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熙一抬手道:“四哥都这样还行什么礼,快坐下吧。” “谢太子体恤。” 朱常熙冲众人摆手道:“都下去吧,我跟四哥想单独说几句。” 颍王妃看向颍王,他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带人退下去。 “太子坐下说话吧!” 朱常熙并未坐下,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道:“四哥,此处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在演戏了,我知道你病的没这么重!我也知道你也想做太子!” 颍王闻言咳的更厉害了,“咳咳…太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身子自幼就是这样,你是知道的,我也从来不曾觊觎过太子的位置分毫啊!” “四哥,我不是傻子,我只是不愿意用那些阴毒的心思来揣测你们!我们是手足兄弟啊,你明知道二哥谋反不去劝他收手,反而看着他越走越错,直到走到父子相残的地步!看着二哥的头滚下来,你特别得意是不是?” “太子,我…” “还有,你让德妃害死我母妃,又让你岳父弹劾我舅舅和岳丈,四哥,你到底要做到哪一步你才能满意?啊?” 颍王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一脸痛苦道:“太子,您在说什么?我从未做过这些事啊,您可不能听信了别人的挑拨之言啊!还请太子收回这诛心之言!” 朱常熙不想再与他纠缠这些没用的,不耐烦道:“够了四哥,二哥算是罪有应得,我母妃的死我也可以不再追究,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太子之位嘛,我可以给你。只要你肯就此收手,让姜阁老把我岳丈,我舅舅贬到地方去做小官,我就跟父皇请辞,不做太子了。父皇若是不允,我就以死相逼,一个月之内,我就离开京城,随便去什么地方做藩王,我若反悔,让我不得好死!” 颍王咳了两声,慢慢上前握住朱常熙的手真诚道:“五弟,我如今病着,当真不知外面的事,我岳父这个人素来是最公正仁厚的,若不是别人做的太过,他都是会忍让的,要不我替你去说和说和,可我们平素也不算亲厚,他大概也不会听我的。我知你救亲人心急,可这什么害皇贵妃,什么争太子的话可不敢再说了!我这身子,今日有明日无的,我要那太子位做甚!” 朱常熙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指着他怒道:“朱常霖,你一定要赶尽杀绝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想清楚,今日你若把事情做绝,把我岳父和舅舅都杀了,那只要我还活着,这个太子就轮不到你来做!” “五弟,五弟…” 颍王往前快走了几步想要抓住朱常熙解释,可朱常熙已经拔腿就走了。 他看着太子彻底远去的背影,忽然直起身,收了方才的病弱样子,眉宇之间倒带了几分锋利,颍王妃走进来给他披了件衣服,嘴里还埋怨道:“这太子今日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感觉像是要把我们活吃了一般!” 颍王唇畔却浮起笑意,“就要这样才好呢!等他舅舅和岳父死了,他会更急更乱,到那时他孤立无援,咱们只需要等着他犯错就行了。” “那他若是不犯错呢?” 颍王望向王妃,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不犯错也无妨,咱们可以帮帮他,欲加之罪嘛!” 姜育恒是锦衣卫指挥使,平素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惯了,赵博元从前就是钱党,陷害忠良的事没少干,他们这些年得罪的人实在是多,做的孽更多,故而姜川没费什么力气,就搜集了一箩筐的罪证,足以把他们判个斩立决了。 可成明帝到底因为着姜贵妃的缘故,不想杀姜育恒,便拖着不肯处置。 这日,太子去跟成明帝议事,太子妃在东宫里给给未出世的孩子缝衣服。她如今快七个月了,身子也笨重了起来,做了一会就觉得腰酸背痛,刚想起身活动活动,忽然有个小婢女慌慌张张跑来,对太子妃道:“不好了!娘娘,陛下下令要将赵大人斩首了!” 太子妃拿着的小衣服瞬间脱了手,惊道:“你说什么?” 那婢女也是一派焦急的神色道:“娘娘再不去陛下面前求求情,只怕就来不及了!” 太子妃惊慌失措,也顾不得细想就要往外走,可她的贴身婢女觉得不对劲,便拉住她劝道:“娘娘,您先别去,太子殿下马上就回来了,若有什么也不在这一时片刻。咱们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太子妃这才不得已停住了脚步,在屋里踱来踱去,身后那个报信的婢女见一计不成,便慢慢走到她身后,然后猛地将太子妃推倒在地,众人将她拉开按在地上时,她竟吞了毒药先没了气。 太子妃此时身下已经血流如注,神色苍白痛苦,婢女分别去找了太医和朱常熙,待到朱常熙赶回来时,只看见门口一地的血迹和满屋的太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婢女从里面端出一盆盆染血的帕子,屋里已经很久没有传出太子妃的声音了,他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终于出来了,他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太子妃和孩子都没事吧!” 太医摇了摇头道:“殿下,孩子没有保住。”
