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姜云静有一处临湖的私人别院。 安顿下来后,钟崇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在客房住了下来。 这日,天气晴好,姜云静坐在湖边垂钓。 钟崇拿着只酒壶走了过来,坐到她身旁的草地上。 湖面平静无波,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钟崇一边自饮自酌,一边盯着那一动不动的鱼线。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起了话头:“你倒有闲心,还钓鱼。” 姜云静头也没回,来了句:“钟公子不也有闲心吗?东来岛都乱成那样了,你还有功夫在这看我钓鱼。” 钟崇哼笑一声,东来岛的事确实麻烦,可既然有谢忌作保,他倒不用太过操心,如今正是避风头的时候,不露面才是最好的。 不过,要是谢忌知道是自己把姜云静带走的,恐怕他日后也就没什么悠闲日子可过了。 钟崇放眼放了放四周:“你为何会选择来这儿,离江城这么近,就不怕被那人找到?” 姜云静沉默不语,她从钟崇那已经得知了那晚的前因后果,如她所料,谢忌确实是有安排的,恐怕当时也并非真的要杀了自己,而是为了迷惑许曲、拖延时间。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愿再回去了。何况,她本来不就打算离开吗?倒是阴差阳错,竟像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似的。 于是,轻轻一笑:“无妨,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钟崇一脸的不以为然:“谢忌可不会管这些,他是个疯子。” “你既然知道,那江城同别处又有何不一样呢?若是他谢将军要找,天底下哪里找不到?我为何不选一个离家近的?” 何况,她还要找机会把元乐弄出来。 钟崇知道姜云静说的是事实,纵然他把人带走了,可也没想过能躲过谢忌的眼线,既然她都能想得开,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枕着胳膊仰面躺下来,眯眼看着天上的云彩,舒服吟哦出口:“终日昏昏醉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 片刻,鱼线轻晃,姜云静扬手起竿。 看着那鱼钩上的一尾青鱼,笑起来:“今晚加餐。” 就这样,两人悠闲过了几日,也不管外面风雨如何。 不过,江南这些日子倒确实不算太平。 东来岛被魏家军一举攻占后,岛上的流寇全被收押,九龙帮的几位当家和船主也都被生擒,关押在临安府的大牢,待审定罪。 一时间,风声鹤唳。 东来岛之势力盘踞东海多年,牵涉甚广,除了与海外以及商人勾结之外,许多地方官员也监守自盗,难能清白。 此事一出,自然是人人自危,生怕事情败露。 加之附近的倭寇见东来岛被剿,也是惊惶不安,一连几日在各地烧杀抢掠,颇有些垂死挣扎之意。 江南乱局已起,若不速战速决,只会遗祸无穷。 谢忌醒来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东来岛,去了临安府。只是此行十分隐秘,对外只称他身受重伤还在昏迷之中。 在临安府的几日,他忙得几乎没有睡过整觉。 每日不是在大牢里提审犯人就是在批阅各种案牍文书。 江南的关系错综复杂,许曲和九龙帮那帮人又狡诈难缠,便是理出了头绪,一应证据收集起来也并不容易。 如此一来,虽然汤药不断,他的伤不但没有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趋势。 大夫看不下去,直言要是他再这般不顾身体,损耗太过,恐怕到时候真的神仙也救不回来。 谢忌充耳不闻,第二日便让青原换了个大夫。 青原在一旁也是心忧着急,可又不敢相劝,毕竟,如今长离因东来岛的事还在受罚,主上要是一怒之下把他也从身边支开,那就真的没人能在旁照着他了。 好几次,青原都在心里想,要是夫人在就好了。 可惜,姜元乐已经被送回沈府好几日了,姜云静却始终没有露面。 主上又不让他派人去找,仿佛真的准备就这么算了似的。 这一日,谢忌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还隐隐有些化脓的迹象,大夫给他清理了一番,重新敷上了药。 送走大夫后,青原折回来,看着欲要起身的谢忌,走过去虚虚扶住:“主上,你刚换了药,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谢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挡开了他的手:“无妨,我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随后,起身唤人来给他更衣。 青原将手缩回袖间,又是无奈又是心忧:“现在外面都传主上快死了,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如何?” 谢忌抬着手臂眯起眼睛,侍从正低着头给他船上外袍。 青原自知失言,垂着头没说话了。 谢忌表情缓了缓,淡淡道:“想让我死,还没那么容易。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何况,我伤势越重,越能引出那些魑魅魍魉。” 青原知道谢忌说的没错,这几日,东来岛可没少人来打探消息,甚至还有刺客夜行潜入,想要趁虚而入。 毕竟,谢忌如今就是悬在那些官员头上的一把刀。 可也没必要真的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啊,青原心道,自从夫人离开后,主上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阴沉,若说原来是冰坨子,如今简直像块千年寒冰了。 想到这,忍不住小声道:“可若是夫人知道主上这般不爱惜身体,定也会担心的。” 担心? 谢忌淡淡一笑,她现在终于逃脱了他的掌心,恐怕不知有多快活吧。 或许,确实是他错了。 见谢忌抿着嘴沉默不语,青原犹豫片刻攥紧了手,换做副豁出去的样子:“其实……其实属下知道夫人在哪。”
