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鹰爪一般锋利的大手掣肘住她肩膀将她往外拖时,她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大力直接挣脱开来。她口唇干燥,背后都是冷汗,却不肯低头,语气平静到诡异地反驳着:“你不能这样做,奴婢是世子爷的下人,就算是犯了错也该由世子爷亲自处置。” 这在唐昆月看来,完全就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表哥烦神。”唐昆月不屑,递给婆子一个眼神。 徐嬷嬷没拦得住,姜若被人抓住。 挣扎当中,她怀中用葛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册猛然掉落在地上,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浑身的血液如同结冰般迅速凝结,无边无际的羞耻与害怕将她包裹住。 画册不能让旁人瞧见,否则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没了。 这同杀了她也没多少区别。 她双眼赤红,拼命挣扎着往前面够去,又被婆子们死死拦住。 唐昆月见她对地上东西如此在意,走了过去用绣鞋踢开布包裹的一角露出里面的东西,直接愣住了。一瞬间,她所有的理智全都被怒火吞没,想都没想直接甩了姜若一巴掌。 “你就是靠着这种东西勾引男人的?” 姜若偏过头去,白瓷般的脸上迅速鼓起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她整个人垂下头颅,因为挣扎而散落的头发垂下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如同小鸡崽子般被两个婆子抓着。 唐昆月还要动手,便被一道男声喝止。 顾淮安显然是从外面赶回来的,直缀长袍不如平日规整,袍子的一角被风刮起,就挂在腿边,俊美无俦的脸上泛着冷意,周身的气压低极了。 长乐推着他进来,一眼就扫到了落在地上露出封面一角的画册,长指抵着额头揉了两下,他吩咐徐嬷嬷,“你先将她们带下去。” 凤眼轻轻抬,他在周围扫视一圈,音调陡然冷了下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们也知道。” 婆子怯怕地松开了手,徐嬷嬷一把将姜若的手攥住,带着她先走了出去。桃枝和两个婆子看了一眼自家的的姑娘,见人示意之后才朝着外面走去。 唐昆月想笑,想扮演那个温柔懂事的表妹,可实在憋不住心中的那口气,忍不住说道:“那个丫鬟不是个安分的,表哥不要将她留在身边好不好?” 说到后面,她忍不住放缓了语气,走到男人面前用手指一下下戳着男人的胳膊。从小,不管自己想要什么好东西,就算父母亲不允许自己私下添置,表哥都会派人将东西送过来,满足她大大小小的愿望。 她见过他最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他对自己宠溺的笑容,失了一颗心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次,那个一贯宠着自己的男人往后退了退,与她隔开些距离,她疑惑道:“表哥?” “昆月,她是我的人。”顾淮安平静道,陈述事实。 “可是她看……看那种东西,就是为了爬床,就是为了讨好你获得利益,你千万……” “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说的话!”顾淮安眉眼沉了下去,身上气势骇人。他下颌紧绷,抬头望向面前的女子,眼神冷漠而又威严,“昆月,她是我选的人,她做什么我能接受。” 唐昆月站在原地,双眼失去焦距。姜若再多的话,都比不上顾淮安说的这么一句——“她是我选的人” 她很难理解,喃喃问道:“那我呢,那我算是什么?” “你是唐家嫡长女,是我母亲安王夫人的亲侄女。”男人的音调没有任何的起伏。 “就没有旁的吗?”唐昆月转过头看向他,眼泪不自觉地就滚落下来,“你当真就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为了证明他也是喜欢过自己一般,急急忙忙说:“你每年都会送我生辰礼,及笄那次,你还特意从儋州送了我一匹软烟罗。” “唐家每个人的生辰礼我都没有落下。” “但是不一样,从小到大你对我就是同旁人不一样。哥哥在外面惹了祸,你从来不会护着他,但是你一直护着我。”唐昆月回忆着过往,眼眶红了,“八岁那年在丞相府,定北将军府的李邵阳欺负我,你带着我去将他揍了一顿。” 顾淮安听她提起,倒是想起来这件事情,目光沉沉,最后还是说:“当时也不止我去了,稽山、申和、怀云都一同去了。” “可是你还带我去看了花灯,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子的花灯,还亲自赢了一盏花灯送给我。你说过,只要我想要,年年都可以送我花灯的。”她念着,往后退了几步,“怎么突然一切都不算数呢。” 她受了极大的打击,这么多年的幻想突然被人挑破,告诉她从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怎么能够是一厢情愿,她那么喜欢他,跟着他的脚步朝着能与他并肩的方向成长啊。 怎么会就突然不算数了? 顾淮安见她这般,心里也不好受。 这是唐家唯一的姑娘,自小千万般娇宠着长大,没有受过一点委屈。顾淮安血缘亲情的淡薄,很是看重唐家这门亲,对这个唯一的妹妹自然也好。 可这同男女之情没有什么关系。 在察觉到唐昆月对自己的态度有微妙的不同时,他就格外注意避讳,当初去儋州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量。他总觉得她还小,等长大之后便能分辨出亲情同爱情之间的区别,也维护着女儿家的体面,拒绝却没说过让人难堪的话。 竟不料这些年,她却生出了执念。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顾淮安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快刀斩乱麻道:“昆月,我只是将你当做我的妹妹,我对你同对唐家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眼泪就挂在眼眶上,她站得笔直想要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体面,声音极力保持着连续,“是不是因为你现在要处理世家的事,怕连累到我……” “不是。” 