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顾淮安出声道:“听听姜眠的意思吧。” 谁知道听了这句话之后, 赵九重死死地蹙紧了眉头, “姜眠?你不是叫杨怜儿?”他略略思索一下,转瞬就明白了, 应当是用了个假名字。 呆在自己身边近三个月、几乎日日都同床共枕的女子,就连名字都是假的。 “很好!很好!”赵九重连声说道,猛然往起一站。 他身形本就吓人, 此时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觉, 闹得在场的两位女子全都害怕缩了起来。 顾淮安伸手攥着他的胳膊。 赵九重说得有几分嘲讽,“放心,我倒是不至于同两个女子动手。” 他定定地看向姜眠,脸上的伤口狰狞,“我问你最后一次,要不要留下来。” 姜眠余光瞥向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陌生男人,低头思忖着这陌生男子的身份。她是知道姐姐姜眠去侍候安王世子的事,猜想面前的人就算不是安王世子, 也应当是差不多身份的人? 应当也能勉强护住自己? 她面上仍旧是怯生生的样子, 抱住姐姐的胳膊, 不敢再去看赵九重的脸, 声音倒是很清楚,“我想要跟姐姐在一起。” 哪怕是知道这个结果,赵九重听到她毫无眷恋的声音时,仍旧气笑了。 他就站在门口的位置上,抵挡住大部分想要涌进来的光线,显得身形越发高大,如同一座越不过去的高山。 “随便你吧,反正我也腻味了。”丢下这句话之后,他便没再回头,直接离开了。 姜若捂住妹妹的耳朵,怕她听到这些污言秽语。姜眠乖乖任由她动作,更像是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 赵家是呆着不下去,姜若随即去见自己的娘亲。 姜若的母亲没有姓氏,平时人们叫她四娘,因为夫姓姜,又被叫做姜四娘。 姜四娘的情况看上去比她想象中好了不少,在京城就靠着女儿微薄的月例银子过日子,再加上她需要吃药,日子就显得紧巴巴的。来了江南虽然短暂受了一段时间苦,但是跟着小女儿来了赵家,她过上了衣食无忧,还有人伺候的日子,已经很是满意了。 所以见到大女儿的欢喜在姜若提出要离开赵家时候,就荡然无存了。她几不可见快速皱了皱眉头,忧心忡忡道:“就这样直接走了吗?赵将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样一走了之不好吧。” “赵将军的恩情,我会想办法报答的。若是眠眠情愿留下来,我也就不说什么。既然她现在不愿意,我自然要带 她离开的。”姜若自己面对赵九重时,都心里犯怵,更何况是胆小的妹妹。 她也想好了,“赵将军那边,世子爷会帮着处理。” “世子爷?说的可是安王世子?你和世子爷?”姜四娘的视线在女儿的脸上转悠,一脸探究。 姜若顿时变得难堪起来,说到底她的情况也没有比妹妹好上多少,说通房谈不上,说妾也不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混着。兴许是这段时间装正经主子装习惯了,再加上世子爷对自己很好,让她一时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她欠世子爷的不知道有多少,不在乎这一件两件,“是安王世子,我在替世子爷做事,有银子养你和妹妹。” 姜四娘心里将情况都过了一遭,眼泪就滚下来,一把将女儿抱进怀中,哭着说:“我哪里不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可娘拖累你这么多年,怕一直拖累下去。” 姜若被猛然抱住时,浑身都变得僵硬。明明这才是自己的母亲,明明这是小时候的自己最渴望的拥抱,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脑子里忽然闪过杜二夫人的脸,最后还是抬手搭上了母亲的肩膀。 她们走得很快,没有带走赵家一点东西,直接搬去湖州客栈,预备隔天清晨再启程去扬州。 顾淮安同赵九重还有些事情要商量,关于如何在瞒过世家的前提下,在扬州周边布置兵力防止暴动。两人对着舆图商议到很晚,顾淮安紧接着就要离开。 从始至终,赵九重就没有提过姜眠一句话。 顾淮安眸光暗了暗,没说什么,第二日直接带着人离开。 他心里有个猜测,却不好直接说出来。姜若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个柔弱可欺的弱女子,他却不这么认为。赵九重不是无能之人,身为一军将领,他身边的人都是要经过严格的排查以防细作。姜眠能用一个假名字,在赵九重身边待这么长时间,就绝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顾淮安能够容忍这些算计,前提是这些算计不会伤害到姜若,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离开扬州不过短短两日时间,谁知道扬州府就闹出一件大事,施意卿匆匆找上他商量对策。 这事情还要从他刚离开扬州府说起。 顾淮安才带着去了湖州,后脚扬州府就出事。 当天晚上,府衙门口有人击鼓状告萧家经营河运的主管马道明,写了血书陈述马道明杀害他的妻子女儿。 那个男人已经瘸了一条腿,全身脏乱,就是街上的乞丐,都比他好上几分。 见到官员,还是像知府这么大的官司,他畏惧到全身颤抖,还是按照那个陌生男人的交代,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男人是五渔村村民,名叫吴初九。他因为生得高大,再加上人也勤恳,很快在家里的帮助下娶了个貌美温柔的娘子,后来还生养了个女儿。不过因为生女儿时娘子难产损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两人便决定不要孩子。 这在村里就是件离经叛道的事,吴初九的家人反应激烈。为了隔绝家人的阴阳怪气,他不得不带着妻子和女儿重建房屋单独居住。