第90章 谢忌神情一滞, 眉头蹙起:“不是让你把派去的人都撤回来了吗?” “不是特意去找的,是属下昨日在金华偶然碰到了钟公子……” 谢忌的脸显而易见又沉了几分。 “属下一时好奇, 就……就跟踪了他一段, 发现他在酒楼打包了些吃食,然后还买了些女子用的东西,然后就往金华下面的一个叫柳家村的地方去了。” 打包吃食, 买女子之物,青原虽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如今姜云静定还和钟崇待在一处。 不然他为何哪里不去, 非要窝在个偏僻的小村子里? 说完后,青原也不敢去看谢忌的表情, 耷拉着脑袋立在那,一颗心忐忑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上方才来谢忌平静无波的声音:“此事无需再提。” 说罢, 头也不回地抬步走出了房间。 几日后, 金华府柳家村, 钟崇正躺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地吃着梨。 姜云静从游廊上走过来, 穿着一条鹅黄绣草绿如意纹小袄, 领口一圈雪白狐狸毛,衬得整个人有种少女般的娇俏灵动,在这阴沉的冬日头里, 像是提前的一抹春意。 等到人走近后, 钟崇眯起眼睛打量片刻,“啧”了一声:“不过是见弟弟, 穿成这样?” 姜云静乜他一样, 没有理会,抬眼看了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路上顺不顺利。” “江城到金华也就半日路程,走得快,过午时也该到了。有何可担心的?” 其实前两日,姜云静就知道了姜元乐被送回了沈府的消息。 虽说她一直待在别院里没有出门,可钟崇却会隔三差五地出门办事顺便打听消息,沈家流落在外的外孙被找回来这么大的事,坊间自然很快就传开了,钟崇起初还有些不信,后来派人去核实才知道是真事。 毕竟,谁也没料到谢忌会真的把人给送回去。 姜云静既然跑了,那把她弟弟握在手中,不是对自己更有利?钟崇想不明白,难道他那样的人还能转了性? 比他更惊讶的自然是姜云静。 起初,听到消息时,她下意识地不信,笃定这肯定是谢忌设下的局。于是,也没有立马就启程回江城去见弟弟。毕竟,姜元乐回了沈家,至少安全上她不必担心。 不过,不久后钟崇却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 据说,谢忌那夜不知为何受了重伤,如今还在岛上养病,有传言甚至称,他或会命不久矣。 钟崇将这件事告诉姜云静后,她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应,脸上的表情辨不出喜悲。 过了不知多久,才垂下眼眸,仿佛自言自语地淡淡来了句:“他哪会那么容易就死?” 钟崇其实对此也存疑,谢忌功夫过人,那晚也抓住了许曲,怎么好端端的会受重伤? 但如果不是受重伤,又怎会把姜元乐送回沈家? 不过,既然谢忌受了伤,应当无暇再估计姜元乐这边了。 第二日,姜云静便让钟崇去了江城一趟,想法子让铺子里的掌柜给沈家递了信,让他们来柳家村一趟。 沈家也很快就回了信,两边约好在今天见面。 天不亮,姜云静便醒了过来,起床梳洗打扮了一番,特意挑了件鲜亮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又让人把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捯饬了一通。 此时见天色不好,便又担心起来,怕雨天路滑,马车不好行。 钟崇看不下去,站起来把姜云静按到椅子上:“你歇歇吧,我去外边替你看看人到了没。” 姜云静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你等会儿就从后门走,要是让外祖母瞧见你也在这就说不清了。” 钟崇哼笑一声,有些不满:“现在知道赶人了?可怜我忙前忙后,临到头又被一脚踢走……” 姜云静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多亏了他,不然自己还确实有诸多不便,于是想了想,露出个讨好的笑:“今年新出的料子再送钟公子一船?” “嘁,”钟崇面带不屑,“我钟崇眼皮子那般浅?” 姜云静还想再说,却又被他摆了摆手打断:“算了算了,就当我积德行善吧。” 说完,摇着扇子就走远了。 姜云静看了那道背影,目光有些复杂,末了还是一低头转身往外走去。 刚穿过前厅后面的游廊,就见一位丫鬟跑了过来。 “老夫人和公子他们到了,已下了马车,正往院里走呢。” 外祖母也到了?姜云静心中一喜,立马提裙朝外跑去。 果然,刚绕过前厅的屏风,她远远便看见姜元乐正搀着半头银发的沈老夫人慢慢地朝里面走来,与他们一块的竟还有灵儿姑娘。 “外祖母!” 姜云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沈老夫人跟前,一下扑进她怀里。 外祖母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闻上去熟悉又温暖,姜云静鼻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在船上,有一刻她都以为再见不到外祖母了。 沈老夫人皱眉笑起来,语气带着几分宠溺:“这丫头,几日不见越发黏人了!你弟弟他们还在呢,当姐姐的这般,可让人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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