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出此下策,闹出这一场祸事。 只是他在落水之时,燕临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抓了谁的手:“可有问清楚,那掉落的在河里的,到底是何人?” 傍晚到现在,一行人浩浩荡荡还打着火把在河边,那落水的女子怕是凶多吉少。 直到上岸后,他更是踌躇不安,听家仆回禀,“岭南县主已经被王府的人带回,他们现下在寻的是白芷姑娘。” 燕临转而松下一口气,不是那娇滴滴的霍枝就好。他换下湿衣,乔庄打扮上了太仙寺后山:“事不宜迟,我们得在天亮前寻到人。” 燕家的人来岭南已经有几天。 “奴已经买通廖公公身边的小宦官,那后山之中的茅草屋,的确是有个僧人在住。” 燕临愣了愣:“你是说,江左王出了家?” 当真是,出乎意料,裴家的王爷们夜夜笙歌,这江左竟是如此高结。 寂静的夜色中,在林中寻人的王府侍卫中,混入几个陌生人。 不过天色太黑,他们也并未有人在意。 - 霍枝睡得并不好。 她的身子一边发冷,一边发热。小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有来给自己解身上的湿衣服。等了好一会儿,总算来了。 屋里,裴枕将霍枝平放在床上,她却蜷缩起来。 兴许是真的冷了,他将被子盖到女人的身上。 “湿衣服,要换。”霍枝呢喃一声。 裴枕在床边站定,“怎么换?” 这妮子倒在给她装傻呢,“你得走过来一些,可懂。”往岁给她换衣裳都是轻手轻脚的,可今晚怎么这么毛糙。 还总是扯到她头发。 “你弄痛我了。”霍枝低低的叫一声。 那头小怜倒是停了动作,这小妮子,真是被她平日里蠢坏了,霍枝不过就是说了她一句,就学会给她甩脸了。 裴枕都有些分不清,她是真的睡着,还是故意在刁难自己。 他淡淡扫过去一眼,觉得触目惊心,“不可!” 可她浑身难受,哪里会听。霍枝迷迷糊糊的解开自己的扣子,将湿的衣服脱掉,递给她,“傻愣着,还不拿干净的衣裳来。” 那是女子贴身小衣,只有巴掌打小。 她到底是把自己当做了什么人? 裴枕看着那双玉手递过来的东西,小衣是秋香色的,角落绣着一朵小小的九里香。霍枝递了半天,见他没反应,当真是恼了。 “人家的手臂好酸,快拿着呀!” 说是恼怒,但说话都带着娇嗔。 他皱着眉,犹豫要不要接过来。或许,她是把自己当了亡夫,这般的语气熟稔,又是信任的全身心的放松。 她的亡夫身前,应当是对她很好的,不然枝枝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不想有一日,他也会做了别人的替身。若她得知是身前的是自己,又当如何?衣衫不整的,住在这个茅草屋里。 桌案上的金山茶,在女人的梦境里散发着安息的香气,清幽舒缓,枕春入梦。裴枕的手抓着僧衣,掌心又润了,但到底是没有接的,见那秋香色滑落到地上,带起一阵香风。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再睡一会儿,你莫要吵我。”霍枝打着哈欠,又睡了回去。 她这又是在和谁说话?应当还是和枝枝的那位亡夫。 裴枕正要走开,僧衣却被霍枝的手扒拉住了。她睡相不太老实,呼吸声小小的,带着娇憨。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梦话。 她梦见大师傅变得好温柔,在那参天大树下,轻声细语的和自己说话。 诵经的声音,低沉又入耳,每一声都在自己的小心心上,迷得她走不动道。 这回大师傅也不着急赶自己走了,招手让自己过去,霍枝提起裙子,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扑进大师傅的怀里。 裴枕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下颚,“不可胡闹。” 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来了,霍枝凑上去,可大师傅的脸还远,自己的小嘴怎么也够不上。奇怪,明明她昨夜亲的很容易的。 霍枝抬起自己的手,才发现哪里有手,分明是山雀的爪子,貌美如花变成了山雀!叽叽喳喳,对着大师傅诉说,“我真的好可怜,呜呜呜呜,枝枝不会好了。” 裴枕双手将她捧起来,放在眼前,低声轻笑,“不吵,乖。” 他的眼睛好迷人哎!难道因为自己成了山雀,才会对自己这么好的么? 霍枝有些不服气,明明她国色天香,还不上山雀了,可恶。 可当那手抚摸她的头,霍枝就觉得算了,山雀就山雀吧,反正能留在大师傅身边,就很不错。这真是个美梦啊! 要是不醒来就好了。 “大师傅。” 霍枝睁开乌黑的眸子,她的头好痛,人也好热。 嗓子里有把刀在割似的。 少女的视线扫过屋内,这地方好熟悉。可她怎么会在这里,不仅如此,身上也没有穿衣裳,霍枝愣了愣,“我这是在做梦么?” 门外头,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燕临上了山,到了茅草屋外头,“我乃大师傅的旧友,前来探望,还请一见?” 屋内走出个金尊玉贵的身影,仿佛此地并不是穷迫的岭南之地,而是在富贵琉璃瓦下的京城,男人的身影站在黑暗之中,是蛰伏的雄鹰。 大皇子还年幼,圣上身子似乎也不是太好的情势里,若是这位动了手,联合岭南王府一起图谋皇位。不只只是打的燕家措手不及,而是整个朝廷的动荡。 他对上裴枕的眸子,整个人好似沉浸在冰河里的寒冷。 燕临跪下,“绥江燕临,见过江左王。”
