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算见过不少美人,带刺的娇花,倒是难得。 故而也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燕临只对她道:“县主,可是不喜欢下雨?天气潮湿,的确容易将裙裳沾脏了。” 有雨滴打在马车的车窗之上,并不让人十分讨厌。 霍枝还记得,那一夜傍晚,大师傅送她下山,亦是下的这样的小雨。 燕临还站在马车边上是极好的耐心:“听岭南王说起县主身子一直不爽利,这方面倒的确要多注意一些,今日却也没什么事,在此处听雨,也是不错的。” 他要站在马车边上听雨? 这不倒像是霍枝故意为难人了,岭南王已经出声抱怨:“燕郎,这小女是被本王宠坏了,你切莫生气,霍枝,你还不给本王滚下来。” 到了这时候,霍枝是不得下,也得下。 开了马车的门,外头的水气就从脚底钻进来。 那叫燕临的果真站在马车边上,等着她:“燕临见过岭南县主。” 燕临一手撑着油纸伞,已经伸出手来要扶她下马车:“县主小心,路面地滑。” 霍枝想起那日下山的一路,也是这般下起的小雨。 四周都是黑黑的,只有手中提着从裴枕那里借来的纸灯笼。提在手上,被夜风一吹就晃晃荡荡。在空中打璇儿。 后山虽说已经被王府扫过一遍,并无兽类,但脚下蠕动的小虫子,也让她汗毛直立。 踉踉跄跄的足了一路,雨下得越发大,泥土沾了水,就在脚底打滑,她左摇右摆的,好似个不倒翁娃娃。 身后响声窸窸窣窣,怕不是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她。 “是人是鬼,站出来!” 霍枝吃了一惊,她提了纸灯笼,去照着那处黑暗。 “是人。”年轻的男人身影赫然是穿了一身僧衣,手上挂着佛珠,脚下是走得极稳,三步并两步已经走到她的身前去。 霍枝:“……” 他这人真是,好冷。 “大师傅,这么晚你要下山么?”这个天色下山,霍枝难免有疑惑,又止不住猜,总不能是为了特意宋她。 她不敢往脸上贴金,也没这个底气,能让大师傅做到如此地步。 两人并无说话,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小路。霍枝:“大师傅,若是下山,可否和我一道儿同走?天黑,枝枝有些害怕。” 裴枕并不答话,只顾往前走。 她也只能硬头皮跟上:“大师傅,你走慢些,枝枝跟不上了。” 裴枕的僧袍被夜风吹得翻飞,雨声也变得动人,领口似乎也被吹开一些。惹得自己时不时就会往前面的身影看去,他虽不说什么,但在霍枝的心里是记得这份好。 “燕郎真是好脾气,也不知以后那家姑娘有福气,能做燕郎的妻。”岭南王大赞燕临利益周到,意有所指说霍枝没规矩。 “燕临并未婚约在身。”燕临道。 岭南王扫了霍枝一眼:“那倒是可惜啊!对不对,枝枝?” 几个意思? 他没有婚约,关她什么事? 霍枝自小听过不少大家族的郎君如何如何出色,可她看到的,却全然不是如此。 论气度,燕临倒是不及大师傅半分神采,表里不一的男人。还长着一张油腔滑调的嘴,越看越是讨厌。 霍枝瞥一眼递过来的手,厌恶的挪开视线:“男女授受不亲,不必了。” 怎么办,她好像已经被大师傅拿捏的死死的,眼皮只装的下他。
第16章 美人昙 富贵楼今日人多,多半是听了燕临的名声,闻风而来。 霍枝见得几位常来岭南王府的花商,手里捧着怀中新鲜欲滴的花卉,争先恐后,酒楼里,空气中就散发着各色香气。 “在穷山恶水之间难得一见世家郎君风采,送花倒是次要,搭上人脉,说一句话,也可祝我等出了这流放之地。” “这位能让燕郎亲迎接的,想必就是岭南县主,当真是郎才女貌,好生般配!” “休要多言,县主是要进宫嫁做裴家妇的。燕家虽然是百年簪缨,但比不得天家。” 霍枝当听笑料,被人簇拥着入了雅间,她近日不喜鲜艳颜色的衣裳,穿得素锦雅致。她虽头上带着帷帽,便也瞧见那曾送入岭南王府,又被她退回去的美人昙。 燕临的目光却随着她看过去:“绥江的美人昙均是雌雄同株,县主眼前这盆,却是不然。” 霍枝哪里会看不出,这美人昙是雌雄异株。这一株是雌性花蕊,花瓣要稍微大一些,香气也比一般美人昙更浓郁。 听闻世家郎君不喜舞刀弄枪,一个个比闺中女郎还爱附庸风雅。 所言非虚。 岭南王听完感叹一句:“世间万物还真是稀奇。” 门扉被推开,燕家的侍女捧着果盘,一一走进屋内。虽说在外排场却是极大,再听燕临人模人样的叨叨,“王爷身边能人辈出,这点不算什么。” 他好像话中有话,意有所指,爹爹能让将燕贵妃亲自出面绝非偶然。燕家虽说是清流,但也是满腹算盘,和那些精明商贾没有两样,她对他的印象更是坏了三分。 燕临长手一指美人昙,问她:“县主可是觉得这花不美?” 霍枝捏了捏手中茶盏,兴致淡淡:“燕郎需得结善缘,分离另一株,我听来可真觉得是件罪过事。” “另一株贡给神佛,常伴灯下,也是件雅事。” “哦?”岭南王一听这位燕郎还是个信佛之人,眉目都慈祥不少:“燕郎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虔诚?枝枝,休得胡言乱语什么罪过事,燕郎这是贡给神佛的。” 岭南出名的寺庙,似乎就只此一家:“可是太仙寺?”霍枝出声询问。 燕临颔首:“正是。”。 