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怎么这么深,你有没有看清是伤你的歹人长什么样子?不行,得赶紧找郎中看看,快,跟我上马车。” 梦娘要拽着柳宜年起身,却发现柳宜年居然在笑,她低头看见脚边那把沾了血的匕首,忽然明白了哪里有什么歹人,分明是他自己划伤的。 “快点起来跟我去找郎中啊!”梦娘看着岿然不动的柳宜年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柳月溪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划伤自己的手,你是读书人,手最宝贵了,你不想要了吗!你快点跟我走啊!” 柳宜年起身,用袖子为梦娘轻柔的拭去眼泪,柔声道:“你不是已经跟别人情投意合了吗,还管我的死活做什么?既然不在乎我,那你哭什么?” “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试探我!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 柳宜年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这样,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有我呢。念真,不要再推开我了。我们的婚约是我们两家共同定下的,你一个人说了不算。只要我不同意退婚,婚约就依然有效。等我从台州回来,有了政绩,我就帮你脱籍,让你做我柳宜年名门正娶的妻子。” “你是疯了吗?你是文官,娶脱籍从良的官妓,你的官声还要不要了!” “若我的官声因为我娶自己的未婚妻就坏了,那只能说明我为官不善。我若这样不中用,这官不做也罢。” 梦娘多希望自己此时能自私一点,能贪婪一点,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上天恩赐的失而复得的爱。她喜欢柳宜年,非常喜欢,可她不希望柳宜年的人生有任何的污点,哪怕哪个污点是自己。 她终究还是推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的说道:“柳宜年,你为什么不能清醒一点,我已经……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你我配不上你,你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 柳宜年将她的身体扳正,坚定道: “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从来没这样看你,我也不希望你这样看自己。” “我知道你是君子,你可以不在乎,可我做不到,我觉得我自己很恶心,我……” 梦娘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说出更难听的话,哪怕是诋毁自己让他放弃,她也说不出口。 “念真,清白不是生在自己身上,长在他人嘴里,清白在乎心,品行高洁便是清白。”柳宜年的声音依旧那样清澈温润,他向前走了几步,温柔的捧起她的脸道:“念真,你不是残花败柳,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比我,比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要更坚强勇敢。所以是我配不上你,不是你配不上我。” 梦娘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她的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她要如何拒绝他的情义呢?纵然再重来一万次,每一次她也都会爱上柳宜年。 “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再过几天,我就要去赴任台州知州了,那边正在打仗,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就当骗骗我…” 梦娘连忙捂住他的嘴道:“不许胡说。” 柳宜年握住她冰冷的手,认真道:“念真,我一定会为陈家翻案洗冤的,这条路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梦娘再次落入了那个温暖踏实的怀抱,这一次她没有再推开,而且环抱住了他。 纵然不堪匹配,她也想为了自己贪心一次。 怡王府, “你是说李文华提议让跟他一起弹劾张廷彝的小御史接任浙江巡抚?皇兄同意了吗?” “周公公说现在还没有。” “柳宜年自请去台州做知州?” “正是。” 朱翊珩有些玩味的笑了笑,浙江现在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心里已然有了盘算。这次还真让那个叶神仙说中了,这个浙江他还非去不可了。 翌日,都察院里突然有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御史,抬出大明祖制上疏劝谏成明帝,万望早日给诸位皇子封王确立封地,并尽快让赵王,怡王等成年的藩王早日就藩,以正人心。 成明帝大怒,下令把这两个御史一人廷杖二十,可舆论的口子却就此打开,钱党本就看赵王不顺眼,有人出头,自然借机让自己人纷纷上疏劝谏就藩之事。 赵王的党羽自然出面横推竖挡,说什么法理不外乎人情,先祖也会体谅陛下的拳拳爱子之心。成明帝心里早就有主意,给诸皇子封王,选封地自然可以应允,但让赵王此时就藩却绝不可能,一方面他需要赵王制衡太子,需要清流制衡钱党,另一方面,赵王狼子野心,纵然去了封地,这绝对不会安分守己,反而会起兵谋逆,与其放虎归山鞭长莫及,倒不如把他放在眼皮下面来的稳妥。 这日,他召朱翊珩进宫陪他下棋,顺便给他几个侄子选定封号。 成明帝给三皇子选了个惠,给四皇子选了个颍,到五皇子这,却把笔递给了朱翊珩,示意他来写,朱翊珩连忙推辞道:“臣弟不敢僭越。” “朕让你写!没有什么僭越的!” “是。”朱翊珩接过御笔,思量片刻写下了一个安字。 成明帝看着纸上的字问道:“安?