为了攒银子,他在农闲时去码头背货,他的娘子便会为他送午饭。 谁知道这一送就出了事,他的娘子被马道明看上了,拖进船舱内就要行不轨之事。第一次就被他发现了,他将马道明打了一顿带着娘子离开,码头的活自然也丢了。他也不难过,重新找了个替人修建房屋的活,每日早出晚归,没注意到妻子变得越来越沉默。 “小的应该发现的,梅娘时常抱着女儿哭,小的却以为她被吓住没缓得过神。”吴初九顿住了,嗓音粗粝的像是用食指刮过,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结果有一日我回家,便发现梅娘失踪了,我的女儿,女儿……溺死在水缸当中。” 施意卿听到这里,狠狠地皱了眉头。 吴初九匍匐在地上,起不来身,“小的当初只是怀疑马道明,找到他想要询问。马道明却亲口告诉我,谁让我的女儿哭闹坏了他的好事,还承认他将梅娘带走了。我被打断腿丢了出去,却在不日之后得到梅娘的死讯。” 施意卿嗓音干涩,“为何不禀报官府?” “在小的报官的第二日,小的本家的屋子着了火,所有粮食和这么多年的积攒被烧得一干二净。”吴初九已经说不出声,全是哭腔,“小的娘也在大火中没了。” 施意卿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同进士出身,读遍四书五经、经史讲义,与人辩论时也是滔滔不绝,却在这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官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施意卿承诺道。 吴初九听了,也不高兴或激动,无悲无喜地磕了个头,“小的相信大人。” 施意卿觉得胸口堵一口气,叫他发慌难过的紧。 他当即受理,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马道明羁押起来。原本这件事过了已经有一年,各方证据难找,需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 谁知道马道明本来就是个欺男盗女不着五六的货,手里不止有一件人命官司,且仗着萧通判的威风,做起坏事也毫不遮掩,反倒是洋洋得意的在外面吹嘘。 这不一出事,不少人背地里主动将证据送了上来。 萧通判一回家就面对自己哭哭啼啼的爱妾,再三承诺道会将马道明捞出来。 他敢放这样的话也是有缘由的。 别看施意卿现在坐在知府的位置上,可真要说是权利还不如自己。那些豪门世家虽然喜欢同各方交好,可还是分得清什么是外人什么是自己人,关键时候还是十分排外,互相帮扶以维持家族长久的繁盛。 也是看在施意卿老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份上,他才能安安稳稳在知府的位置上坐着,这么多年都没出事。 可扬州府从来就是施意卿能说话的地。 他十拿九稳找到施意卿,以为这就是个打声招呼的事。 谁知道,施意卿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而一脸为难道:“这件事现在闹得这么大,外面不少人都在看着。若是不能给出个交代来,只怕会惹来民怨气。” “什么民怨?”萧通判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我认为这件事情应当没人知道才对,要不我现在让下人去外面问问?”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解决了知道的人,其他人自然就开不了口。 施意卿哽住,脸色难看下来。 萧通判却丝毫不在意,“马道明确实胡闹一点,可却不是什么坏人,这几年在码头做得有模有样。想必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等他出来我一定压着他让他亲自解决,不会给你惹到一点麻烦。” “施大人,想来你也是愿意给萧某人这份面子是不是?” 要干的就是你,还给你什么面子! 施意卿脸黑得同锅底差不多,真要是说起来,萧通判还是自己下级,被自己属下威胁的感觉十分不美妙。他想,难怪自己当初想都没想直接投靠安王世子,就照着萧通判的架势,他在知府的位置做不了多久自己也要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主动辞官。 早晚都是要翻脸,这时候他也不忍着了,直接回绝道:“不是给不给面子的事,身为父母官自然是要为民请命,现眼见人有冤情,本官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萧通判望过去,眼神中都是压迫,施意卿纹丝不动地坐着,样子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很好!很好!很好!”萧通判接连说了三声“很好”,一声比一声声调高昂,拂袖离去。 回到家,爱妾马朝云的又找了上来,哭哭啼啼说着自家哥哥的事,音调一声比一声软,求萧通判想想办法。 萧通判往日很吃这一套,今日却觉得无比厌烦,想都没想直接甩了个巴掌过去。 重重一道耳光声响起之后,马朝云被吓傻了,半边脸高高肿起,不敢动弹。 “我先前说过多少次,让他在外面低调些,不要给我惹乱子。闹成这个样子,还怪得了谁。”他重重拍了拍桌子,“我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 马朝云哭都不敢哭了。 萧通判捏了捏鼻梁,直接说:“滚!” 马朝云捂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哭哭啼啼地走了,在花园又遇到萧通判的长子萧温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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