第116章 一片孤城万仞山(九) 朱常熙向后一踉跄,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喃喃道:“没关系,太子妃没事就行。” 太医却扑通跪下了请罪道:“殿下, 老臣们已经尽力了,可太子妃失血过多, 实在是回天乏术, 殿下您还是快些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朱常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他已经辨不清方向, 疯了一样横冲直撞跑了进去, 满屋子的血腥味和药味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他冲到床前跪下, 握着太子妃冰凉的手, 不停的哈气,想让她暖和一点。 她却伸出手摸了摸朱常熙的脸,笑着说道:“妾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是大婚那日, 殿下对我说会一辈子对我好。妾是家中庶女, 母亲早亡, 爹爹和主母也不喜欢我, 兄弟姐妹也不和睦,殿下是第一个说会对妾好的人。妾那个时候就发誓, 要做一个好妻子,一辈子守着殿下。可现在, 妾只能先走一步了。” “你不要说这种话, 是我不好, 我今日不该出去的,我该守着你的!” “殿下, 妾这辈子能嫁给殿下,很开心,你…不要为我难过,这辈子还有那么长,你须得快些忘了我,再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娘子,然后…举案齐眉,子孙满堂。” 朱常熙不停的摇头,保住她的身子哭道:“不,欣然,我谁都不要,我就要你,我只要你,你不要走!我不要孩子,我也不当太子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殿下要…要小心颍王,他在东宫不知…不知有多少眼线,妾…死不足惜,但…殿下…切切要…保重自身…,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太子妃说完这些话,便再没了气息,无论朱常熙怎样祈求呼唤,都再没有一点点回应。他不许任何人靠近,就那样抱着已经冰冷的太子妃,用自己的身体试图温暖她,结果当然是,无济于事。 太医告诉成明帝,太子妃肚子里的确实是小世子,原本再过两个多月,他就能看见他的皇太孙了,如今什么都没了,他下旨将谋害太子妃的宫女尸体大卸八块扔去乱葬岗喂狗,把东宫里的宫女太监除了从小跟着太子的都换了。 朱常熙呆呆的坐在灵堂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妹妹,母亲,妻子,儿子,兄弟都接连离开了他,他无比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他多希望一觉醒过来,他还是那个亲人俱在,无忧无虑的安王。 太监将一卷经书呈给他道:“殿下,这是德妃娘娘为太子妃和世子亲抄的佛经,您看,安置在何处为好?” 本来一动不动的朱常熙听到德妃二字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大喊道:“扔出去!不要让这个毒妇的东西靠近欣然和孩子!滚!” 太监不明所以,也不敢扔,只能退出去,朱常熙却已然站起来,提着一把剑冲了出去。 他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德妃的寝殿,砍伤了拦他的太监宫女,冲了进去。德妃还没开口,他的剑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惊恐的看着朱常熙道:“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朱常熙恶狠狠问道:“毒妇!说,你当时去冷宫对我母妃说了什么?” 德妃强装镇定,颤声道:“太子殿下,我只是跟贵妃说让她保重身体,不要胡思乱想,陛下心里还是有她的!” 朱常熙面色狰狞,冷哼了一声道:“不说实话是吧!你再不说我就先杀了你,再出宫去杀了你儿子,最后我再自尽。反正我没有亲人了,也没什么好顾着的了,干脆咱们死个干净,让大明朝就此亡了算了,你觉得呢?” 德妃只觉得他疯了,可剑眼看着就要刺穿了脖颈,若他真敢伤了自己,他太子之位便到头了,若他敢杀了自己,他也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宫里,忽也不怕了,若能堵上这条命给儿子换个前程,倒也值得! 德妃忽然变了脸色,笑道:“又不是我杀的她,我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陈年往事,我怎知她会自尽,太子何必把怨气撒到我身上?” “什么往事?”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你父皇年少时与长宁郡主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可天意弄人没能在一起,你母妃原本只是宫里一个舞女,出身粗鄙,无才无德,他之所以宠幸你母亲这么多年,皆是因为你母亲那双眉眼,长的跟长宁郡主一模一样。我不过是不希望你母妃一辈子蒙在鼓里,糊里糊涂都做了别人的替身。” 朱常熙手上的剑忽然垂了下来,原来是这样,母妃做了一辈子替身,到最后,才会划烂自己双眼,是不想来生再为人替身了还是后悔自己此生有眼无珠呢? 德妃看他怔在那里,故意加了一把火道:“太子殿下,其实若只是这样,她倒也未必会自尽,忍一忍就过去了,是我骗他,陛下因着她的缘故已经迁怒太子殿下您了,贵妃若是活着,陛下迟早会因为心里犯恶心,废了您,若是她死了,就不同了,到时候,陛下就只会记着她的好,您的太子之位也就无虞了!” 朱常熙握着剑的手因愤怒而发抖,他双眼通红,早就没了理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额头青筋暴起,转身看着洋洋得意的德妃,一剑就刺穿了她的胸口。 宫人听见德妃的叫声,进来时只看见她躺在血泊里,费力的喘着气,吓得想出去通风报信,却被朱常熙一剑斩了。朱常熙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宫人根本不敢靠近德妃,只顾着各自逃命,有忠心的跑出去通知陛下。 成明帝赶到时,德妃早就没了气息,屋里的佛像被朱常熙砍的稀巴烂,那些经书也被全部撕毁,地上还有不少宫女太监的尸首。而这一切的祸首朱常熙披头散发,精神恍惚,提着剑在屋里哈哈大笑,成明帝吓得心惊肉跳,呵斥他道:“太子,你都干了什么?还不把剑放下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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