第22章 迎月 暮色笼罩整个后山,茅草屋前头有一棵参天大树。 野外生长的树木,枝丫乱窜,并没有庭院里精心修剪的那般秀美。 燕临幼年曾见过裴枕,记忆深刻。 他抱拳双手,“王爷可还记得燕临?” 第一次是在阿姊燕婉的院子里,因江左王是被燕家请来的贵客,绥江的世家郎君都想一睹风采,便将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江左王,在外带兵打仗多年,还以为是个黑炭郎君,没想到如此俊美。” 裴枕被众人围着入了主屋。 “裴家的王爷多情的很,侍妾多的数不过来,可这位似乎身边的都是大男人?” 燕临小小个子,踮起脚尖看,看到那久负盛名的江左王,差点惊掉下巴,“阿姊,这江左王是大丈夫,你好福气!” 阿姊燕婉是燕家嫡女,待字闺中,正缺一门好婚事。 这江左王就是燕家打着灯笼找出来的乘龙快婿!这回的聚会,燕家便是撮合两人特意设下的,燕婉跟着名家学了一手的好琴声,擅长音律。 “不可瞎说。” “哪里是我瞎说!分明就是嘛!江左王这样的大丈夫才配得上阿姊。”燕临指着那些女人,“都是些胭脂俗粉,哪里能和阿姊比?” 可燕临眼眼中最引以为傲的阿姊,在这男人面前低到尘埃里去。 “我怕王爷看不上我,若做不了王妃,我也可做王爷的侧妃。”燕婉不在同他胡闹,抱着一把古琴走了出来,迎迎向裴枕行了礼。 白驹过隙,芝兰玉树的郎君,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又有点不同。 是身份。 阿姊总是感叹,“圣上对这位幼弟不好,几乎等同于冷落。若是王爷寻个出身高的王妃,作为依仗,还可回到京城来,可太妃身前并无打算给王爷找个王妃,以至于,王爷都二十有四,身边还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回京城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裴枕如今不再是鼎鼎有名的江左王,而是太仙寺后山的一名僧人,穿着寒酸,真该让阿姊好好看看,这样的江左王哪里值得她念念不忘。 燕临嘴角流出一丝不屑,被皇兄放逐岭南,回不去京城。若不是阿姊让他来岭南,他真是不愿意来的,“更深露重,王爷穿的太过单薄了些。” 裴枕出来得急,并未披僧衣,嗯,他也没法,那僧衣在枝枝那里。 走出来时,她还依依不舍扒着他的,“大师傅,不要走。” 好似要被抛弃的山雀,裴枕无奈,“来人了。” 霍枝闭着眼,嗉囊一声,但说什么还是不肯放开她掌心里的僧衣。 裴枕摇摇头,低下头去,对着她的耳洞,“枝枝,放手,乖。” 也是这句话萼作用,她松开手,眉眼无比的乖巧听话。 “王爷可记得我么?”燕临满怀期待的问,没想到,有朝一日,江左王还会求上燕家。当真是解气,他故意这么问,无非是想给对面的男人羞辱。 裴枕凝神听着,“施主,你是绥江燕家的嫡子,贫僧记得。” 只是这样?洒脱的自在让人动容,燕临收起嘲讽,说,“我还以为王爷会提起阿姊。” 他们曾在最美好的年华认识,裴枕不该忘了阿姊,虽然这段情意无疾而终。 “燕施主近来可好?” 他叫阿姊,燕施主? 这语气,太过平淡,燕临为自己的阿姊愤愤不平,“阿姊收到王爷口训,整整三日不曾好睡。” 耳边传来的却是裴枕的无声。 他果真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不在乎任何事物的雄鹰。 半淹着的房门内传开不大不小的响声。 裴枕知晓燕临深夜找到他,必定不是叙旧,但现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王爷,是想让岭南县主入宫为妃,可曾有想过阿姊的处境?”亏得燕婉多年对裴枕念念不忘,收了口训,便不管不顾的应下来。 燕临是男儿郎,可懂里头的利益。 裴枕将视线从屋里收回,“今夜天色已晚,施主若无话可说,贫僧便要休息了。” “燕临来一趟不容易,还有话要说!” 他上前一步,却被暗处的浮云挡住了,“休得放肆!你们这些世家郎君,我家王爷要休息,你没听明白?” “浮云好生送客,不得无礼。” 既然如此,便要离去。 燕临往回头看去,树下已经没有了人,那参天大树,虽不秀美,却有浑然天生的美感。阿姊进宫前哭了一整夜,她曾对自己哭诉,“我求他留下,可能样的是天上展翅高飞的雄鹰,他眼里容不下情爱,也装不下我。” 如今,阿姊已经生下皇长子,身居贵妃。但那雄鹰却依旧在空中翱翔。 呵,燕临嗤笑,“堂堂江左王混到这份上,当真可怜。” 阿姊说错了,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江左王妃,裴枕不会为一个区区女人停下脚步。断情绝爱,皈依佛门,才是这男人的兴趣。 - 霍枝的手扒在门上。 她有些想吐,额头烫的不行,神智也开始昏沉起来。 白日里的片段像走马灯,一一在脑海中闪过,白芷和燕临去游船,而后掉到了水里,再后来她遇到了大师傅偷偷亲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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