何解啊?” “和好不争曰安,小五素来淡泊,倒是适合这个字。” 成明帝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把三个写好的封号递给刘千山,对朱翊珩道:“老十六,来,过来,再陪朕下盘棋。” 朱翊珩觉得时机到了,便跪下道:“皇兄,臣弟有事相求。” 成明帝不明所以,眉头一拧问道:“何事?” “臣弟如今年岁渐长,实在不应再留在京中,请皇兄允准臣弟就藩。” “你也听到那些御史的陈情了?那些文官迂腐!你不必理会。朕是天子,朕不许你走,谁敢赶你走!” “臣弟心里也舍不得离开皇兄。可如今太子和几个皇子也大了,臣弟再留在京中,难免他们会觉得臣弟别有所图。做叔叔的,别的也做不到,让他们少废些心思也是好的。” “这话不对,他们连你也要疑心不成?”话虽这样说,成明帝心里也清楚自己那几个儿子不是省油的,朱翊珩再留几年,猜忌算计都是在所难免的。 “皇兄,臣弟虽然愚钝,但也不傻。总归是要走的,何苦因为臣弟让群臣烦扰皇兄,让叔侄互相猜忌呢?” 成明帝沉默片刻道:“可你连王妃都没娶,你让朕如何放心的下!” “皇兄若是真心疼臣弟,不如赏臣弟个恩典,就藩的地方让臣弟来挑。” “那你想去何处?” “皇兄知道,臣弟向来喜欢收集名师画作,自己对其也颇有几分研究。臣弟之前去浙江赈灾,便觉得那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加之名家徐文清是臣弟一直很欣赏的画家,不知可否让臣弟去浙江就藩与其切磋学习。” 朱翊珩看出了成明帝的犹豫,继续道:“臣弟知道浙江向来不做藩王封地,本不想给皇兄添麻烦,可臣弟一生除了书画山水别无所好,臣弟此一去,非召不得离开封地,若是能让臣弟去舟山,山阴哪怕是台州,臣弟这一生便于愿足矣。” 良久的沉默过后,成明帝伸手扶起了朱翊珩,“朕就你一个弟弟,如何能不成全你!就去山阴吧!” “臣弟谢皇兄恩典。”
第65章 雨打梨花深闭门(五) 自彭成提督京营戎务后, 就装作一副克勤克俭的模样,时常装模作样的演兵,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做出点功绩邀功, 打仗自己可不行,那该如何做呢? 这日, 他照常坐在城楼上看十二团营的操练, 底下士兵练的热火朝天,彭大人则是看的昏昏欲睡。 忽听得一阵鼓掌声, 他猛地惊醒, 只见周嘉南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周嘉南见他醒了, 连忙见礼, “见过彭总督。” 周嘉南一张脸永远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像是个和气的少年人。可阖宫谁不知道,这个周公公可绝非什么良善之辈。这个年纪就当上东厂提督不说,办事果决狠辣,手段比起李泉有过之无不及。当红的太监是得罪不得的, 这个道理彭成还是明白的, 连忙起身赔笑道:“周公公怎么来了?可是陛下有旨意?” “咱家只是路过, 看见正巧在演兵, 一时好奇,就想上来看看。彭总督真是勤勉, 如此实心用事,当真是武将楷模。” “恪尽职守乃是臣子本分, 公公的夸奖我愧不敢当。” 周嘉南看着底下的演练, 忽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欲言又止,彭成见他神色有变, 唯恐是成明帝那里透出了什么风向,连忙问道:“周公公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周嘉南笑的一脸和善,忙摆手道:“没有,咱家对军务那是一窍不通。不过是想起先前在御马监当值时,段掌印跟我们说过,这十二团营历来是从三大营中选的精锐,可这次鞑靼都打到京城了,十二团营的表现确实让陛下很失望。咱家就忽然想起我朝之前也曾将多次改制,若是将十二团营取消,依旧并回三大营,会不会更有利于养兵管理?” 彭成只觉得醍醐灌顶,对啊,成明帝既然有意厉兵秣马,那若是自己倡导改制,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编一个好的由头,就算是投其所好,怎么算都是大功一件,搞不好还能名留青史呢! 周嘉南瞟了一眼彭成,便知这个蠢物听进去了,收起脸上的鄙夷,笑了笑,“彭总督,咱家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您不要介意。咱家还得去钱阁老家里给李大人传陛下的旨意,先告辞了。” “周公公慢走。” 彭成脑袋里的得意劲刚过,便反应过来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忙追上了周嘉南,“周公公,你刚刚说李大人?是哪个李大人?” “就是通政使李文华李大人。” “他回京了?” “对啊,李大人昨天夜里就回京了,现下住在钱阁老家里。” “那周公公可知他为何回来?” 周嘉南警惕的看了一圈,将彭成拽到暗处,一脸神秘低声道:“听说是钱阁老打算调他回京城任工部尚书。” 彭成大惊失色,忙问道:“工部尚书?东南抗倭出了这么大乱子,他凭什么能回京升官?” “东南是出了大乱子,可他督察有功,升迁也正常,更何况他毕竟是钱阁老的义子,尚书倒也当得。彭总督,咱家得走了,告辞!” 周嘉南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瞥了一眼满面怒容的彭成,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 彭成心里自然不服气,自己跟钱家父子合作这些年,自己得到了什么?被韩樾和陈言处处针对,扔进大牢,好不容易等到陈言和韩樾倒台,自己出狱,又被钱尚派去当大同总兵,若不是自己机敏,这条命早就没了。 自己武将世家,少年袭侯爵位,比起那个李文华不知好多少倍,就因为他不知廉耻,认了钱尚当干爹,就平步青云。钱尚这个狗贼,安排自己去做苦差事,却让自己干儿子去东南富庶之地,一点苦没吃,回来就能做工部尚书,将来还能入阁。自己辛苦了这么久,什么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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