秋日的雨也是说来就来,原本还是大晴天,现在天色就已经暗沉下去。深浅不一的墨云翻涌着,将光线削去了七八成,落到屋内成了一片昏沉。 男人就坐在昏沉堆里,艳丽的眉眼失去色泽突出锋利,矜贵而又严肃,用冷静的语调说。 “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不顾一切地对她好。不需说什么前程、磨难或是旁人的阻隔,哪怕是隔着千万重山,她只需要静静地等着我,我会倾尽所有去找她。” “也会在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同她说我的心意。” 看见女子眼泪落下来,顾淮安缓和了语气,“你也会找到这般对你好的人,只是这个人从来不是我。”
第32章 034 ◎愿闻其详◎ 唐昆月是哭着跑出去的。 才的出门, 雨水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她在雨中急行,浑身都已经湿透。可她却没有任何知觉,只想快一点逃离这个地方。 似乎只有逃离, 才能让她麻痹自己,假装自己还是那个表哥最喜欢的姑娘。 顾淮安捏了捏鼻梁, 唤来长喜,“跟在表姑娘后面,确保她安全回府。” 长喜领命追了出去,嘴上咕咕叨叨念着:“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表姑娘的脾气可大着呢。 又或者不能说是脾气大, 而是骄纵, 从小被捧着在掌心长大的女孩,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会骄纵。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 就没在意旁的东西。 若是哭着从安王府跑出去的事被传出去,唐家少不得会再次进入京城中的视线。安王府老的少的做的都是脏活,也就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重, 没有什么人敢直接下手, 可不就是会找唐家发泄怒气。 唐家的表少爷差点折损在应试之前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唐家现在都低调得很,世子爷废了双腿都未曾来探望过,不就是存了明哲保身的心思。 就是世子爷照顾外祖家,不曾计较过这点罢了。 再说回来,真要是说世子爷对唐家谁最好,那也不是表姑娘而是表少爷,难不成世子爷还喜欢表少爷不成? 他心里计较,还是认命追了上去, 结果在街角看见一个男子打着伞准备去拉表小姐。 定睛一瞧, 好几伙, 居然是六皇子。 唐昆月脸色更加不好, 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你放开。” “现在下着这么大的雨,你要往什么地方跑?跟着我上车,我先送你回去。”六皇子抓着她的胳膊,“你就算是不想看见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送你回去之后,立马就离开还不成吗?” “同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会回去。”唐昆月火气更甚。 两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她屡次推开面前男人伸过来的伞,最后都厌烦了。 在长喜出现时,她的眼睛亮了一瞬,可眼中的光芒随着看清长喜身后空无一人时又慢慢变得黯淡。 “表姑娘,马车随后就来,小的送您回去。” 她垂眸看向脚下的青石板,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又溅起,出门时华贵的裙摆沾染了泥尘,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名贵。她忍着眼泪,轻声问:“是表哥让你来的吗?” “世子爷怕你有危险,唐老夫人会难受。” 她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眶全都是通红的,绝望般朝着身边的男人说:“你送我回去吧。” 唐昆月是个多么骄傲的小姑娘,从小到大给他好脸色都是极少的,更别说用这种祈求的语气。 顾洛书心中沉闷,最后还是将手中的油纸伞朝着面前的姑娘倾斜了大半,小心翼翼地替她遮挡住大部分风雨之后,才温和道:“好。” “表姑娘。”长喜着急地叫她的名字。 唐昆月却没有再回头,跟着六皇子一起走上了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长喜着急,又不好直接去阻拦,只好认命地跟在两个人的身后,一路狂奔。 隔着雨幕,马车中传来女子间断的哭泣声和男子的安慰的声音。里面的气氛不知道有没有火热得起来,但是长喜却开始上火了。 在亲眼看着六皇子将表姑娘送到唐府时,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世子爷。 换做其他人他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那是六皇子,是皇后的儿子。他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入朝堂领差,世家们就开始替他造势,准备同太子打擂台。与其说是同太子打擂台,又不如说是世家同皇上的博弈。 安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定然是忠诚的保皇党,这也就代表着安王府和六皇子天然就是站在对立面。唐姑娘最后要真的是和六皇子在一起,安王府乃至皇上都会被狠狠打脸。 长喜说完之后,顾淮安倒是不在意。 “皇后心中有成算,六皇子妃定然是要从世家当中选,将这一派紧密联系在一起。唐家还是人少,兴旺不起来。她就算是为了赌气,也不会选昆月。” 利益使然,走到最后一步了,谁都不是蠢货,不会为了一时不忍让自己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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