这日,朱翊珩带着沈云舒去街上闲逛,两人买糕点的时候,沈云舒忽然看见不远处药铺门口站着的那个男子有些眼熟,便走上前去,试探着喊了一声:“李经年。” 那男子应声回头,不是李经年又是何人?他看着沈云舒也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便问道:“敢问姑娘是?” “是我,云舒,你不记得了?” 李经年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脑袋,欣喜道:“云舒!你长大了好多,我都认不出来了,你怎么到浙江来了,是来做生意的吗?”他说着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朱翊珩问道:“这位兄台又是何人?” 沈云舒环着朱翊珩的胳膊对李经年道:“这是我夫君,我是随我夫君到浙江来的。” “你成亲了!”李经年有些惊讶,随即拱手笑道:“恭喜恭喜,这太匆忙了,没准备贺礼,之后一定补上。” 沈云舒笑着说道:“贺礼就不必了,倒是你,什么时候做起药材生意了?” 李经年忽然面色一沉,叹气道:“不是做生意,是来找一些药材配药。” “你家人病了?” “不是我…是…是江辰。” 沈云舒一怔,心中忽然隐隐不安,忙问道:“江辰他怎么了?什么病,严重吗?” 李经年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哽咽道:“江辰他…大概是熬不过去了。” 沈云舒忽然鼻子一酸,他还那么年轻,世事怎会这样无常? 朱翊珩有些心疼的揉了揉沈云舒的肩膀,抬头对李经年道:“你要找什么药材,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李经年大喜过望,颤声道:“真的吗,我替子深谢过公子!” 李经年要寻得几样珍贵药材倒不是多稀罕,只是市面上不太常见,但他一个王爷开口要找,自然还是找得到的。因着他是藩王,成明帝允许他在浙江随意走动已经是天恩了,去苏州是万万不能的,他知道沈云舒想去见江辰最后一面,便让她乔装一下,跟着李经年一同去,安排青云暗中护送他们去苏州,快去快回。 坐船去苏州的路上,李经年跟沈云舒说了江辰这些年的情形,因着之前的科场舞弊案,他怕江辰不愿意见自己,便也没敢去找他,直到今年春天,他去苏州做生意的时候,想着去看看江辰,这才知道江辰这几年过得十分艰难,家徒四壁,没米没盐,江辰自己都病体支离,不停的咳嗽。 沈云舒诧异道:“怎会这样,他的书画那样厉害,学问那样好,怎么会…” 李经年叹气道:“他也卖过字画,当过教书先生,甚至走投无路开始种起了地,可卖字画的时候,就会有官兵来说他手脚不干净,有人举报他趁卖字画的时候偷窃,强行把他带到官府去,事后虽然打了几棍子也放出来了,可连着好几次,谁还敢来买。 他去当教书先生的时候,就有一大批地痞流氓跑到学堂去大声嚷嚷,他是个科场舞弊被除了功名的骗子,山高皇帝远的他们哪里知道什么真假,听风就是雨,便要给自己儿子换学堂,子深为了不拖累学堂就主动请辞了。 后来他就想着干脆种地算了,可田里的东西还没等长出来,就被人给翻烂了,他去报官,官府也不管,一年到头颗粒无收…,我都不敢细想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被人诬赖偷窃,被人污蔑科场舞弊,只想要个公道,却报官无门!我每次去看他都给他留下银子和粮食,可没多久我再去看他的时候就都没了,他说被人抢光了,他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一个多月前我去看他时他已经病的起不来了,我只能放下手里的生意,到处替他寻医问药,可…” 沈云舒听完面色凝重,用手用力捶了一下船板,咬牙道:“如你所言,便是有人不想让他活。” 李经年一惊,抓着沈云舒的胳膊急道:“子深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问他是谁,他又不肯说,云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云舒气愤道:“知道又有什么用,那是个很厉害的人,咱们都帮不了他。” 这世上有这样的本事,这样阴毒的心思,让官府折磨江辰不许他活又不让他死的除了成明帝还有谁。姑姑用死保住了江辰的命,可成明帝哪里那么好糊弄,他当然就算被唬弄住了,事后冷静下来也一定会明白过来,他答应了姑姑,便不能反悔再杀了他,可他又不甘心让他好端端的活着,故而让江辰生不如死,他这口气才能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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