脑海里又心猿意马的想,倒是这美人昙比她福气,她还未曾和大师傅日日相伴,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再看着美人昙,就是爱屋及乌了。 霍枝想起那男人,嘴角就不自觉的抿起,连带着先前生疏的嗓音都带了几分甜软:“燕郎,何不好心人做到底,不让它们分开?” 燕临他侧目打量一眼:“县主爱花是真,难能可贵。” 侍女走动之间带起清风徐徐,吹起一角的帷帽,尖尖的下颌,是比珍珠都还要细腻白皙的肌肤。虽未有见到容貌,燕临却也感知这位岭南县主当真国色天香之姿容。 可这样的女子一旦入宫,便是艳绝京城,对阿姊而言可是件好事? 岭南王倒是轻笑:“我这女儿眼光甚高,倒是能和燕郎聊到一块去,甚好。” 燕临:“我见县主也是一见如故。” 一唱一和,霍枝扯扯嘴角,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这燕临才是爹爹他的亲生儿子。外头来的人真不少,岭南王出去应酬。 等人走了,就剩下燕临和霍枝。 他道:“燕家和岭南王府先前并无私交,可是有位贵人在中间,牵桥搭线?” “燕郎想过问贵人姓名,不如直接问爹爹,来的爽快。”霍枝她也不是很想和他说话,这种世家郎君事情忒多,不想沾边。 燕临也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县主可曾听过江左王裴枕?” “江左王?”霍枝说,“却是爹爹说过不少,那位可真是稀奇,不做金尊玉贵的王爷,了无音讯多年。” 当真是如燕临所想,看来裴枕在为岭南王府撑腰。 外头的小雨似乎有些停了。霍枝不想在此地久留,就起身,走动之间日光在脚边盘旋,外头有伶人奏乐,她每走一下,都踩在乐声节点。 燕临放下茶盏,止不住的看过去,岭南县主,却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霍枝素手勾了勾裙摆,走到窗边,支起窗,往远处的高山望去。大师傅在做什么呢?她有些想找个机会开溜,去找大师傅,不想在此处和这个燕临磨磨唧唧。 提步向外走。 正逢岭南王进来,皱起眉头来问:“枝枝,你这是要去何处?” “爹爹,来的巧。”霍枝缓缓说道,“燕郎方才还在说里头坐着烦闷,不如由女儿带出去,随意逛逛?” “枝枝,是你自己坐不住罢!” “我哪里坐不住?燕郎长得如此赏心悦目,女儿很是喜欢呢!” 燕临审视霍枝,他自小身边就有不少女子讨好,像霍枝这般,反其道而为之的,却也新鲜。他道。 岭南王还是连连摆手,“枝枝,想带燕郎出去玩耍是假,自己偷溜是真,不可胡闹!” 燕临似乎察觉霍枝有些失望,润声道,“县主邀燕临出游,自是不敢推脱,不知县主想带燕临去何处?岭南山川秀美,花团锦簇,燕临倒是愿意一见。” 霍枝抬眼看了一眼对方,心中嗤笑,他还算有眼力见。 两人下了楼,燕临问她:“县主想去何处?” “燕郎可曾去过太仙寺?不如我们去那里逛逛。” 世家郎君一贯会顺着人,表明装着清风明月,霍枝实则看来没什么太大意思。哪里比得上他呢? 燕临扶着她上了马车:“县主小心。” 越是客套。霍枝越是会满脑子都是大师傅的背影,拿下她触碰的手,动作客套又疏离。 “不可。” - 傍晚时分,山下正在燃放烟火。 浮云也跑下山去赶热闹,留下裴枕独自在此处。 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贪恋万家灯火的烟火气。茅草屋外响起了敲门声,裴枕前去开门,入目的是霍枝跑的气喘吁吁,胸口起伏。 “大师傅!”霍枝掌心有汗,扯扯裴枕僧衣。 她的闹腾,他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大师傅,就知道你不会出来看热闹!”霍枝尾音招摇,似乎这山下烟火是她所放,带着讨好让他开心的心机。 “不喜欢热闹。”裴枕如是说。 “原来如此。”霍枝已经摸索出他的性子,对他的冷言冷语,并不觉得气馁。 霍枝带着燕临随意逛了逛,恰好来到太仙寺山下,这场烟火是她让人放的,为的也是乱中逃离,跑上山见他。 上山路,走的有些急。 霍枝拍了拍胸口,缓和了气息,“那正好呢!我也不喜欢热闹,便来大师傅这里躲个清净,你不会赶我走吧?” “哪里正好?”裴枕侧身问她。 她就这么想和自己呆在一处? 到底欢喜他什么? 霍枝回答,“正好我想见大师傅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哪也没去。” 裴枕都已经说过拒绝的话,但这女子好像失忆。 于是又说一遍,“我和施主并无可能。”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难以融化高山寒冰。 什么燕郎,简直都不配提鞋的! 被拒绝了,霍枝语气仍旧温顺,“也就是说,我提的事,被大师傅记在心上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说,她忽然觉得今天来这一趟算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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